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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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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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六节
下午又去数那迎春花,便又数得了七*十朵。看来故乡春天的热力是不显声色地加强着。就在这时,进来两个人找石磊,丈母娘闻声出来迎住他们,原来两人是要账的。丈母娘说,“石磊在南阳呢,过年不回来了,昨晚来电话说了。”那两人就小声交换了几句,一个就说起钱的事,说时间也耽搁得太久了。丈母娘说,“我这儿过年也没钱,肉还是小红两口来,小红两口买的。你们看怎么办?要不等石磊回来再说?”那俩又重复地问石磊什么时候回来,丈母娘仍是一句,“也说不上什么时候,可能要过正月了。”最后两个人走了,丈母娘可能心里也闹得慌,又说头晕起来了。她有高血压症,吃着北京降压0号,最近可能是过年忙碌之故,北京降压0号也有些不管用了。见她悻悻地走回屋里又去睡觉,我问红玉,欠了多少债?红玉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年年都欠着呢。”我又小声问了问她家的经济情况,红玉不想多说,我仍是不知道。可是我从外表上始终看不出来,总觉得挺有一个局面的,却弄不好是个外实中空。这其实也能从平日里的饮食上多少看出些名堂,只是我平日里不曾深想罢了。我若静下心来深想就会想到红玉。这里面就会有更多更深的意思了。

  过了一会儿,丈母娘又主动跑出来,看上去精神也恢复了,有了神采焕发的意思。她对我们说,“都二十九了,把咱家的门神贴上吧。”我们就应了,又和红玉对视一眼。丈母娘就在厨房打了浆子,我俩去贴。那门神和对子还是我在赵堤会上买的,我这人一旦处于一份温情的氛围内,就爱弄这些事儿。门神上的敬德秦琼也比其它的英俊威武,对子没遇见更好的,买了个无非就是:门迎春夏秋冬福,户纳东西南北财。别的门上,由老丈人那大字先生,写了红纸的“福”字贴了。进门第一棵树上是:招财进宝;出门第一棵树上是:出门见喜。一时又红又新,满院喜庆。我又看见竹林说,“这儿还缺一个。”爸就问,“写个啥?”红玉抢先说,“富贵竹。”结果两个竹杆上又贴了个富贵竹。这样下来,真有些新年的气氛了。这时我忽然想起我的老院,心头猛然间又沉郁起来了,我的确是个无家可归之人。

  晚上电视里的节目,正播《雍正王朝》。但看那电视屏幕,连中央一台也满是雪花,看不清楚。都是各乡各镇的闭路,互相干扰之故。我看时,已是最后两集。红玉的爸妈每晚都看,而且看了,两人就激动和兴奋,互相评论。而且我的红玉,竟对作者二月河很熟悉,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而我在这儿以前竟没听说过这个还是河南的作家。但是片子的确不错,是改革的含义,也正应了目前的时世。第二天早上,刚吃完丈母娘炸的面托儿和丸子,正要和红玉还有她舅家的大闺女去镇街上赶集,却又来了要账的。看来真是古风不古了,连那最英俊威武的两位门神,竟也没将来人挡住。莫非我请来的这两位将军,已在之前的某个环节上就已经受过贿了么?

  大年三十,是佘镇的最后一个集。记得小时候,都已没人赶这个集了。但这次见这个集上,人仍是满满的。我也不怕碰见我们村庄的人,仍是和红玉及她表妹,大大方方地走。但转过之后,只是感觉人多,不见什么都有了。倒是东街一个过事儿的请的唱戏的吸引了我,那香案前唱角儿的是个年轻女子,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除了没有女的,以前的响班儿,也是只吹不唱。现在眼前一个方桌,桌边六七个人,几个青年人另有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然后有两个笙、一对锣、还有个弦儿。那女子就有板有眼地唱,戏词儿也熟,还颇卖力气。我们看了一会儿,就听有人问,“哪的响儿啊?”却也不见有人回答他。那女子穿着黑呢子,衣面像是脏兮兮的,眉眼也一般,但神情宁静,眼角儿还略带笑意,在唱《朝阳沟》。一只手冲胸前打着莲花指儿,另一只手却背在身后。

  街上卖炮儿的很少,各式各样的烟花却挺多。也见了自制的旗火儿,芦苇杆长长的。我本想再买点肉,但仅有排骨,包饺子的肉没有。又回转到西街,又见了红玉的舅,这一次他不是在卖三刀果,而是在卖“花儿”了,包括刚见过的那种长苇杆的旗火。连红玉都说,“别说,舅的经商意识还挺强呢。”我说,“就是,商品经济的最后结果,就是逼迫全民为商。不是人逼的,是一个‘钱’字在逼。”在集上,又有人叫住红玉,问起石磊的情况,看来又是要账的无疑。我们转的实在没有意思了,红玉就使去了她表妹,我俩就拐进了书店。那店主是我初中同学的母亲,她现在还记得我,甚至还记得我曾说过的一句话。我都不记得这事儿了,她还记得,这让我一时颇为惊讶。当时我还小,可能是想买年画,她就给我推荐那些电影明星,我就说,“我最讨厌卖弄*的女人。”她可能就惊诧这小儿出语不凡了。现在这婶子,前些日子跌了跤,摔伤了腿儿,人也郁郁的没了精神。可是她从前也算这镇上挺洋气的一个人儿,她的娘家是县城里的,因此她在镇上真的很洋气。我那同学,在小学时是另一个班的班长,初中归到我的旗下,始终有个劲儿和我别着,因此初中三年也没做成朋友。人据说后来去了铁路,再后来据说又不干铁路了,而是在县里的西关开了饭店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二章 第七节
我不知道红玉刚才听过那婶子的话,内心会怎么想。但我对她得意地说,“知道了吧,我从小就是这样的人。所以给哥做女人,一定要做个忠贞的女人,否则你会受到天谴的。”红玉不回话,只评论刚才那婶儿。说小时候和她家的关系可好,她也和那几个兄弟在一起玩,有一次两家的大人都说好了,要把她将来许给老三。我就微笑了,说,“后来呢。”红玉仍不接话,说后来还有这个意思。我又说,“再后来呢?”红玉说,“再后来咋了?再后来谁都不提了呗。”我哈哈地笑起来,街上许多人都看我,但我的确很快活。红玉又说,“现在见了我都可亲呢。”我说,我没有看出来。我说,她再也没有多出来的儿子许你了,不然我真让出来。

  晚饭早早吃了,红玉的爸还不满,从书房出来说,“你们把我的钟点儿弄乱了。”丈母娘就说,“那你别吃,等点儿到了再吃。”我们其实是要去洗澡,然后赶回来看春节文艺晚会。佘镇的浴池前几年还没有,现在东街有一个,西街有一个。我们去的东街,人家娘俩儿牵扯着,一路亲密地说着话,但丈母娘时刻挂在嘴边的仍是那个石磊。到那儿时,见浴池的院子好大,中间盖了一排低矮的砖房。房里中间是个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的浴房。走廊里各房门口都站满了人,有男有女,有大有小,往往看上去是一家子,都等着洗澡。红玉提前对我说过,这里可以夫妻同浴,其实不是谁规定可不可以,而本身就自自然然,没什么规矩。我们看这阵势,恐怕一晚上也洗不完,卖票的就说,“要不你们洗桑拿?就是贵点。”我们就问了,也就每个人四元钱。桑拿房在后院,不在一处,里面连排几个房间,看上去也是好大。我先教了她娘俩怎么蒸,然后我就出去了。这房子的走廊上只挂了个布帘子,没有可以拴住的门,我就出到院子里给她娘俩看门。这一看就是老半天,院子里还颇凉,也没个可坐的地方。这时就来个男的,可能是这儿开浴池的,径直朝门里走。我忙喊住他,“里面有人。”他说,“知道。”接着仍往里走,我又说,“是女的。”他这才站住,说,“是女的啊。”接着又朝回走。这时我就觉得,乡土习俗就是如此,很随意,可我又在刻意坚守什么呢?这男人若进去,看了也就看了,不过一团白雾而已,他也会很快地退回来的。我在这里坚持的就一定是文明的么?我是不是无形中又扰乱了这份自然呢?看来我始终与我的故乡有了格格不入的东西。

  她娘俩出来,这时已有两个多小时了。丈母娘说,“你在这儿陪洪义,我先走了。”我就进去洗,红玉就在隔壁的排椅上等我,我仍对她说,“给我把好门,不论男的女的,都不许进来。”我草草地洗过,回去时文艺晚会已演好长时间了。外界的炮声也阵阵地响起来,还有附近的旗火儿窜上天的鸣叫。我们边吃着瓜子、糖边评说着节目。到新年的钟声撞响时,乡村和城市一样,鞭炮已是四处炒豆般地爆响,并且声音连成了一片。妈说,她还要到庙里上香。我说,那我陪你去吧。她说,“远倒不远,不过今天还真的得找个伴儿,总觉得这会儿心里慌慌的。”红玉的爸就说,“那慌啥哩,不想去明天再去呗。”我只在旁边笑。其实这庙就在东墙外不远处,原先就是个庙,后来改成了学校,现在又改成了庙。在是学校的那个时期里,我的小学和初中一年级,就在此读书。后来我们重点初中有了新校址,我们又在这里住宿。现在这个庙,正是我们班住的那间教室的地方,说不定我的床铺的位置,正在那尊泥塑处。这庙里灯烛辉煌,而外边的四界却显得黑暗,许多树影也显得寂静。妈让我在门外拉了一个短短的火鞭,她上了香,跪在地上的布墩上磕头。另有几个妇女,似乎疯疯癫癫的,抽着烟,还拨着蜡花。门外也有一堆火,一个歪斜的粗树根儿在火堆里冒着烟儿。回来的时候,我仍想着当年的许多往事。妈却说,“他们还说呢,解放前你爷把庙改成了抗日小学,现在可好,他们又把学校改成了庙。”我淡淡地说,“此一时彼一时吧,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妈又说,“我是说,现在这改革开放以来,这人的思想都混乱了。”我仍淡淡地说,“不是混乱了,是复杂了,多元化了,这是好事儿。”

  大年初一的早晨,也是从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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