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 河 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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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 河 潮-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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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戏打闹,一边尖声怪气地嚷唱着儿歌:

  清明祭先祖,

  人人要带柳。

  清明不戴柳,

  死了变黄狗。

  ……

  当时小秋正走到一颗大柳树下,碰到从井里担水回来的芝兰。她挑着水桶,俊秀的脸儿红扑扑的,一面娇喘着气,一面睁着一对水汪汪地大眼睛,挺显着妩媚的双眼皮儿,深情地望着小秋,说:“小秋哥,你到挂亲呀。”

  “嗯。你担水啊,好久回来的?”

  “今天上午。学校放假了,我就回来了……”

  “芝兰,你在做吗?锅里要水用了,快点!”芝兰的话还没说完,就传来父亲大声的喊叫声。

  芝兰别了别嘴,枯着眉毛,瞥了瞥站在自家屋门口禾场坪的父亲一眼,不耐烦地应着:“就来啦!”说着,她飞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条递给小秋,“你晚上在家吗?”

  “我晚上去黑龙庙守渔槽草。”小秋轻声地回答。

  “芝兰,锅子都烧烂了!”又传来了父亲厉声的催促声。芝兰不得不红着脸,担着水走了。小秋望着芝兰怨艾不情愿走去的背影,手里拿着她给他的纸条,只好扭头转身走开了。

  小秋拿着纸条,呆呆地坐在棚子的床板上,专注地望着纸条。一行清秀的字体猛地跳他入眼帘:

  “小秋哥今晚我有要事找你,你千万要等我!”

  小秋愣怔在那里,心里猜想着她有什么要事呢?但翻来覆去怎么也猜不着。

  小秋自小和芝兰要好,他们从穿开裆裤的时侯,就在一起,拌窑窑饭,扮新娘新郎,装夫妻。直到上学,他们都形影不离。村里的人们都说,他们是天生一对,地生一双。那时,他们的父母听了也满心眼里高兴。因为他们还在集体化时,芝兰的母亲罗青莲和小秋的母亲杨婶在一起出工开玩笑时就指腹为婚,两人说了不论谁生男生女,只要是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后来果然中了,罗青莲生了女儿芝兰,杨婶生了小秋。两家子当时便高兴了了好一阵子。可是等到他们长到十七八谈婚论嫁的时候,芝兰考起了师范学校,当上了国家教师。而小秋因高考失利,只考了个自费大专,毕业回到农村后,芝兰的父母才变了心。芝兰的母亲不再允许芝兰和小秋往来。芝兰母亲还放话说什么“自古讲龙配龙凤配凤,蓑衣配个烂斗篷。他想娶我芝兰,除非六月天下雪,太阳从西边处。人家一个堂堂的国家干部,怎么能和一个跟牛屁股农民成亲呢?那不是麻雀想天鹅肉吃吗?”这些话自然会传到小秋的耳朵里。小秋一想到这些,他的心情陡地烦乱起来。小秋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有自知之明。他想你陈宏富罗青莲不同意女儿嫁给我,这是你们的权力和自由。我又不豁蛮强求。你们也用不着说那些难听的话。这不是猪尿泡打人,不痛人气人吗?芝兰母亲的话极大地挫伤了小秋的人格和尊严,他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暗暗下决心想与芝兰绝交,门脚上剁萝卜一刀两断。但他又想回来,这不委屈了芝兰吗?尽管她父母百般阻拦,可芝兰仍然一往深情地爱着自己。这能怪芝兰吗?他的心里矛盾极了,不知怎样才好。想着想着,芝兰玉盘似的脸儿浮现在他眼前,那一潭秋水似的眼睛,在一动不动地在凝望着他,似乎在说:“小秋哥,你可不能和我分开呀!”每到这一刻,他又浑身充满无比的力量,在心里暗暗地下定决心说:“我们不能!芝兰,我爱你,我永远地爱你!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努力奋斗,自强不息,改变自己的人生和命运,无论若何要活出个人样儿来,绝不能给你丢脸……”

  夜已经黑沉沉的,村庄和树林象一堵黑色的墙,静静地卧在夜暗里。远处的路上,闪着一个手电筒的亮光,沿着河边的马路朝小秋所在的方向走来了。此时小秋还沉浸在纷繁复杂的激烈思绪中,直到亮光来到身边,他还全然不觉。

  “小秋哥,你在想吗呀?”芝兰的喊声使他猛地回过神来

  他连忙说:“嗯,天这么黑,你还来呀!?”本想说“你不怕你父母亲呀?”但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怕伤了芝兰的心。于是转口说,“坐吧,棚子里坐吧!”

  芝兰说:“有你在,天,再黑也是明亮的。怕吗?”

  小秋感激地说:“你真会说话!”芝兰无声地笑着。

  他们坐在棚子里,起初都有点显得儿拘脚拘手不自在。因为他们毕竟一直从小生活在农村,受到正统思想根深蒂固的影响,现在都是大男大女了,一下子还放不开面子。尽管他们在大城市里读了几年书,接受过改革开放的新思想和现代文明的熏陶,可思想还仍然处于保守封闭僵化的农民意识状态,没有完全被大城市的现代文明开放所同化。即是改革开放二十来年了,人们的思想和社会都发生了翻天覆地根本性地变化,新的思潮和意识形态潮水般地涌了进来。但他们仍然保持着极其拘谨郑重的传统态度。这其中既有客观的原因,也有主观的因素。因为他们都受到过良好的高等学校正规教育,有着极强的自我心理约束能力。另一个方面,他们已有几年不经常在一起啦,不像幼时那样两小无猜和天真烂漫,那样无拘无束的随便。尽管芝兰一如既往地倾心爱着他,并积极主动将一个女性的特有的温柔为其营造轻松自由的氛围。但由于两人的身份和地位的不同,仍然使小秋背负着极其沉重的自卑心理。所以在他心灵深处仍隔膜着一道无形的墙,使这两个年轻人都情不自禁地感到一些疏远和拘谨。

  芝兰是个聪明细心的姑娘,小秋的细微变化,在她的心里都极清楚地敏感到。家庭的压力和小秋的处境,这些都给这个善良美貌的姑娘心灵带来不少的烦恼和隐痛。她只好默默地一个人以她特有的耐性和意志,顽强地忍耐和承受着爱的痛苦,并以无限的热情和希望,去追求和迎接新的美好的未来。她相信,只要心诚,石头也能开出花来。所以每每在这个时刻,都是芝兰占主动热情地去亲近慰抚她的小秋哥。

  “小秋哥,上次听说你要去打工,我心里难过极了。我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是怎样想的,你莫去打工好吗?”芝兰说着说着,喉咙都有些发硬,声音也变得嘶哑了。

  “芝兰,你不知道,我不去打工,在家里又有什么作为呢?你不想想,村里刘光汉他们恨死我啦!他们连我加入党组织还这里卡,那里阻。这些地头蛇,他们一手遮天。在政治上他们把持着权柄;在经济上他们垄断霸占着集体财产。谁反对他们,他们就千方百计找你的岔子,给你过不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甚至搞无情打击。我到外边去,眼不见为尽。还能去挣点钱,闯一闯天下,搞得好还可能闯出一条生路。”小秋无奈地解释说。

  芝兰说:“你害怕他们啦?听说外面的工也不怎么好打啊!姚溪湾村去年不是去了好几个人到广东深圳打工啊,没几天,他们把身上的几个钱花光了,兜了一圈,后来,还不是又回来了吗?那你要去,打算到哪里去呀?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刘光汉他们即是手掌再大也遮不了天。你不用怕他。”

  “我不是怕他们!我一不犯法;二不违纪。他们把我怎么样?不过一个年轻人,不出去经风雨,见世面,闯荡天下,有什么出息呢?这一生不就火烧牛屎,白白阴过了吗?至于到哪里?我还没想好,联系了在广州和上海、浙江的几个同学。那里的门路也不太理想,工资也不高,一个月才千把块钱,除了吃饭、租房等一应开支,就没有什么剩头了。还不是老鼠偷浆糊,只糊得了个嘴巴。”小秋说着叹了口气,茫然地望着黑暗的夜空,感到前途一片渺茫。

  “就是啰。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在家里,我看出路还是很多。现在每年县里都要公招公务员。我看你有文化,有文凭,学的又是法律专业,有优势。加上于海哥在县里宣传部任副部长,又兼着乡镇党委书记,在县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到时他出下面,找下关系,还是有希望的。”说到这里,芝兰见小秋不作声,怕他误会,说他瞧不起农村,又把话头调回来说圆范。“就是不去应考,在农村,我认为也还是大有奔头的。农村现在比过去自由多啦!想做点什么,就可以做点什么。只要把自己几丘田做好,吃饭是不成问题的。除了作田,还可以搞种养殖业,收入也会不错。即使在单位,一年就那么点工资,一个月百来块钱,还经常发不到位,常常寅吃卯粮。而且揣人家的碗,还得服人家的管呢。在外工作,只是名堂好听。小秋哥,这是我的真心话。”

  小秋被芝兰的话深深地感动着,在他的心里,犹如河里初涨的春潮又泛起一层希望的波澜。但他一想到自己是一个农民,顿时又感到晴朗的天空突然又阴暗起来。

  小秋忍了一会儿说:“芝兰你也不用安慰我。实在地说,在我国农民与国家干部职工,农村与城市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区别的,农村和城里是两重天。不然人家讨亲首先问你有没有工作。你也晓得,现在不是有那末多人,为了子女能吃上国家粮,千方百计地想主意,卖牛卖房屋,甚至不惜倾家荡产去借债,花一万多块钱去买开发区的蓝印户口。但这还仅仅是个蓝印户口。考公务员,我也想过,我哥也讲过好几次,要我准备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底子,只是个自费大专生。即使拼命考上了线,没有雄厚的政治背景和票子,一面试就会被刷掉。我哥虽然当了个宣传部副部长和乡党委书记,像他这样的“官”,在县里多如牛毛,根本算不上个官。俗话说‘屙屎都撞到科长。’加上他人呆板,原则性强,为官清廉。这个不要指望他了。”

  芝兰说:“你讲的那些情况确实有,但并不是全部。你不要悲观。你去试一下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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