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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神父又问：“并且你能够向我们保证——也向你身边的这位女士保证——无论她富有还是贫穷，健康还是残疾，你都同样的爱她，直到她的生命终结，你都一直忠贞不渝？”
洛城说：“在她活着的时候，这份爱有两个人扛着，我的负担就要轻些，因此我才不要她死呢！我只要她好好活着，为我扛着这份沉甸甸的爱情。因此，尊敬的神父，我要你收回你刚才的话，我身边的这个女人——她永远都不会贫穷，永远都不会残疾，更不会意外的死亡。她只属于永恒。”
教堂的穹顶注满了幸福的光辉，有天女散花，撒下无数的祝福，人群鼎沸，发出由衷的赞叹。婚礼由此达到了极致。洛城给妻子戴上钻戒，并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人生将从此开始新的一页。有关他们浮华的记忆也许将要载入历史，而浮华之下的真实却无人问津。
“噢！祝福你们，你们都是上帝的儿女！他已经允诺要给你们毕生的幸福，此刻，你们已经站在了人生的顶点，距离天主的荣耀是如此的亲近，你们看啊，他正以慈怜的目光呵护着你们！因此，你们，以及所有在座的诸位都应当感谢天父的恩宠。”神父在胸前划着十字，众人依样模仿。洛城忽然想到那个在十字架上死去的偶像，啊，耶稣，你给了人类一个血的教训！革命，革革命，革革革命，终革了自己性命！哈哈——
他忽然笑了，笑得这么美好，这么朴素，这么单纯，这么清凉，让一切见过他的人都为之倾倒。自然，他美丽的新娘也不例外。章兰紧紧的挽着他的胳膊，在她眼里，她未来的主人就像金丝楠一样万古长青芳香永存。
而在远处的观望者中，也有一人为这一笑而倾心，即是陈鲁艺。她远远的看着他们，以为他们得到了幸福，心里很有些安慰。她暗暗想着：这不是很相称的一对佳偶么？她和他理当在一起的，因为另一个她可以给他足够多的幸福。而她呢，她曾经的谋害让洛受了许多的委屈，以至于失去学业为世所诟。而后一连串的纠缠又令彼此为之伤神。她爱他，这固然是真，而现实竟不容他们相爱。鲁的无奈，无助，无以面对，又有谁能了解呢？后来，她悻悻的离去，回到家中独自卧在床上哭泣。在她以为，她的失去洛城或许就是天意。是天要惩罚她曾经的不贞，为此她将要终生悔恨。
鲁哭了好久，以至于遥远的人群中的洛城也为之揪心。他毕竟知道，一旦他真的同章兰缔结了姻缘，最伤心的莫过于鲁艺。他知道，她那种沉默的表情下面，有对他最为深刻的眷恋。如鸟归巢，如鱼归水，如明月归沧海，而她要归的只是那个破碎的家庭，她必定难咽被他离弃的痛苦。可是，他实在并没有离弃过她呀！是她执意的冷拒，不肯同他结为伉俪；而后又是另一个她执意的追求，他被迫作了这场婚礼的主演。
洛深深知道，竟也无能为力。章兰已经成为他合法的妻子，纵非如此，他也无力回天，何况婚姻大事也并非他一个人说了算。他只好挽着妻的手，一路在人群中走下去，一路逢迎应酬，好生麻烦。洛不擅此道，也只好硬着头皮在人群中行走，心里很不自在。他只愿意这婚礼快快结束，他好奔进屋里，痛痛快快睡上一觉。哪怕是一千年，一万年，尔后苏醒，尔后遗忘，尔后有新生。如此甚好。
众人正要退场，偏偏飞来一只蝴蝶，刻意搅局。蝴蝶，灰蒙蒙的蝴蝶，扑棱着翅膀在人群中穿行，摧动他们坚固的神经。
有人问：“怎么只有一只呢？它来这里找什么？”有人就说：“这是一只失恋的蝴蝶，它偏要往人堆里凑。”有人还说：“它来这里找它的前世今生，忘了庄子是怎么说的？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有人叹道：“啊呀！胡教授，高才呀！难为你还记得这么两句古文！如今这一代，都把春秋巨子们撇到脑后跟去了。再过几年，只怕鲁迅巴金之流也要作古了。”有人又说：“就是嘛，如今这时兴的西式婚礼，看这排场就把咱们那点家底给压下去了。还提那几个酸不溜秋的古人做什么？”正说着，就见那只白花花的蝴蝶绕着洛城飞了两圈，却又稳稳的停在章兰头上，大约是因为爱她头上的霞冠，那上面必定芳香可口，兴许还有花露呢，难怪要招蜂引蝶。她身边那几个花童都乐得窃笑不已。
洛城眼见如此，就对章兰说：“恭喜恭喜，你下半辈子要做一个逍遥公主。”章兰反问：“我上半辈子不也是逍遥公主么？”洛城一时语噎，竟答不上来。他这才相信身边这位佳人的才智绝非仅凭聪明二字就可形容。
父亲忽然走到他面前说：“你在发什么愣？快同兰兰一起去见省城来的客人。我有几个政界的朋友也来了。章董的岳父大人专程从英国赶回来参加你们的婚礼，刚下飞机，没来得及休息就赶来了，你去了，热情点，同大家都打打招呼，我相信你会留下好的印象。记住，快去。”父亲在洛的耳边嘱咐了一番，又在章兰身边耳语几句，章兰朝洛城示以眼色，洛随她去了。
008 会面
008 会面
会客厅里坐着几位衣着光鲜，仪表堂堂的人物。正中一位老者，七十上下，著中山装，只见他须发已白，眉慈目善，气宇非凡。旁边几位稍年轻，有些是电视新闻中的熟面孔，其中不乏政界精英。客人们对这位老者都非常恭敬，称其为黄老。
众人正在讨教，说得那么热切，章兰携洛城走了进来。众人出于礼貌都站了起来，黄老先生甚至于亲自迎上前来，抓住二人的手说：“乖乖，我的好孙孙呢，可想死爷爷了。”章兰便也投怀送抱，一老一少好不热乎。黄老又打量一番洛城，说：“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才气，一股英气，必是一位俊秀才子。”他俯身在孙女耳边低声说：“你没吃亏！连我也跟着饱眼福了，好俊的人才！”章兰微微一笑。这一笑，是对自己的婚姻十足满意的表现。她为了自己同洛城的婚姻，放弃了在英国念博士的机会，只得了一个硕士学位就打道回府，而促使她提前作出决定的是一张洛城的照片。是家人用特快专递寄出的，照片是*的，很真实，因而更能显示出洛城的气质，他是一个不必刻意打扮就能撼动人心的少女杀手。随同寄来的还有另一张有关洛城实业的宣传照，因为洛城本人就是公司的代言人，仿佛照片上的这家公司也得益于他的优雅，因而能在世人眼中占据一个崇高的位置。
“哼，我就说嘛，我的乖孙女儿书也不想念了，就急急的跑回来，为的也是绝代佳人啊！”
“外公！你又打趣人家。也该轮着孙女儿说说你了，你不也老大不小了，可你的那一半呢？咋还不考虑续弦呢？”
“哎，你怎么管起爷爷来啦？你爷爷还等着抱重孙呢！”
“哼，外公——到时候，孙女儿就怕你抱不动呢！”
众人干笑了两声，这一对祖孙实在有趣。
黄老上前来拉着洛的手在客厅里走动，章兰就和其余朋友相互问候。她的那些同学故友自然都是风光到场，凑份子来了。章兰虽是大家闺秀，跟朋友们却相处得很好，她这人看似心高气傲，实则随和得很。她从前那几个闺中密友虽然都已嫁人，与她也还多有来往。她们听说她要嫁给洛家公子，也曾替她捏一把汗。但今日看着他们琴瑟和谐，又难免略生醋意。人家毕竟是个美少年呀，哪个女人见了不怀春？
这时，黄老看着墙上一幅字，品味良久，回头问洛城：“艺术之中以何为最？”洛城也上前一步看着那幅字说：“以我为最。”黄老立即猛击双掌，高声笑道：“洛公子乃我真知己也！公子请入座，老朽今日当与公子作彻夜长谈。”说着就拉洛城入座，黄老精神为之一振，从国画说到洋画，从古代说到现代，从人体说到书法，从书法说到哲学，他二人很是投机。兴致正浓，章兰的双亲章董夫妇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爹爹——”章兰的母亲与黄老亲密拥抱。“一转眼，我们已经有三年没见面了。”一旁的记者正扛着摄像机将这一激动人心的场面记录在案。
“是啊，女儿。不过呢，这次一回来，你就双喜临门。恭喜你得了一个好女婿。我已经替你们考察过了，我很满意，给这位公子打一百分。想当初，我给我的女婿才打六十分呢。”黄老一番话让在座各位都笑起来，章董事长也难免要谦虚一番说：“岳父大人评价得极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要不是岳父大人慧眼识英雄，我怎敢将您的孙女儿轻易的拱手让人呢？”这番话里透着十足的精明，深得众人赞许，有的说：“才子佳人，金玉良缘。”有的说：“郎才女貌，地设天造。”有的说：“绝配啊！”
听他们如此夸赞，洛城本也想谦让几句，无奈众人的目光打在脸上，让他开不了口。加之众人又是一番吹捧，让他处于焦点之上，糖衣炮弹轮番轰炸，令他更加不胜荣幸。他忽然站起来说：“今日之所谓才子，财子也。而真的才子都已经化作了死灰，如梁山伯陶渊明之流。至于本人，名不副实，不过是仗着家底厚得了安逸，所谓财富之子罢了。今日之所谓佳人，枷人也。而真的佳人都如云烟消散，如孟姜女陈圆圆之流。俗世的议论多如牛毛，不过是肉眼之所谓，非我心之所谓。大道于形上，而我于形下。何以谓才子佳人？兰啊，可爱的兰，屈原说过——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你像珍珠般华丽，又如云彩般飘逸。你有如幽泉般的纯澈，又似玫瑰般的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