《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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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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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

“不行不行,我还得回家取东西,换洗衣服总要两套吧。”

我一声冷笑,把桃汛笑清醒了,“对呀,我家还会有衣服?肯定连废纸都被人收走了。”

打开车门,我强行推桃汛进车里。罗宁撂下画报,车一挺,开路了。漳龙高速公路通车后,去厦门比农民进城赶墟还容易。一上高速,美国名车表现出摇篮般舒适的性能,疲惫不堪的我几乎横躺着,卡迪拉克极为宽大,而且三排座,桃汛第二排、我第三排。桃汛就不可能横躺了,因为车厢中间是一个小酒吧台,上面放好了酒杯,下面是小酒柜,五个彪形大汉可以轻松活动的座位围着吧台。

不懂罗宁在跟劫波说什么,逗得她咯咯吱吱笑个不停。只见劫波嘻皮笑脸地转过身来,撅起屁股伸手打开酒柜,取出一包巧酸梅,熟门熟路的样子说明她绝不是第一次坐这辆车。

“咦,睡啦?可不能吵他哟。”

本以为劫波是要中止笑谈让我睡觉,不料,劫波哪里一按,自动升起一块不透明的茶色玻璃,挡在前排与后两排座位之间,形成两个隔音的世界。尽管不透明,茶色玻璃仍然真实地呈现出前排的一举一动,劫波往罗宁嘴里塞东西。太不像话了。桃汛看不下去,猛拍几下玻璃。玻璃自动降下,劫波扭过布满疑惑的脸:

“有事吗大姐?喏,吧台边有一只小话筒,用它讲话我们前排就听见了。”

有什么可说呢?摊上这么一个没心没肺一心向钱看的妹妹,桃汛还能指望她同舟共济渡难关?我真是苦命,把钱当成垫脚砖,以为垫得越高离嫦娥越近,可是花季和劫波都不是嫦娥,花季要他做比翼鸟,不愿看到庸俗的砖头;而劫波只要砖头,根本不管站在砖头上的是谁。花季的问题我早就看出来了,劫波的问题却刚刚发现。既然发现了,再说就是多余,我悲哀地闭上眼睛。

第七章:谋杀(1)

39、厦门

40、命案

41、告别

自是桃花贪结子

错教人恨五更风

——(唐)王建

39、厦门

卡迪拉克凭空一挺,唤醒了睡梦中的我。车子进入豪华别墅区,爬上一段斜坡,停在透视铁艺围墙里。

这是一座维多利亚式的极其宽敞的房子,客厅的仿古家具全是红木的,垂直的线条体现出简约的明代遗风,一尘不染地与墙上的名家字画相映生辉。'奇·书·网…整。理'提。供'转角过去是精致的餐厅,旧式柜台上几个巨大的透明广口瓶赫然醒目,装的全是各色蛇酒。那些用肚皮爬行的动物死不瞑目,泡在烈酒中仍然雄风不减,面目狰狞体态逼人。罗宁用手指叮叮地弹瓶子,骄傲地说:

“广东朋友教的,大补。”

劫波的傻劲又上来了,“补什么补,补来补去你还是干干瘪瘪,自欺欺人。”

罗宁暧昧一笑,“壮阳懂吗,该硬的地方硬该软的地方软。”

如果说楼下的客厅是中式,那么楼上的会客厅则是西式。雪白的窗帘,雪白的三角钢琴,配上珍珠白色的真皮沙发,简直就是白雪公主的世界。看到墙上的超薄挂屏电视,劫波一声怪叫:

“哇噻,新产品哪,要十几万吧?”

罗宁的目光粘在劫波身上滑来滑去,漏都没漏一眼给桃汛。我在心中感慨,任何天衣无缝的修饰都敌不过青春的魅力,劫波除了青春还有单纯,连她的虚荣都那么单纯。越是成功的男人,越喜欢单纯的女孩儿,这也是生活的一条铁律。

别墅三层,迷宫似的转来转去全是回廊与房间。保姆是个半老徐娘,看上去不但干净而且精干,她把三楼的三间客房收拾整齐,安顿了三个寻求避难的桃源会首。卫生间三楼只有一个,按长幼有序、女士优先的原则,桃汛排第一个,劫波第二。

桃汛洗了澡,化了点淡妆,穿上保姆找给她的藕色低胸连衣裙。刚一出来又进去换了自己穿来的黑色套裙,虽然有点拘谨,也有点脏,人却端庄了许多。她说,“想来想去还是脱掉,连衣裙看上去太显眼了,容易给罗宁误会,以为我要跟妹妹媲美。”桃汛又抽一张纸巾,把口红抿得若有若无。

可恨的是劫波老半天不出来,我脖子挂毛巾、腋下夹衣服在卫生间门外走走停停,只听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和东拉西扯的歌声,就是等不来开门声。保姆在楼下喊:

“罗总,饭好啦。”

罗宁甩门出来,站在楼梯口说,“你们下来吧,肚子都饿扁了。”

我有点急,我不可能下一楼洗,那是公用卫生间;更不可能下二楼洗,二楼的卫生间都在卧室。我用脚尖轻轻踢一踢木门的排风页。

“就好啦。”劫波含混地说,“你不知道按摩式浴缸有多舒服,多舒服呀多舒服,多呀多舒服。”

中午是一桌客家菜,九门头、狗肉、溪鱼豆腐都是连城的做法。罗宁对惊奇的我说,“保姆是连城人,丈夫死了,儿子在厦大读书,我就看上她那一手客家菜。”

罗宁在一排广口瓶前凝思许久,抱起泡四脚蛇的那个,拧开玻璃塞。瞥见瓶里失血苍白的爬行动物,我的胃就阵阵痉挛,哪里还补得进去?我坚决不喝蛇酒,劫波反而大吵大嚷要尝一尝,还将筷子伸进瓶颈捅一捅蛇头。罗宁拍掉劫波的手,旋好玻璃塞摆回原处,再取出一瓶法国波尔多红酒示给我:

“看清楚,1974年的。”

劫波又是一声惊叫,“啊,我还没出世。”

按罗宁的安排,下午要带姐妹俩去莱雅买换洗衣服,我留在别墅里睡觉。

一觉醒来,已是暮色四合的黄昏。我洗把脸下来二楼客厅,超薄挂屏电视正在播《大风车》,桃汛手里握着小电筒似的遥控器。见了我,桃汛怅然若失:

“芽芽在就好了,看了这么大的电视不知道会高兴到怎样。”

桃汛属于那种女人男装更有特色的成熟女性,一穿休闲装就土哩巴叽露出水果贩子的庐山真面目,穿上套装就不一样,不但干练,而且有品味。尤其是穿西装打领带,谁还看得出她是一个农村出来的文盲?因此,桃汛总是套裙、丝袜、高跟鞋。今天的桃汛一身黑套装,落座在珍珠白色的真皮沙发,加上奶色灯光的照射,显得非常高贵,甚至有些典雅。我心中暗笑,金钱到底能不能改变人的气质,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第七章:谋杀(2)

“大姐,你看我怎么样?”

劫波人还在三楼,声音先下来了。她今天穿了一身最时尚的鼠色运动服,白色安踏运动鞋,看上去青春洋溢。这种装扮的精妙之处在于,看上去不受束缚,随意又充满活力。我还注意到,劫波手上戴了一块德国万宝龙女式名表。

我打碎牙齿和血吞,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跟罗宁说,我小姨子怀上我的种,你不准跟她谈恋爱。人家罗宁离了婚打光棍,爱谁是谁。

罗宁兴致勃勃,开车送我们去白鹭洲见识日本料理。罗宁订的包厢别致优雅,配上时隐时现的日本音乐,那种淡淡的哀愁,那种来自孤岛的特殊情调,清酒和图案精致的日本寿司由穿和服的小姐捧上来,让人产生天上人间的感觉。

轻薄的烤牛肉、美味的三文鱼子、相当于中国御膳的怀石料理,都是过眼烟云。惟有日本音乐那独特的音符和节奏、那长风般一声紧挨一声的呼唤摇撼人心,催得我愁肠百结。尽管这里吃的是飞禽走兽、山珍海味,尽管这里的女人燕瘦环肥、衣红袖翠,尽管这里的景致优美如画、风情万种,就是挡不住涌上心头的无边无际的悲凉。

罗宁看出来了,我梦游似的神情都是日本音乐惹的祸,站起身一挥手说,“走,找个耳根清净的地方泡茶说话。”

劫波不愿意了,“干嘛急呀,吃完再走啊。”

在白鹭洲找一家合适的茶馆,转个身就有了。

我们被站台小姐引进一间茶艺室,里面是清一色的黑色实木家具,布置精巧灯光柔和装饰古朴,空气中弥漫一股清雅宜人的熏香,别说桌椅茶几,连褐色的青砖地也一尘不染。一位端庄秀丽的高挑女孩推门进来,婀娜多姿地走到我们面前坐下。她身穿玫瑰色硬领旗袍,脖子扣得严严实实,胸部却异峰突起,长发用红绸发带轻轻绾住。她刚给随手泡通电烧水,罗宁就很不给面子地说:

“出去,我们自己来。”

女孩双腿并拢坐着,一起身,旗袍开衩处便露出象牙一般细白的美腿。等她微笑着出去带上门,桃汛就觉得她可怜了:

“你就不怕她难过?”

“谁难过?你不信跟去看看,她一定躲在休息室窃笑,她们是按接待人数计酬的。这些外地招来的小姐,光会几招泡茶的花拳绣腿,哪里知道品茶的精妙。”

“说句良心话,闽南功夫茶真的很麻烦。”桃汛说,“哪像我们客家人,扔一把石壁茶叶在锡壶里,整天泡着,大碗大碗喝。”

“你们那叫解渴,不叫品茶。”

水开了,罗宁提起钢化玻璃壶清洗瓯呀杯呀什么的,只见他两手翻飞,又是双龙入宫、又是春风拂面、又是瓯里酝香,比道士打醮还复杂。忙乎了好一阵,才将一个细长的小杯子递给桃汛。桃汛接过来刚要喝,发现是个空杯。

罗宁笑道,“这是闻的。”

我举杯用力一吸,果然有一股淳厚的茶香扑鼻而来。罗宁用右手的拇指、中指夹住瓯杯边沿,食指按在瓯盖顶端,行云流水般给大家的杯中巡茶,行话叫“关公巡城”。我端起眼前的杯子,茶汤金黄清艳如绸似缎,一口就抿了。

“这是上等的铁观音,有你这么喝的吗?你看我。”

劫波在厦门读过书,做起了示范:双眼微闭,先端起茶杯闻闻香,再细啜一口,缓缓咽下,深吸一口气。

桃汛不服气,“喝茶还这么费劲,谁受得了?”

“你们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罗宁说,“赚钱除了做点事业,就是享受,享受都是很繁琐的。”

我这下没喝,闻一闻就撂杯了。劫波知道我的表情为什么突然严峻起来,她说,“哑巴觉得,他陷入一个阴谋,一个生活的阴谋。生活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钱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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