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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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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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上任的交警大队副大队长白达使出疏通车辆堵塞的干劲,其实交钱的队伍井然有序,只是苦了桃汛和劫波姐妹俩,由于有人带来了十元、五元的小票,尽管她们双手翻飞、满头大汗,还是忙得只有吐气来不及吸气。谢军领到请柬,站到麦克风前郑重地用湖南口音宣布: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白达拆了三箱啤酒,才装下那些大小不同、软硬有异的钞票,然后同我、劫波一人一箱抬进包厢去了。桃汛高举满杯的啤酒祝愿:

“迎——财——接——福——”

于是,十桌的宾客齐刷刷地起立,共同举杯声称:“一棵棵,一行行,家家种桃个个忙;桃花会,互帮忙,结成鲜果一同尝。”

包厢里除了陶传清、桃汛、劫波、鞋匠汪永安、芽芽和白达,还有师专校长、文化旅游局长,方志办主任郑超群也进来包厢了,关键的是雷公脸在里面。开席时,郑胖子作为我的委托人,先给客人斟酒;斟酒完毕,郑胖子要举杯欢迎客人,并邀客人一起饮酒,然后才带客人用菜。菜过三味,郑胖子举杯向客人祝福,邀客人干杯,然后再给客人添酒,带客人用菜。一次宴席,胖子要向客人祝福敬酒三次。酒过三巡之后,主人客人就可以随意敬酒了。

按客家规矩,这时新郎、新娘要挨桌轮流敬酒,第一桌当然是包厢。敬酒之前,大家强烈要求先来一首《隔河桃花香满坡》,这首新婚唱词必须由新郎、新娘和媒人共同完成。我们拗不过大家,在一片哄笑声中,只好勉为其难了。我先唱:

隔河桃花香满坡,

阿妹容颜喜煞我。

愿结连理人生路,

放开嗓子唱情歌。

第三章:婚姻(17)

接着是花季唱:

对面歌儿飞过来,

声声入我心窝窝。

想与阿妹配成对,

明媒正娶没话说。

最后是郑胖子代表媒人唱:

桃花红呀桃花香,

我是村里俏红娘。

男女青年成婚配,

全仗我这嘴一张。

两口恩爱我得奖赏哦,

婚后扯皮我遭殃!

唱完敬酒,做法是,新郎、新娘敬酒时,每桌要推举一人出来说祝贺的话。照道理,雷公脸干妈是最有代表资格的,不料,她抢先发话了:

“祝酒词由沈局长来说,你是花季的父母官,你不说谁说呀?”

此时,大家都起立了,沈局长就断了退路,举杯说:“祝新郎新娘爱情甜蜜、青春似火、身体健康、事业蓬勃,明年生对龙凤胎。”

沈局长跟我碰杯干了,郑超群赞扬说,“真不愧是文化旅游局长,说起话来商品房似的一套一套。来来来,添子添孙。”

雷公脸亲自给沈局长斟酒,话和酒同时出来。“商品房一套一套有什么用,没一套是我干女儿的。在座的都是最关心花季的人,你这个文化旅游局长能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表个态,猴年马月可以解决花季调动的问题啊?”

大家都竖起耳朵等答案,连芽芽也竖起独角辫睁大眼睛。“大姐呀,你跟书记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沈局长擦擦溢到手指的啤酒泡沫,神秘地说,“刚才送书记到门口,你们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说的正是花季正式调动的事。我向书记汇报了,花季的情况完全可以按特殊人才来处理。什么叫特殊人才呢,省人事厅的要求是创作员系列的必须是省级或全国的作家协会会员、一本以上专著。这对花季还不是大厨师做早点,小菜一碟。”

沈局长的一番话引来了全桌对花季的预祝,只有我心知肚明,他们以为小菜一碟的加入作协、出一本书其实都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

我的心里可真是喜气洋洋,对我而言,十万块钱到手,婚礼就获得了圆满成功。花季尽管还是笑脸,却是强颜欢笑的意味,无疑的,沈局长的一席话在她心中投下了阴影,它不像阳光下的阴影那么突兀,更接近月光下的阴影,虽说浑混不清,却是抹不去的。

热闹之后的冷清有一种令人怅然若失的意味,客人学生放学那样退去后,我觉得自己好比独自站在讲台的老师,凄凉又滑稽。我让鞋匠带芽芽回家,留下桃汛清点酒水、结账买单,陶传清说要给桃汛做个伴,也留在“世外桃源”。白达将装钱的纸箱搬进一辆有“交通指挥”字样的工具车,新娘花季坐到了驾驶室副座,我就只能同小姨子劫波坐到后排了。

白达驾驶技术夹生且有酒意,车往前一挺差点撞向电线杆,花季喜事当头岂容他鲁莽:

“行不行啊你?”

“怕什么。”

我见白达挂挡、摆方向盘的动作比消防队员救火还手忙脚乱,正要给他提个醒,一个小姐追出来大喊:

“新郎官等一等,刚才有一个老尼姑,送来了一包东西,叫你记得压在枕头下。”

我接过来捏一捏,说“知道了。”

劫波一把夺了过去,背在身后说,“哇,还有尼姑送礼,二姐夫老实交待,到底是什么关系?”

谁也不好点破这层古怪的“母子关系”,我伸手去要,劫波不但不给,还扬言要“拆开看看嘛。”

花季的脸拉得长长的,她研究过客家民俗,知道不过是一包花生加黄豆,多子多孙的意思。我担心花季会发作,果然,她头也不回冷冷地说:

“劫波别闹了,快还给姐夫。”

劫波扫兴地将纸包丢到我腿上,别过脸去悻悻地注视窗外。

我没见过劫波这个人,在繁杂的迎亲过程中,没空去对号入座;在嘈杂的大堂,也没空去打量。只听花季说劫波在厦门的一所民办高校读旅游,这次做完伴娘就不回校了,留在准备对外开放的桃源洞风景区实习。由于被三个纸箱占领一个位置,劫波就与我摩肩接踵了,嗅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的体味,我无法不将陶氏三姐妹做一番比较。如果说桃汛是那种成熟女人的雍容富态美,那么,花季就是饱满秀丽的动人美,而劫波呢?我转过头去,夜色迷朦中,劫波圆润的手腕与手指就自然地弯曲在腹前;往上看,她的衣着款式一般但显得合身而恰切;再往上,大门牙透出一股天真,微微前冲的额头上,没有烫过的长发梳得很随便。一眼扫过,我就看出劫波身上有一种不同于花季刻意打扮的风格,那就是朴素中透出的天然。

第三章:婚姻(18)

我认为,劫波不是那种让男人过一眼就焦灼不安的美女,她给男人的印象是亲切、可信、实实在在。

现代人早就丧失了激动人心的幸福时刻,“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消失了,满世界的人到处乱蹿,哪里都能碰上老乡,就是遇不上“故知”;“金榜题名时”的辉煌不见了,谁能上什么大学读高一就基本能看出来,再说就算你高中博士研究生也不可与古人的金榜题名相提并论;“洞房花烛夜”的激动没有了,谁不是先上车后买票,甚至只上车不买票,“新婚之夜”变成一个空洞的时间概念。

我和花季的新婚之夜就是这样的空洞概念,我们在石燕洞就做了男女之事,也闹不清花季是不是处女,第二天花季在吃早餐的时候见旁边没人,寡淡地提一句“我出血了”,我“哦”了一声就没话。一件无法验证的事实就这样发生了。

后来,我们还陆陆续续发生过几次性关系,说“陆陆续续”是因为我们有时候发生性关系有时候不发生性关系。这很正常,哪一对情人不是这样的呢?其实不然,我们发不发生性关系完全取决于花季有没有唱《桃花结》,没有这首客家山歌做铺垫,我连基本的冲动都不会产生。花季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好比一个幼儿园的芽芽,奖到彩贴父母就高兴,奖不到彩贴父母就不高兴,只是芽芽自己懵然无知,总结不出这个规律。

洞房里,白米、尺子、算盘、剪刀、秤之类都被伯母收走了,除了床上用品没有一件新东西,这样的陈设舒适不舒适完全是因心情而异,心情舒畅就“人意好喝水甜”,心情恶劣则“家贫万事衰”。

一进房门,花季就往床上重重一仰,鞋子也不脱。花季是那种背气的侧躺,身体语言明白无误地告诉我,“别惹我,烦死了。”

我不愿破坏来之不易的喜气,自找台阶下来,“亲爱的,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

花季听了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面露不解,我解释说,“这是苏联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中的一句台词。”

我目光呆滞地盯住天花板粗糙的白粉,觉得庸俗的生活就像天花板一样迎面压过来。压抑感让洞房变得丑陋,新娘花季也变得乏味,不由闭上眼睛。

面对这种紧张局势我真是进退两难,依“新婚之夜”的特定情景,我无论如何应该表示一下夫妻恩爱;依自己的真实情绪,看一眼花季都显得多余。思前想后,为了大局,'奇·书·网…整。理'提。供'我不得不装出十分冲动的样子。

我抖擞精神,帮花季脱掉高跟鞋、解下黄金项链,再动手去剥鲜红套裙。花季没有出声,更没有意外的紧张,这叫我难受。如果是从前,她就挣扎了,就要半推半就了,我想,也许是正式结婚了,她用不着虚情假意。花季身上的衣物越来越少,气氛却是南辕北辙地越来越不对劲,当花季三点式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意兴阑珊,虽然在这个过程中我凭经验把呼吸逐步加重加急。好在我在这方面向来不是一个粗鲁的男人,每次都是不慌不忙、温文尔雅的,因此,我用充裕的时间来努力调整精神状态。

事与愿违的是,不管我如何下定决心、如何坚持努力,到底还是不起作用。我想回忆一遍《桃花结》,歌词却一句也想不起来,脑子里塞满了自己的心跳,哪有什么客家山歌。花季既没有热烈拥护,也没有激烈反对,由着我瞎忙。

我沮丧异常,“新婚之夜一事无成”,我被这个结论吓了一跳,心里渐渐浮起不祥的预感。除了请求,我别无他法:

“能唱一首《桃花结》吗,为我?”

花季不答话,裹紧被子背过身去。天气没有冷到要裹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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