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 花火 大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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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 花火 大合集- 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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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青半眯着眼睛,她没有躲开,也没有动弹,只是呆呆地看着胡蓝蓝,仿佛在努力地适应突然间射进这黑暗小屋的光,也在努力地辨认着眼前熟悉的人。

“我是蓝子。”胡蓝蓝收回双手,在自己的脑袋两边比了一下兔子耳朵的形状,这是她们姐妹俩小时候的暗号。

胡青青果然轻轻地动了一下,她笑了。

直到胡青青笑起来,她的面孔才有了一丝生气,不再似假人一般呆滞。

她笨拙地扑了过来:“蓝子,你回来了,你吃饭了吗?姐去给你做饭。”

胡蓝蓝的眼泪一下子冲到了眼眶。

自从爸爸伤残,妈妈自弃以后,这个家里,就剩下了姐姐,每天和她一起上学放学,如果她回来晚了,姐姐就会这样说“蓝子,你回来了,你吃饭了吗?姐去给你做饭”。

但是,现在的姐姐……

她捧住姐姐的脸,轻轻的抚摩着这张曾经熟悉现在却苍老残败的面孔。

她和胡青青,从小就是这条巷子里最美丽的姐妹花。

借着家里破了几条口子的老镜子,她多次把自己和姐姐进行比较。

胡青青的漂亮是内敛的,温柔的,笑起来眼睛弯弯如同月牙,皮肤光洁如瓷,声音轻柔甜美;

而她,她的美丽是光芒四射的,她喜欢穿最鲜亮的衣服,做最时尚的发型,她的眼睛如同黑夜里最亮的星星一样闪烁,挑衅地看上任何愣小子一眼,他们都会檄械投降。

多少年来,她们姐妹俩抱在一起,缩在这张只有一米二宽的木床上,讲着彼此的心事,这是她们共同的房间,有着她们所有童年与少年共同的记忆。

然而,现在的自己,仍然光鲜如初,像春末开到最艳的玫瑰,照亮着这黑暗小屋的每一个角落,但她的姐姐,却蓬着一头如乱草般的发,腊黄着一张脸,脸上分不清是脏污还是色斑,明明暗暗如同鬼魅,一股难闻的怪味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但她却在憨憨地笑着,仿佛浑然不知自己的模样,还挣扎着要下床给妹妹做饭,就像之前的许多年一样。

她以为一切都不曾改变。

胡蓝蓝的眼泪刷刷地流着,不能停止。

胡青青只比她大三岁。

比她大三岁的胡青青,现在是个时好时坏的疯子,她整天被父母关在这黑暗的里屋里,连唯一的窗子也被木条钉死。

她过这样的生活,已经有足足两年。

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不,没有日夜,太阳早已落下,月亮也回家,胡青青却走在没有光亮的黑夜里,永远也等不到天亮。

她用力地抱住胡青青,丝毫不理她身上的异味,她说:“姐,我吃过了,你吃过没有?你饿不饿?我去做饭给你吃吧。”

但是她还没有做好饭,妈妈就回来了。

看来妈妈今天手气不佳,脸色也格外阴沉。十年前温柔地用一点点旧棉纱给她们姐妹俩织纱衣的那个女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拍着牌桌大吼“老娘今天要自摸”的妇人,而她与女儿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她看了胡蓝蓝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怎么回来吃?在学校没得吃啊。”妈妈说话的语气也生硬了许多。

胡蓝蓝的怒火一下子点燃了:“我不是每个月给你两千块钱吗?你怎么连姐的饭也不做?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她还在饿着!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换了!”

她把锅铲猛地扔到铁锅里,发出巨大的声响,胡青青闻声跑了出来,看到妈妈站在屋中间,吓得赶快缩在墙角。

妈妈冷笑一声,猛地提高声调:“你怎么知道她没吃?你不知道这个疯婆每天要吃多少顿吗?要给她吃,她可以一直吃到自己撑死!”

胡蓝蓝的眼泪再次涌上鼻端,她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掉下来:“她是你的女儿呀!你的麻将比女儿还亲吗?”

妈妈一下子爆发了:“你看她现在的样子,你以为我不心痛?她以前是这样的吗?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个男人成了没用的瘸子,一个女儿成了疯婆,剩下一个好好的女儿,去给人家当小老婆!你以为我心里不苦?我不出去打打牌,我就会变成这个屋里的第二个疯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胡蓝蓝的脑袋一下子炸响了,她知道这种贫穷之地,小道消息与娱人八卦却是滋生最快的土壤,因为挖掘其他人的痛苦与隐私是她们生活唯一的乐趣,这使她们对比自己的生活,会觉得愉快一点,以便年复一年的把苦日子熬下去。

 

原来她当“小老婆”的事情,早就传开了。

她默默地关掉了火,擦了一把眼泪,朝屋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想了想又折回来,蹲在缩在角落里的胡青青面前,想替她理一理凌乱的头发。

可是这时,谁也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一直蜷缩无语的胡青青突然像受了伤的母兽一样暴跳了起来,一只手猛地揪住胡蓝蓝的头发,另一只手则像扇子一样狠狠地抽扇着她耳光!

“贱人!婊子!烂货!我打死你!”她含糊不清地吼着不堪入耳的字眼,直到坐在地上的妈妈反应过来,扑上来抓住胡青青的头发,把她的头猛地往墙上一撞,胡青青才吃痛抓开了手。

但胡蓝蓝雪白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数道伤痕,满满的指印。

她却没有再哭。

她默默地看着已经陷入糊涂疯狂的姐姐,和止不住号啕的妈妈,有什么东西在喉口汹涌着,它有着腥甜的香气,但是她死死咬着牙关,不能让它涌出来。

她慢慢地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对妈妈说:“我先回去了,我会按时拿钱回来的。”

她再次走进了那弥漫着浓浓垃圾味与绝望雾气的深夜里。

一点一点,让黑夜吞噬了她的身影。

往事如同电影,一帧帧画面飞快地闪过胡蓝蓝的脑海。

三年前,她刚刚考上程锦,同年,没有考上大学在附近打工的胡青青嫁人。

对于胡青青的选择,妈妈深不以为然,而爸爸只是沉沉地叹气,胡蓝蓝却激烈地跳了起来。

“姐!你长得这么漂亮,干吗找个送快递的?他家离咱家也只隔着几条街,我去看过,也是穷得叮当响的人家!你难道想一辈子生活在这里?”

胡青青抓着妹妹的手,轻轻地摇动,她清秀的脸上满是幸福和柔和的光芒:“蓝子,姐没你有出息,姐学历不高,能找个对姐好的人,就满足了。路南他人很好的,以前咱们看的书里不是经常说吗,两个人只要相爱,日子总是甜的。”

胡蓝蓝哭笑不得:“姐你才二十岁,不至于这么恨嫁吧?你再多等几年呀!听说王路南的妈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嫁去干吗,你傻呀!”

胡青青抿着嘴轻轻地笑,她的心里,被一种叫爱情的神奇果子塞满了,那些果子开出花来,散出香来,让她看不见所有的危险与黑暗。

二十岁的胡青青,漂亮的胡青青,终是一夕嫁了。

嫁人后的胡青青,住的地方离娘家并不远,但她婆婆不喜欢她经常回来,她就回来得少。而胡蓝蓝开始住校,姐妹俩谈心的时间自此变得寥寥。

知道胡青青怀孕的消息,胡蓝蓝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像空了一块一样,她一直都反对姐姐的这个选择,但是看着姐姐迅速地离她越来越远,她仍然感到心痛。

九个月后,胡青青生下了一个女儿,当胡蓝蓝抱着那团粉嫩的小生命,看着婴儿的小嘴轻轻地吸着她的衣服、到处找吃的样子,她的心也变得很软很软。

她第一次希望姐姐的这段婚姻能够幸福。

仅仅一个月后,变故发生了。

那时候起胡蓝蓝就知道,所有的悲剧都有一个萌芽,它在你没有留意的时候破土,而每一次的纵容都是催化剂,促使它疯狂长大。

胡青青的婆婆,也就是她的丈夫王路南的妈妈,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也因了她的强势,她唯一的儿子王路南个性十分懦弱。

自从胡青青嫁到她们家,明里暗里没少受婆婆的气,但她自小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孩,一直瞒着娘家什么也不说,而王路南更是从小不敢顶撞母亲一句,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下,胡青青生下了女儿。

她是十二月底生的孩子,正是寒冬时节,然而月子未满,婆婆却要她自己去洗孩子的尿布和衣服。

后来,很长的时间里,胡蓝蓝只能凭着想象完整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那一天,胡青青把孩子放在床上,端着脸盆到外面去洗衣服,他们家的规定是洗衣服必须去外面不远处的消防龙头洗,为的是省自家的水。

未满月的孩子,夜里经常吵闹,通宵不断地起来喂奶,几乎无法安睡。胡青青产后本来就虚弱,抱着那一盆衣服,在刺骨的冷水冲刷下,她竟然还是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等她的头因为失重而栽到了水盆里惊醒时,她才发现冰冷的水已经漫过了脸盆,漫过了自己的脚背。

她打起精神吃力地搓着孩子的衣服,旁边的邻居三三两两地路过,只能同情地对她指点,却没有人敢说什么。

王路南的母亲,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悍妇。

胡青青终于把那一盆衣服洗完了,她的手指已经麻木,自从生下孩子后第十天,她就被要求自己洗孩子的衣服,王路南有时候晚上回来偷偷给她帮忙,还会被母亲斥责。

想到这里,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希望孩子大一点她赶快恢复工作,和王路南一起存点钱,也许可以到别处租个小屋住。

在她的心里,这或许是当时最美好的未来幻想了。

等她把衣服晾好后回到家,孩子出奇安静地没有闹,她实在太困,又迷糊地趴在床边睡着了。

这是多么甜美又冗长的一觉啊,直到天色擦黑,婆婆打麻将归来,她才惊醒。

然后就是婆婆惊天动地的吼叫,她被婆婆抓着头发往墙上撞头,然后再把她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

但是她一点都不觉得痛,她只觉得太安静了。

婆婆的吼叫与辱骂她都听不见,她只想寻找她孩子的声音。

为什么宝宝不哭?为什么宝宝还在睡?

她在婆婆的拳脚下吃力地爬向那床被婆婆一把掀开的被子,未满月的小女婴安静地缩在那里,脸色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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