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是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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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是醒?-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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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干部当然应该选能干工作的嘛,二哥工作能力挺强的。”

  “我担心像小二子这种事不是个别,现在世界是变了。没听人说么,大学毕业的不如刑满释放的,搞卫星导弹的还不如街头卖茶蛋……”

  “别人说的顺口溜你还当真啊!“

  “那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空穴来风……”

  “李伯伯,我给您打一针,早点休息吧。”

  “你还当我是……”李伯伯眼泪汪汪地,“算了!打一针也好,就让我睡去吧。反正有时醒着和睡着也没什么分别。”

  我悄悄地吸吸鼻子,把要滚下来的泪水吸进肚子,暗暗说:李伯伯,睡吧!睡着了是最幸福的。我给李伯伯打完针,收携带好器具,复又坐下。

  “皪皪,快回家歇着吧!太晚了!”李伯伯深情地望着我。

  “没关系。我没有早睡的习惯。”

  “可不是,你每天不到半夜一两点钟,是不会熄灯的。”李伯伯说,“我家的二爷可好,在外头吃够喝够,回到家来,倒头就是睡,天塌了都不管。”

  这时,我才听见里间传出如雷的鼾声。那一定是李家的二小子了。我好不羡慕,好不嫉妒啊!今生我怕是没这个福份了。 。。

十四 白云苍狗 昙花一梦风光尽(一)
1990年6月11日   星期日    天气晴

  林书梅在省城转了几天,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在了兴海市。可在最后决定投资项目的时候,不免又有些犹豫不决,毕竟那是她伯父毕生血汗的一大半儿,怎么可以轻易投放呢?她再三求我找个合适的人帮她参谋参谋。

  我被逼不过,只好带林书梅去找石元砥。

  石元砥不愧为市长,对全市各行各业的情况如数家珍,各项政策记得滚瓜烂熟。他很快就帮林书梅选定了项目。

  林书梅十分满意,非要请他吃午饭。

  石元砥说:“那就让我尽点地主之谊吧!其实我们都是同学、朋友,原不必客气,倒是难得有今日这样的机会。”他向我投来深情的一瞥。

  我急忙垂下了头。

  “你是……”林书梅忽有所悟,“是……”

  “当年我们曾有两面之缘。”石元砥笑笑,不无苦涩地。

  “噢——想起来了!白皪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能说什么呢?唯有苦笑而已。

  “不过,白皪若早告诉我,我可能就不敢来了。”

  “为什么?”石元砥不解地。

  “当年,我……”林书梅不无愧疚地垂下了头。

  “资反路线”被冲垮后,我着实松了口气。奇怪了,没有了压力,我却夜夜不能安眠。睁眼闭眼全是石元砥的影子。

  “白皪,瞧你把自己折腾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政见不同就不能同路了吗?大不了不谈那个话题呗!”

  “你在制作童话吗?”林书梅语重心长地说,“难道你忘了伟大领袖的教导了?政治是灵魂,是统帅!任何情感都必须服从于政治。一个伟大的人是不可能为爱情而发疯的!长痛不如短痛,难道你不明白吗?”

  “可是,可是……我,我不是伟人,也不想当。”

  “一个普通的革命者也不能‘小资产’味十足啊!何况你是我们两千多人的司令呢!”

  林书梅的话对我触动很大,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是不能“小资产”的。于是我才下决心并敢于面对石元砥道出“分手”二字。

  然而。感情上的事情不是简单的加减法,所以,事后我的痛苦、烦恼是有增无减。我白天常常神不守舍,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夜里整宿整宿睡不着,眼前闪回的全是我和石元砥共同拥有的一幕一幕。于是,我开始悔不当初。

  林书梅又开导我说:“现在运动正在深入发展,有很多事情在等着我们去做。如果你还沉浸在个人的情感之中,你就辜负了伟大领袖和我们大家对你的期望了。这是我对你如此说,换成别人要怎样说;你知道吗?你这是把马列主义装在手电筒里——光照别人,不照自己啦!想想吧,你还有没有一点儿革命者的气概?

  林书梅一席话,把我心底的“小”全榨了出来。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在灵魂深处狠狠批判了自己的“小资阶级”情调,并决心改正错误。我说:“林书梅,从此刻起,我若再掉眼泪,你就拧我一把;我若再精神恍惚,你就踢我两脚;我若再在睡梦中喊他,你就卡我的脖子……”

  虽然林书梅没有如法炮制,但是每当我“违纪”时她就高声背诵毛主席的最新指示:“要斗私批修”。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你们那些故事。现在白皪还当我是异己分子,不对我说任何事情。”石元砥苦笑着说。

  “唉,做贼的都会心虚的嘛!”林书梅苦笑,“还有,白皪,后来,六七年春天石市长到医大找过你,这事被我贪污了。不好意思,真是太对不起你们了。”

  “别说对不起。错的不是你,不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石元砥说,“如果一定说我们有什么错的话,那就是我们赶上了那个时代。”

  林书梅说:“不论如何,我都有责任。当晚我也曾对白皪说过‘如后悔,可以收回成命’,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只不过是为自己留个后路,免得有一天落埋怨。虽然我对自己的情感问题处理得并不利落,但我觉得白皪不能也那样。她是什么人?英雄、领袖!她是医大第一人,处处都该是表率,不能有瑕疵。我以为那么做是保护她,关爱她。谁知道……唉!统统是错!错!错!错!”

  是啊,那是个特殊的年代,那是个特殊而又特别的年代。那是个狂热的年代,那是个狂热而又疯癫的年代。在那个年代里,一切为政治服务,一切又无不染上浓厚的政治色彩。人与人的关系也是以政治为准绳,人们的情感也莫不以政治为基石。因而,人与人的关系、情感出现了可怖的变态、病态、畸形。父子决裂、夫妻离异、朋友对敌,都是为着政治;而婚姻、友谊、情感的产生也可能完全为了政治。这种事情,今天的青年是无法理解和不可思议的,然而在当时,却是那么正正常常、那么自自然然、那么合情合理。唉,我们这代人实在太傻气、太幼稚、太驯服,也太没有自我意识了。

  “真的,如果没有我在中间插棒槌,白皪她肯会回心……”

  我在桌下用脚使劲踢林书梅。

  “嘿!都一大把年纪了,有什么关系嘛!”林书梅只顾说下去“如果你们言归于好,石市长还是能拉一拉白皪的,也许不至于,不至于弄得这般……如此……”

  “不,那不是我们某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办到的。”石元砥垂下头,“痛心啊!痛心!”

  三人都沉默了。

十四 白云苍狗 昙花一梦风光尽(二)
“浩劫”前后,一整套“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在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不是深入也是灌满了每个人的心里。绝大多数人们是接受了它,包括那些信仰马列主义几十年,出生入死干革命的老干部。不是吗?他们在受到指责、批斗、*时还要真诚地检讨自己。他们绝大多数人的觉悟是在“九。一三”之后。试想,那些年轻人,那些红卫兵会怎么样呢?他们年轻,既缺乏实践,又缺乏理论,因而缺乏辨别能力;他们思想活跃,更容易接受新东西,更容易与时代的节拍产生共鸣,而他们的思想基础又是在“左倾路线”教育下,被浸红了的,所以他们更容易接受那些理论。一大群出于对伟大领袖的无比热爱和崇拜、对恩人和救星的无限感激和爱戴的孩子,在人们都不敢怀疑、逾越的“左”的信条的桎梏下,在政治思想的强大压力下,在一哄而起和唯恐落后的社会潮流下,他们身不由已地被卷入了“文化”的“大革命”的漩涡。他们时刻想着表现自己的激情,时刻想着献出自己的忠诚,抱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以鲜血和生命誓死捍卫”的牺牲精神做傻事、蠢事。可是,他们还自以为是在“文化”的“大革命”那个大舞台上,表演着“威武雄壮的活剧”呢。另外,过去对于个人的尊严、生命的尊贵不够重视,也是运动中造成残酷的人身伤害的原因。

  一九六七年二、三月,党中央连续发出文件,要求“小学开学”,“中学师生停业外出串联,一律回本校,一边上课,一边闹革命”,“大专院校师生一律返校,参加本院运动”。然而这些《通知》、《意见》、《规定》如同一张张空文,没有发挥丝毫的实际效应。一些红卫兵若离弦的箭,回不了头了。一九六七年十月十四月,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领导小组又联合发出《关于大、中、小学校复课闹革命的通知》,《通知》的首条即是“全国各地大学、中学、小学一律立即开学”,同时提出“各学校应该遵照毛主席一九六七年三月七日的指示,要在革命的原则下,按照教学的班、级、系的系统,大联合,建立革命三结合的领导班子。当时,混乱的局面还在持续发展,相当数量的学生还散在社会上,而学校的干部和教师都是因受批判和审查,不能正常工作,因此很多学校不能复课。一些学校则出现了以派为基础的复课——由各派组织将本派的师生组织在一起授课、听课,代教、实习。为数不少的红卫兵,几乎个顶个都是响当当硬梆梆的铁杆分子(不论哪一派),继续去搞“派斗”,继续为“夺权”拼搏。这些红卫兵,是处于狂热、派性颠峰的人,他们仿佛是被巨大的推动力送上了特定轨道的行星,只能沿着那个特定的轨迹运动,外力已很难改变其方向。因此,红卫兵运动仍然在发展(尽管参与的数量减少了)。公平地说,他们中间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不是存心与中央相对立,大多数人也不是为了个人捞一丁点儿什么东西。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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