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之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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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之刺-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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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你这只呆鸟,除了自我感觉良好地嗲叫,在巴掌大的地方蹦上蹦下外,天大地大的,你还懂什么?候鸟暗骂,失衡的心持平了,甚至有点不屑起来。

  候鸟讲起那两则传说。它也是无意听来的,其实它并不甚明了,只下意识觉得:那,忒深沉。它有心要唬弄笼中鸟——肤浅的家伙,只怕梦都梦不到的事。

  笼中鸟果然听着呆了。良久,才唏嘘:“唉,多么凄美!”

  “是呵,”候鸟也忙感叹:“多么决绝!”

  “我崇拜不死鸟,炼狱成就了永恒。想我这无止尽的安闲,意义何在?”

  “我欣赏荆棘鸟,长久的静默,只为最美的一鸣。可我一味随众奔忙不息,有何价值?”

  换个方式活,是否可有个无悔一生?两鸟相对,心绪纷纷。

  雨停了,鸟队的暗影掠过城市上空。候鸟立即拍翅起飞。它心里还是有些抗争的,孤身绕开冷硬的高楼,穿过浑浊的空气——这是个危险的世界!它结结实实地颤栗一下,抖落刚升腾起的荒唐念头,向团队急追去。

  笼中鸟仰着头,看候鸟融进鸟群,黑压压的辨不出了。它失去自我,还得为生计所累;我虽失了些自由,生活毕竟是无忧的。它又庆幸起自己这样的好命了。

  以后的日子里,当候鸟疲累昏睡、笼中鸟无聊瞌睡时,打破现有状态的冲动,常常会油然而生。这冲动很强烈,也很短促。它们不时被周围的喧闹吵醒,茫然一阵,惯性地如常度日。无数次的敢想敢为,无数次的俯首听命。最终,总是俯首听命占了上风。

  来得不由自主,去得不由自主,活的不由自主……它们觉得自己的生命就是如此,从来不可能自由地做主。

  关于传说中的鸟,它们偶尔也会想想。生命,到底是一个炫美的刹那,还是一连串重复的刹那?它们一直没能想明白。梦想,永远只是在梦里想想。比梦扰神,更比梦短。 txt小说上传分享

障(6)
财经学校的外地生多数是听信熟人蛊惑,五湖四海迢迢赶来求学。来后发现并非传说的风水宝地,后悔为时已晚,在都城人生地不熟,只能将就住下。

  刚入校那会儿,学生们互不相识,上课以外,大部分时间窝在寝室聊天嗑瓜子。男女生共居一层楼,在一条走廊进进出出,照面频繁,眼光交错。天长日久,难免不擦出点点火花。

  经过一段磨合期,最初整个寝室成群结队,声势浩大的行动,变成出双入对,小规模经营。晨际晚间,长长的走廊时常有人哼着“鸿雁飞呀影双双”,趿拉着拖鞋嗒嗒过去,余音缭绕。昏暗的灯光愈发暧昧不明。

  7号寝室有六名学生,原先在上下铺和书桌间多转两圈,不是碰上这人胳膊,就是踩了那人的脚。自从其中四人变鸿雁,寝室陡然开阔,显得行动自如起来。

  下午5点半吃过晚饭,鸿雁们开始对镜梳妆,打扮漂亮。寝室门每发出几声暗号,就有一只鸿雁羞答答地飞出去。这时明夷便走到窗前,看月亮升起来没有。天空云层低垂,很多时候看不到月亮,亦从不妨碍人约黄昏如期而至。

  四只鸿雁一飞出去,往往音讯杳无,半夜三更也不归宿。寝室里剩下明夷和金丽留守。明夷的状况还好一点,有冯家蒙隔三差五来作陪。金丽形单影只,每晚守着一个砖头大小的收音机,仿佛一个孤独的看门人。

  夜里,明夷惺忪醒来,耳畔淌过细微的音乐。寝室昏黑冷清。金丽在收听“零点心语”。潺潺的背景音乐,主持人柔声念着听众来信。每封信都写得哀怨悱恻。金丽翻个身,面对灰墙轻轻地抽泣。

  明夷有些怅然。白天的大街上,拥挤繁忙,每个人看起来都活得有劲头有奔头。怎么一到深夜,满城净是孤魂野鬼。

  “也许爱情如烟火,只有片刻绽放,绚烂却成永远。”主持人磁性的嗓音渗着伤感:“今晚最后一首歌《烟火》,陪伴天下寂寞的人。”

  总是在失去以后才想再拥有

  如果时光能够再倒流

  夜空那幕烟火印在你的心底

  是否触动尘封的记忆

  总是在历年以后才想再回头

  不管曾经等待多寂寞

  夜空那幕烟火印在我的心底

  是无穷无尽的永久

  明夷给零点心语栏目写了一封信。她在信中说,偶听电台,唤起少时记忆。她想点播《昨日重现》,说这首歌沧桑而纯净,回想之中,犹如见到家乡秋天午后的阳光。

  信寄出的第二天下午,明夷见到一个人。他站在寝室外,白衬衣米色毛背心,牛仔裤,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爽。

  “明夷,好久不见。”温谦良对她笑。

  阳光般久违的笑,照进明夷心底,喜悦四处蔓生。她惊奇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找你,你给了我线索。”温谦良扬起手中的信:“没听出我的声音吗?”

  “没有,”明夷摇摇头,又想了想,说:“是有点像,但没往那想。”

  “不管怎样,你写信来了。否则,我还以为你在宁中读高三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意外。”明夷简短作答,又问:“当年为什么消失?”

  “被你逼走的,你问得我哑口无言,作为老师,我感到很失败。”温谦良看着明夷,说道:“那时你念初二,敏感尖锐,又很善良。现在长大几岁,似乎不那么咄咄逼人了,有些漫不经心。”

  明夷笑开来,非常恣意地笑,像突然绽放的花。他是会看相,还是会读心术,她不了解。她只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是的,意外。她不偶听电台,不随心所欲地写封信,他们可能将永远在这座城市错失。一个意外之喜。

  深夜零点,明夷清醒地眨着眼睛。温谦良的声音轻柔又清晰,充满空荡荡的昏黑寝室。

  “今天,见到一位故友。这首经典老歌送给她。她记起的,大抵是小城里秋日午后的阳光。而我,缅怀过去,眼睛若泉水。”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障(7)
金丽是7号寝室公认的勤俭持家典范,平日买东西,都去火车站附近的批发市场。她总是拎一个大行李包,老练地在市场巡视。摊主以为是外地来进货的买家,对她格外热情,坦诚相见,开口便报上批发价。

  金丽不为所动,货比三家后,锁定价格最低质量较好的摊位。她面不改色地东挑西拣,最后选出一两样。摊主方知看走眼,根本不是想像的大宗交易,立即改口,要以零售价收钱。金丽眼一瞪,嚷道,怎么,看我有心买,想趁机乱涨价?商家不讲信用,难道你是做一锤子买卖的吗?市场里人多嘴杂,摊主怕闹开来惹人围观,坏了声誉,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按批发价卖出。

  有时碰上实在便宜的*棉袜等生活必需品,她也会买个一两打回来,转手卖给学校的人,赚点差价。

  这日金丽一反常态,要明夷陪她去市中心买东西。她握着攒下的几百元钱,神情如壮士断臂,对明夷说:“这回,我要给自己买件像样的衣服。”

  市区提前进入喜庆的新春。主席像周围花团锦簇,展览馆上红旗飘飘,大红灯笼高挂。沿街店铺搬出黑色音箱,打折促销的吆喝震耳欲聋。店面招贴横飞,大甩卖跳楼价的字样触目惊心。金丽目不斜视,拖着明夷直奔繁华地段。

  春熙路上名店云集,亨德利钟表,太平洋百货傲立左右街头。老子曾写,众人熙熙,而春登台。这大概是春熙路名字的由来。

  明夷说:“名字起得好,果然兴盛。”

  金丽仰望一条街的金字招牌,喃喃道:“她们都说太平洋的东西好,那我就买太平洋的。”

  寒假即至,鸿雁们近来均有斩获,成天在寝室炫耀男友送的新年礼物,浓情蜜意流淌。大半年来,金丽艰苦卓绝地忍耐着情感空虚,最终没能挡住物质实实在在的刺激,痛下决心,要奢侈地买一回。她反复对明夷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她总要占一头。

  两人乘扶梯上上下下,商场七层走遍,越走越步履仓促。在这家名店,牙缝里省下来的几个钱太微不足道。五百元身家,别说买衣服,就是买条搭配衣服的围巾也还差一截。

  明夷觉得她俩是雄赳赳进去,灰溜溜出来。她本想讲个笑话,抚慰受挫溃败的金丽。金丽显然不需要这个,她站在太平洋百货前,疾言厉色地说道:十年,不,五年以后,我一定要回到这里疯狂购物。我发誓!

  天气阴冷,繁华的街区并没有多少暖意。公交站台等车的人缩着脖子,不停搓手。钟楼整点报时, 如闷雷当头落下。

  金丽从豪壮誓言中惊醒,靠近明夷身边,悄声问:“做什么生意最赚钱?”

  明夷看着如流的车辆,回答说:“单身女人的生意。”

  回到学校,金丽马上打开记账的小册子,数着指头盘算。年前商家图清货,价格便宜。她要抓住时机,去批发市场多买些文具,洗漱用品,来年开学卖给新生。没花掉的五百元正好做本钱。

  明夷塞上耳机,趴在桌上,一面听音乐,一面在纸上写字。

  青春无多  青春无多

  钟楼罗哩吧唆

  像个老太婆

  视死如归  视死如归

  回头就会枯萎

  干脆一条路到尾

  霓虹闪烁  城市半掩欲裸

  云里雾里  看不清去年前年的我

  走丢在    名店一条街

  橱窗横陈  爱情缺货

  游弋  游弋  

  男人狂长主宰的心气

  女人痛失爱的能力

  心虚  心虚   

  一颗心酸不拉唧

  冯家蒙喜洋洋地走进寝室。“在收发室看见有你一封信,顺道带上来。”他看一眼信封,问道:“怎么是电台的?”

  “是不是零点心语栏目?”金丽凑过来看:“又是这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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