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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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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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现在含在嘴里没说出来的话。”
  之后电话断了,信号不好或者常文很不礼貌地挂断了?我现在还记得当时我的心境:既安宁又疲惫,好像接下来的时间可以放松地等待,但又不知道希望等来的是什么。
  那天晚上,给方仪写了一封信。
  ——吴黔
  嗨,老方,几天没你的消息了,一切都好吧?给我来信说说你的情况。
  我还是“老样子”,当然不同于我过去的老样子,是新样子状态下的“老样子”。常文找了个机会或者说找了个借口,出去写生。我没跟他提过,但自己想过,他是不是突然觉得家庭有些气闷。老方,说到类似的事情,我很感谢老天让我认识了你。能跟你聊聊我不能跟常文说的话,眼前对我真的很重要。
  我越来越喜欢常文的同时,这份感情的阴影也越来越大。也许是因为内疚,我经常想到他的家庭,更准确地说,想到他妻子,因为他们家里只有这个女人,他们的女儿已经上大学了。
  常文只说起过一次,关于他妻子。给我的感觉,她是和你我不太一样的女人。常文很少谈起她,只言片语间,她“留给”我一个很“酷”的印象。完整医学教育,全职工作(好像是外科大夫),但当主妇似乎也很到位,好像家里照顾得很周全。老方,一个女人怎么能做到这一切,一这么想,我茫然得要死,觉得她无限神秘。 。。

分别与书信(13)
虽然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关于她我总是想个没完。你看,老方,除了给常文写缠绵的信,我也纠缠在另外的思绪里。也许,你会说,这些都不是我该想的,可惜,我偏偏想那些不该想的乱事,就像我爱不该爱的人一样。
  为了让自己在常文那里保持一个脱俗的形象,我从不跟他说这些。这么想,也够厌恶自己的。我不比他妻子好到哪去,他喜欢我,也许就是偶然中的偶然。
  不说这些了,老方,恋爱固然美好,可有时候也很烦。恋爱让人变得可笑。
  说说你,等你的信。
  ——方仪
  我刚刚搬了家,跟一个老太太合住。这个老太太八十岁,过去是个教师,丈夫死了,一个人住在有四个房间的公寓里。她租给我其中一间带独立卫生间的,厨房公用。房租还可以,在我能承担的范畴;地点很中心,但那条街很安静,离学校三站地铁。
  除此之外,我跟沃尔夫冈签了离婚协议书,但手续还要等到一年以后办理。这里离婚要求一年的分居期。这些程序上的事情,生活中的具体琐事,我还能很清楚地向你汇报。感情方面的,要汇报起来,就不容易了。不过,我还是试试。
  今天,我跟过去的一个女朋友(在监狱做心理咨询医生)一起喝咖啡,我说起了我的状态,也说到了你。她认为,我们写信聊这些情感的事情,其实某种程度上可以代替心理咨询。你看,我也得感谢你,你让我省了心理咨询的钱。什么时候见面,我请你大餐一顿:去最好的地方,花掉最后一分钱,管它是瑞士法郎还是人民币,统统花掉。
  跟沃尔夫冈基本上没联系。我禁止自己没事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也尽量不去学校,免得碰见。但我很期待他打电话给我,也许我想借此证明什么吧。他偶尔打电话给我,问候性的。一开始,他问我过的怎么样等等,我还是认真回答,跟他说我的生活,工作以及各种安排和打算。后来,我发现他不是真的有兴趣听我说这些,只是出于礼貌才没打断我。那以后,我不再说这些了,我们的通话也逐渐变得稀少和例行公事。几天前在学校发生的一件事,非常刺激我,我发誓不再接沃尔夫冈的电话……
  这几天一种可怕的感觉主宰着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凡是多余的,都应该被抛弃。我应该高兴,沃尔夫冈抛弃了我,不然,我还发现不了自己是多余的。
  吴黔,我终于在学校食堂,碰见了沃尔夫冈喜欢上的那个女人。她也叫安娜,是我回国这段时间里,从另一个教授那里“倾斜”到沃尔夫冈这里的。我们遇见时,她和我认识的安娜在一起。安娜正常地为我们介绍,她根本不知道沃尔夫冈和这个女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跟她们寒暄同时也仔细观察了那个女人。当我一个人坐在角落吃饭时,忍不住哭了,尽管我之前告诫自己一万遍,千万别哭。
  我必须面对的不是沃尔夫冈,而是这个女人。无论我对她怀着怎样的反感甚至厌恶,都得承认眼前的事实:跟她比,我几乎不是女人。不是她比我年轻多少,我估计她比我小不了多少;也不是她比我漂亮多少,如果仅仅看长相,我不觉得我比她难看。——吴黔,我猜想,你可能也没遇过这样的女人,她有一种少见的风情,不仅不下流不低级,甚至是活力的,健康的。她表现这风情的分寸又是绝顶到位,没有丝毫过火。她能立刻使人相信,她是个有头脑的女人,而且不是那种由良好教育构成的所谓的头脑(那种被教育出来的所谓的聪明人,常常很笨),是真正的有头脑。她好像属于那种有天赋,从小就有主见,善于思考的女人。这两种罕见难得的禀赋,使她从眼神到举止都充满自信,一种不张扬的真正的自信。

分别与书信(14)
这样的女人在学术圈里混,你不难想象她博士毕业后的前途。她可以扶摇直上,只要她愿意。从她看我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她的野心。我想,连她自己都相信,有一天她会离开沃尔夫冈,假如沃尔夫冈无法再在学术上前途上帮助她。只要她愿意,她有一天变成某个校长的夫人,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她穿衣服风格一如人的风格,简约但质地牌子都很讲究。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不知道我是沃尔夫冈的妻子一样,甚至连前妻也不是。她不慌不张的从容,根本不是控制自己的结果,好像就是她的“天然”状态。面对我,她好像不屑表现出慌乱。她友好甚至温存的态度,由上而下的……伤得我体无完肤……但却无处诉说,更不要说抱怨了。
  我发誓走出沃尔夫冈的生活,永不回头,无论发生什么。我无法解释这种决绝是从哪里来的,但我能做到。我想起过去一个女朋友说过的经历,她丈夫有了外遇,把那个女人领回家摊牌。我那女朋友说,那一刻里她既生气又难过。难过的是没想到她丈夫找了一个根本不如她的女人。她说,要是他找一个各方面都比我强的女人,我心里可能好过些,输也输得值得。吴黔,要是我现在还有这个女朋友的电话,会立刻打电话告诉她我此时此刻的感受:一个各方面都比你强的女人击败你时,拿走的不仅仅是你的丈夫,你对未来生活的信心……还有你的性别:她让你觉得自己连女人都不是。
  我能理解,太能理解了,为什么沃尔夫冈为这个女人发疯,居然毫不犹豫地动了离婚的念头。这个女人让他明白什么是情欲,什么是真正的女人,让他同时也感觉到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相比之下,跟我在一起,沃尔夫冈明白的是友情或者说深情,我跟他的日常生活更像师生或者朋友。我们聊天的话题比例只有百分之一是关于情感的,而这情感又常常是被对方所为感动,表示感谢。此外就是专业政治社会艺术等等。
  我原来以为婚姻就应该是这样的!
  我好对不起生活,它给了我一次活的机会,但我白活了。
  ——吴黔
  老方,我们两个谈了那么多关于两个“陌生”的女人。
  一个让你如此绝望,另一个让我如此难过。有一天,那个让我难过的女人,知道了自己丈夫的婚外情,也会难过。我本来想写信安慰你,可一想起这些,便觉得任何安慰的话都很虚假,好像整个世界的模样突然变得狰狞。
  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人类的情感为什么要变得这么复杂,即使有那么多宗教道德的前提,人的情感仍旧变得更加更加复杂。老天爷会怎么看呢?有一天,他烦了,会不会撒手不管了?
  老方,真的很抱歉,我不仅没给你安慰,还给你额外添堵。过两天我再给你写信吧。
  希望你能天天去运动,出汗。运动的汗水拯救过我很多次,希望对你也适合。
  保重。
  ——常文
  我有点儿羡慕你的直感,巫婆似的,看来,以后不能跟你撒谎,否则肯定被你搞得狼狈无比。
  给你打电话,是因为车坏了,但没跟你说车是撞坏的。一个不大不小的车祸,虽然有惊无险,有个同事手臂骨折了,我头划破了,封了两针。
  我不想细说当时的情形,应该算是与死亡擦肩而过,运气好。应急反应之后,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听听你的声音。甚至觉得你的声音能告诉我,我还活着。 。。

分别与书信(15)
你对我重要到什么程度,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为我保重你自己。我也会爱护自己,为你。
  昨天夜里到的。一切都还好。
  想念你。
  ——吴黔
  谢谢你还是告诉了我实情。如果你没这么做,以后被我知道了,会怨你,理由说不清楚。
  头没事吧?今天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估计是开会吧?什么时候能拆线啊?要是留疤,就又为你增分儿了,听说,带伤疤的男人,现在仍然别别的不带疤的酷,很男人,很汉子,很那个……
  恋爱了,人会不知不觉地关心对方。你手指头割破了这样的事情,也应该告诉我,知道吗?理由说不清楚,所以没有理由不告诉我,必须的。
  其实,我刚才写了一大堆伤疤长伤疤短的,就是让你安心,就是留下伤疤了,我也不会嫌弃你,懂了吗?也许,还会更喜欢你一点点。
  让我们把身边的所有琐事都向对方汇报吧。假如我头疼,我也会告诉你,假如我难过,假如我喜欢上了别人……千万别打我,开玩笑的。
  我不会喜欢上别人的。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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