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箩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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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箩姑娘-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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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深夜,黎明其实也并不遥远。月光不很亮,初一的月亮,尚有大半的阴影留下。
  便是在这样的阴影里,有一个清冷的声音,仿佛等了一生一般,只为了在这一刻,发出这样的威慑:“原来,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才这般对我的么?箩箩。”

  
  (22)

  田箩一出机场,老远便看到车阵中摆得非常显眼的豪华大奔。推着堆得大包小包的行李车,正考虑着如何才能越过车阵,豪华大奔上已经下来个背心短裤,白得在太阳下几乎就能透光的少女。也不管周遭是否有华人,一口的南方吴侬软语喊脏话:“操!箩箩姐!你是打算磨叽一辈子待在海关么?”
  田箩便隔着车阵笑开了。她并不习惯在太远的距离越过人群大声喊话,正犹豫着,少女已经指挥得大奔后头的商务越野车上下来两个长得跟保镖似的本地工作人员,越过车阵来到她面前接过行李车,一口的加拿大英文跟她问好。田箩点头微笑回应,心里则偷偷腹诽,瞧蒙可这排场,这辈子她字典里是不会有低调俩字了。
  上了车子赶紧解释,说是在机场移民局换证件耽误了时间。蒙可根本也不甚在意细节,只咋咋呼呼的喊司机开了车,一路上兜着给田箩介绍城市概况。
  蒙可出来的早,打小在外头念书,逢暑假圣诞假期的回国探亲,算是继尤殿之后第二个跟田箩学中文的学生。
  田箩刚认识她那会,蒙可中文程度也就说话还行,许多深一些的汉字都认不得,更别提成语文言文之类的国粹。偏蒙可父母也去得早,剩下老爷子带着这宝贝孙女,个性又跳。老爷子是世家子弟,改革开放前带着民初老祖宗给留下的大片基业,做了第一批归国做贡献的华侨英雄,叱咤风云一辈子,临老才发现后代居然连祖国的文化都快要丢失了,铁了心的逼着蒙可学毛笔字,蒙可就莫名写了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却不懂得拼音。
  田箩也不知怎的有这本事,花了一个暑假,愣是教会了蒙可把字母从英文到拼音的转变过程。乐得老爷子,出手就赏了田箩一套繁华地段的越层小别墅。吓得田箩她爹巴巴的拿去退,不带暑期家教这么高薪的啊,这要被双规了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我家孩子暑期兼职家教买了一别墅”,这能信么这。
  田箩想起小时候的尤殿臭着脸,第一次领着屁股后头的小尾巴蒙可进她家门的那种极其不情愿的别扭,便觉得好笑。这两家是世交,尤殿第一次见蒙可,估计得是蒙可包着尿布含着奶嘴的时候。可惜十几年后重逢,一点情分也没得,尤殿觉得蒙可甚烦,地球那么大,怎么非得要活在同一个圈子里。
  想着想着,便又不觉得好笑了。就是的,地球这样大,为什么非得要活在同一个圈子里?离开了,彼此都该松口气才对。
  蒙可说得累了,回头瞄一眼田箩:“箩箩姐,这会好了,连你也来加拿大了,尤殿就一人独霸亚洲吧他,谁还能制得了他呀那霸王。”
  田箩觉得蒙可说话夸张得离谱,却怎么也没心情拿那人说笑。好在学校也到了,刚下了车,蒙可便接到一个电话,冲着电话里彪了几句英文脏话,啪一声扣上,转身又钻进了车子里:“箩箩姐,我有急事,你先办手续,我回头找你。”匆匆的让司机开了车,立刻消失在校园里。
  这妮子!从来没一件事办得靠谱。田箩无奈,行李都在原本跟在大奔后头的商务越野车上,结果蒙可介绍城市介绍得兴奋,东绕西绕,一会便把后头的车子给甩不见影子了,这会田箩也不知上哪找去,好在重要证件都在随身的包里,只好提着先去报到。
  她来得早了几日,学校还在暑假即将结束的余热里,根本沿途见不着几个人。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办公室里却没有人。只大楼门口坐着个打瞌睡的保安,见田箩一副学生模样,便一指门口的一张大海报,上头用大大的E文写着:“冰上曲棍球校际联赛总决赛”。时间正是今天。
  田箩从未在夏季看过冰上曲棍球,一进球馆,铺面一股冰天雪地的寒意。整个球馆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原来人都集中到这儿来了。田箩老远的看了一眼啦啦队旗帜上的校名,白色的正是她所在的这所学校,红色则是另一个大学。心底里很自然地升起一种偏向性,觉得白色的阵容更讨喜些。反正等蒙可还不定得耗多少时间,索性便顺着人流,渐渐挤到白色那边啦啦队所站的附近阵容里,找了个空位站着看比赛。田箩觉得场馆里四处飘着冷意,刚下飞机才脱掉的玫红小外套,赶紧又套回身上,还把拉链都拉严实了。一看周遭都是白色为主,短袖背心的人群,立刻又感觉自己是个异类,想想又觉得人加拿大居民抗寒,自己没那本事也别瞎充胖子,便心安理得的看比赛。
  比赛已经接近尾声了,双方比分咬的很紧,场上选手打得激烈又白热化。队员们穿着一色的盔甲,小小的黑色球体在白色冰场上飞速滑翔,场内各式各样的呐喊助威声,都没能堙没鞋子冰刀摩擦在冰面上发出的“刷刷”声响,红色队员忽然突围成功,眼看着举杆射击,被白色队员一抄,又失了机会,只能反攻为守。
  田箩开始只看得起劲,连着几次,田箩便发现都是穿1号白色球服的队员干下的事。场外气氛似乎也颇受1号白球服的影响,他每每进攻成功,便都爱习惯性地绕着场边滑一大圈,右手将球杆垂直举到心脏的位置,场上人群便随着他的摆动而发出一波一波的尖叫欢呼呐喊来。1号俨然是场上的灵魂人物。
  田箩盯着1号脚下的冰屑出神,觉得那刚刚划出的冰屑,总是成抛物线似的飞舞在场上,又长又高,十分美丽。看着看着,便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地熟悉。呐喊声,助威声,还有队员们时不时互相交换的手势,啦啦队拼了命地敲着罐子,她总是坐在最前排,手里拿着毛巾,旁边放着矿泉水。场上的人……场上的人,那个万众瞩目的焦点,总是习惯一得分,便会回头看她,一脸的光华灿烂。
  田箩便这么定定地,目光一直随着1号打转。恰巧1号一个短角球得了分,顿时全场沸腾了起来。1号依然一路小滑步,冲着观众席致意,轮到田箩这一面,田箩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便感觉1号似乎冲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待认真再看,也不过跟其他队员一样,只看得到厚厚的钢盔,且早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田箩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自上飞机到现在,踏上了地球不同的两端,连时间,都已经不同。却仍免不了把自己放在有他的地方,即便明明是不同的运动,明明是不同的游戏规则。
  场内突然爆出巨大的轰鸣声,身边站着的白色拉拉队女孩们已经刷一下散开,尖叫着风一般地朝赛场上冲去。田箩才恍然回神,一看比分,是本校赢了。难怪白色观众兴奋异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冻得全身僵硬,脚都生了根般的发麻。她一边微微跺着脚,老远地看见穿白色盔甲的队员们互相拥抱着已经到了场边。有热情的啦啦队女孩已经上去拥抱她们的英雄。
  1号背对着她,在人群中摘下头盔,头盔下竟然是一头亚洲人特有的黑发。亚洲人因为身高和种族的差异,在国外的运动团体里很少会参加这类激烈的运动,即便偶尔玩玩,也大多不甚精通,却没想过会有玩得如此出色的亚洲人。正巧1号侧过了脸跟身边的人说话,田箩隔得老远,依然看到了一张意气风发的帅哥脸。田箩偷偷在心里打分,觉得这脸的确配得起1号刚刚场上的表现。
  人群已经三三两两的往场外走,田箩试着迈了一小步,发现腿已经没那么麻了,便跟着人群赶紧出了场馆。怕再待下去真得长冻疮。
  管内外温差极大,田箩回到报到的办公楼,却并不急着进到空调室内。只站在露天的地方享受一会阳光。看完了比赛的工作人员,已经陆陆续续回到了办公室,之前冷清的办公楼,人气一下旺了起来。田箩这才真正感受到,冰上曲棍球在加拿大人心目中的地位。
  又进去问了一遍,依然答说让她再等一会。田箩并不了解,不过办个入学手续,到底要等些什么?也不愿坐在空调室内干等,只能又退了出来,在办公楼旁修葺整齐漂亮的草坪里一坐,刚经历了冰天雪地,这会被暖暖的阳光一晒,便有些犯困。
  她这一路飞行,心里辗转挣扎,并不曾好好休息。索性把随身的包包垫着当枕头,很快就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一片模糊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喊:“田箩。”田箩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那个声音继续喊:“田箩。”田箩便慌了,不要再喊了,不要再喊了!我已经离开了,离开了。逃了那么远那么远,可不可以,不要再喊?
  挣扎间,猛地发现,自己不过在做梦,便拼了命地睁大眼睛。
  并没有刺眼的阳光让她难过,一团黑色的影子挡在她的正上方,她其实不太看得清楚,但直觉应该是个人,且是个男人。
  田箩赶紧坐了起来,坐得太急,差点碰到那个影子。影子一偏,有明亮的光,撒到了他的脸上。田箩终于看清了来人,正是那个1号。
  田箩一时反应不过来,刚刚自己仿佛是做了梦的。刚看了比赛,1号便出现了,难道还在梦里? 可明明应该梦到的,不是他呀。
  1号站在她身侧,摸了摸背包,摸出一条运动毛巾来,递给她。用中文问她:“田箩,是吧?”
  田箩点点头,狐疑地看着他举着的毛巾。
  1号面无表情地冲她努了努嘴,田箩顺着他努嘴的方向拿手往脸上一抹,居然摸到一弯的濡湿。立刻不好意思地赶紧双手并用,把濡湿都擦掉了,巴巴地解释:“哦,对不起,太阳太刺眼了。”
  1号点点头,重新收好运动毛巾,抬起左手的档案袋,在田箩面前晃了一晃:“我是跟你同一个研究院读博的莫小白。我负责你的接待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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