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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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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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与君初相识
时光有时快得犹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就流逝了,有时却悠长缓慢得如同永不停歇的炊烟。路引有无穷无尽的时间用来思考,他的生活常规不是对未来的期盼,而是对往事的无限追忆。他常常像《边城》里的翠翠,对着浪涛翻滚的水面喃喃自语,“小曼什么时候回来?也*天,也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云海四季如夏,除了岁末年初的那三四个月天气会微显沉冻,一年之中其余*个月的时间,都是可以到海里消暑的好地方。对路引来说,游泳是他排遣孤独最好的运动。

  这天傍晚下班之后,路引驱车来到美丽华海滩。他除了衣衫,穿着泳裤,点了一支七星,缓缓走进水里。*的上身在落日的映照下现出结实鲜亮的八块腹肌,身上毫无赘肉,仍像念书时那么线条清晰。他略微抬起下巴,慢慢地划着水,以最舒展的姿势游着仰泳,这样,烟就不会被翻卷的浪花打湿。烟丝将尽,他喷出嘴里的烟蒂,以自由泳快速向离岸两百米的一排渔船游去,因为他看见了他的老朋友——被称为“云海哥”的一个老头。

  路引回想起第一次认识云海哥时候的光景。六年前的一天,那时已是十月下旬,云海的天气依然炎热,下海消暑的人颇多。路引下水之后,为了避开浅水处拥挤的人群,向海中央的一排小船游去。游到渔船停靠处,他爬上一艘小渔船,坐在船沿上,静看着水天交汇处火红落日缓缓沉入大海的壮观景象。

  习习海风吹拂下,许多细小的鱼儿随着起伏的浪花不断地在海面上跳跃,如同滑翔的飞鸟。夕照之下,天空的颜色由鲜红变成绯红变成紫红再变成绛红,落日像半个鸭蛋黄悬浮在海面上。路引随着一连串的鱼儿跳跃的方向朝西面望去,发现离他五六十米远之处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地浮在水面上,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海面上漂浮着一具死尸,不过从那人穿着的泳裤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在海面上以“浮尸”泳姿休憩的泳者。那人头、肩、胸、双腿和脚尖均露在水面上,手臂弯曲,双掌平摊在胸口上,以天当被、以海为床,正在惬意地酣眠。路引心想,如他这般,我可做不到,不禁叹服起那人的高超泳技和率性洒脱来。这时,一百多米远的地方,一艘炊烟袅袅的渔船从正东方向以三四十海里的时速向那个泳者驶去,不出片刻,离那人便只有几十米距离了,那人却浑然不觉。

  路引向船上望去,船上煮饭的炉火烧得正旺,可船上却空无一人。他站起来大喊了几声:“船上的,快掌舵,要撞到人了!”船上无人应答,他连忙朝海面上的那具“浮尸”大喊:“喂,快起来,危险!”海中泳者双目紧闭,在海面上随着波浪轻推,身体只微微晃动,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叫唤。眼看险情一触即发,路引不容多想,“嘭”的一声扎进海里,奋力向那兀自优哉游哉不知大祸将临的泳者游去。路引在和那艘没长眼睛的渔船拼速度,他必须赶在渔船撞到泳者之前到达。路引在千钧一发之际游到了泳者身旁,抓住他的手臂往外一拉,双脚在那艘像索命无常般撞过来的渔船庞大的船身边沿一撑,拉着泳者从渔船旁边划了开去,渔船在离他们不到一米远的地方疾掠而过。泳者一受外力刺激便即醒来,察觉了刚才的险情之后,连连念了好几声“险过剃头,险过剃头”。

  这时的路引却已累得几近虚脱,年已花甲的泳者连忙扶着他,从他身后用手臂穿过他的胳膊,托着他的脑袋,以半个身躯斜倚着他,好让他可以靠在自己身上喘气从而缓过劲来。老头一边托着路引,一边用云海本地土语冲船上大骂:“哪个发瘟,怎么开船的,没长眼睛啊!”这时船上一个正在给襁褓中的婴儿喂奶的渔妇和一个手中捧着一把青菜的渔夫从船舱中探出头来,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老头说:“还不掌舵,要撞上人家的船了,赶紧熄了引擎,你这个发瘟!”那渔夫闻言才赶紧跑到驾驶舱掌舵、熄了引擎。船慢慢停了下来。

  渔人夫妇知道由于自己疏忽大意,差点闯了大祸,吓得冷汗直冒,幸亏这个好心的小伙子提前一步赶到,拉开在海面休息的老头,避免了一场祸事。渔人夫妇对路引很是感激,因而邀请这一老一少上船和他们共用晚餐,以表歉意。路引和老头也不客气,抓着渔人放下的梯子爬上了船。渔夫从船舱里拿出一大坛当地渔民最爱喝的土炮酒,请他们一起饮酒吃饭。在船舱中部隆起的发动机机箱上,摆放着四大盘菜:一盘大花蟹、一盘清蒸青口螺、一盘咸鱼焖猪肉,此外还有一盘藤萝菜。适才正是因为渔夫在剥藤萝菜,他叫妻子掌舵,正好小孩哭了起来,渔妇回舱喂小孩吃奶,所以渔船才失了控制,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向老头撞去。路引稍事歇息之后,体力已恢复,顿感饥肠辘辘,大碗喝酒,大口吃菜,大快朵颐起来;那个老头也不遑多让,和路引一样吃得含哺鼓腹。渔人夫妇人是好客和善之辈,见客人不计前嫌,有说有笑地又吃又喝,都很开心。饭罢,老头和路引向渔人夫妇道谢后,两人均一个猛子插进水中,借着最后一丝余辉,缓缓地向岸上游去了。路引和人称“云海哥”的老头自此相识,此后经常约好了一起来美丽华海域游泳。六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如今,他们也已成为莫逆之交。

  路引游近小艇,爬上去,拿过云海哥随身携带的水瓶喝了一口水,把水瓶递还给他。

  “小路啊,你有心事。”

  “你怎么看得出来?”

  “哈哈,六年了,你身上哪根汗毛我不清楚?”路引不语。云海哥知道他多半是想念从前的女朋友叶小曼了,悠悠地说,“女人总是喜欢伤春,感叹时光无情,韶华易逝;男人总是喜欢悲秋,感叹岁月蹉跎,壮志未酬。秋天眼看马上就要到了,也难怪你小子如此惆怅。你的小曼还是没有消息吗?”路引摇了摇头,云海哥也不再言语,两人躺倒在船舱里静想心事。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远天的浮云显得诡异狰狞,隐隐已有雷声。

  “老头,我们回去吧。”

  云海哥听完,一骨碌爬起来,“好,看谁先游到岸。”说完从船上一个空翻扎进水里,身姿矫健,动作优美。

  路引哈哈笑了两声,也跟着一头扎下了水。他在水中蓄力不发,故意和云海哥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结果云海哥先游上了岸。

  路引佯装体力不支,喘着气说:“老头,你真是雄风不减当年啊!”

  “哎,你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让我啊?人可以不敬苍生不信鬼神,但不得不服老啊。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你还真不一定能游得过我呢。快上岸吧,看样子要下大雨。”

  上到岸,天色黑得吓人,路引发动了车子马上要往家里赶,云海哥从他那辆墨绿色的本田思域里拿出一块白毛巾扔给他,非要他擦干身子再走,说全身湿漉漉的开车,一撞风,很容易着凉。路引没办法,只好熄了引擎,拿毛巾擦了起来。云海哥一边擦身,一边监视着路引,直至看着他擦干了身子和头发,才让他离开。路引回到住处没多久,果然下起了大雨。

  翌日上午,路引回到公司,案头上堆积着厚厚的文件,他每天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批阅这些枯燥的文件,然后安排手下的一百多号人去实施。刚在申请重点龙头企业的文件上签完自己的意见,就接到办公室刘主任打来的电话,说《西南特区报》有一个记者要到公司进行采访,是一个星期之前预约好的,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接受采访。路引让对方明天十一点再来。刚放下电话,生产部经理马福生急匆匆地走过来报告说大棚东区的金钟小南瓜出现了小面积的虫害,如不及时处理,虫害有进一步蔓延的可能,但财务部陈经理以账上没钱为由不肯签字拨款,想请路引和他一起去察看疫情,商量应对措施。马福生是一个和路引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中专毕业之后就在金玉工作,也早早地成了家,家庭的重担压在肩头,他身上却没有路引偶尔流露出来的那种落魄和感伤,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所以,路引喜欢称他为“老马”,觉得这样较为亲切。

  这两年,得益于葛天卫的正确决策和路引的有力辅助,金玉农业这个原本濒于倒闭的烂摊子慢慢步入正轨,渐入佳境。因而,路引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上总经理助理这个岗位的。路引知道,陈经理是老板的亲属,而总经理葛天卫是老板聘请的职业经理人,他是总经理任命的,陈经理虽然表面上对自己尊敬有加,背地里却阳奉阴违,对他这么年轻就处在公司第二把手的位置上不大服气,对他的许多决策也多有诟病。为了在日常管理、资金调度上把握好各方面的平衡,使公司能朝正常的方向发展,路引一直采取既斗争又妥协的方式,尽量把各种人事冲突和矛盾消弭于无形。因而对付老陈,他自有他的一套办法。他决定亲自去到现场察看,掌握第一手资料,把不施加农药可能造成的后果写成工作汇报,让各部门负责人在汇报上签字,再把报告拿给老陈,让他签署意见。涉及到公司几十万的收益,老陈表面上再顶牛再冥顽不化,即便葛总拿他没办法,老板也不会袖手不理。

  路引换了工作服,和老马来到大棚区察看作物。金玉农业公司占地八千余亩,号称东南亚最大的万亩苦瓜种植基地。除了苦瓜,园区里还种植着许多其他的特色农产品。在老马的陪同下,路引从南面的中药材种植区开始巡查。大片的中药材长势良好,喷灌系统在均匀地喷洒着水珠,地下铺设的营养液滴管正把药材所需的各种营养液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作物。来到园区的东部,五十个人工智能大棚整齐划一地分布在占地五百亩的大棚区。看着这些大棚和里面根深叶茂、枝壮果肥的作物,如同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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