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里,水深11米,上接溪流,下灌河田,这些年来倒也静谧安详。
不过,老辈的人常说,老巫山有夏冬之更替,而这灵水河有喜怒之无常。
此刻,灵水河是安静的,就像它臂弯下的村庄。
当晚6点36分,灵水河畔,废旧桥墩旁。
夜幕下,一条船悄悄抵达河岸桥墩,船头一身影甩出缆绳,然后就猫着嗓子:“小花……小花……”
芦苇荡中很快走出两条背着包裹的细瘦身影,急匆匆地走向桥墩:
“大宝哥,我们来了!”
“哎呀,你别使劲咋呼……”
“我的大宝哥来了,我能不激动么?”
“你们这是私奔,被人听见,可就完了……”
没错,背着包裹的两条细瘦身影,一高一矮地正走向停泊河岸的船,一个是崔小花,另一个则是于小莲。
为啥不走陆路,而走水道,于小莲和崔小花是计划好的:崔小花和大宝是一对遭遇阻挠的小鸳鸯,自然不能走大道。于小莲是偷偷离家的闺女,走大道容易被关注和察觉,半道被老爹于富贵追拦下来也说不定。走水道直达河对岸的芒村,再上一辆大宝安排好的电动三轮车,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十里镇,去西南角的平安镇,坐中巴车前往青*州市……
也许,对崔小花和大宝来说,丽莲就是他们的梦。
但对于小莲来说,丽莲只是一条路,一条忧伤自己但成就八两的路。
不可否认的是,这条路上,也有她的愿景,像梦一样的愿景。
此刻,崔小花和大宝兴奋地搂抱在一起,于小莲却背对着他们,看向那已经幽深的芦苇荡,以及远处稀疏的灯火,浓烈的心绪,在坚定中不舍,又在不舍中坚定……
船儿在水波中微微荡漾,心儿在夜色中深情呼唤:八两哥,小莲走了,也许还会回来,也许再也不会回来。多希望你能从芦苇荡里走出来,冲我挥挥手,哪怕就是训我几句。你放心好了,不管将来怎样,小莲就是做尼姑,也不会嫁人,这辈子我心中,再也装不下别的了……
“大宝,开船!”
任凭满脸泪水,于小莲闭上眼睛,用有生以来最铿锵的声音,咬牙说了一句。
于是,两分钟后的船舱中,崔小花抱着身子已经如棉絮一样柔软的于小莲,焦急地劝:“小莲,你要是实在放不下八两,就别走了,好不好?”
于小莲目光呆滞,盯着船篷缝隙,看着随着小船一起荡漾的一两点星光,仿佛已经麻木了,怎么都不肯再说一字……
是的,不知从何时起,那熟悉的面容,突然就从八两的脸上掉了下来,然后他就成了另一个人。这个人,虽然陌生,但给了她鼓励和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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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低估了去十里村的路况,范坚强赶到十里村时,时间已是当晚7点20分。
而且,他还霸道地逼迫司机一直把车开到灵水河畔。
因为,在去十里村的路上,他的眼皮跳得实在厉害,于是用关碧的手机给家里去了一个电话,打算让一斤拦下于小莲,等自己回家。但一斤却在电话里说,于小莲已经走了,走了有15分钟。再焦急催促一斤去找,哪知30分钟后,一斤来电话说大事不好了,灵水河畔撒网打鱼的万老头说,于小莲和一个丫头背着包裹,悄悄上了一条小船,好像离家出走了……
从尚未停稳当的出租车里蹿出来,范坚强撒腿跑向不远处闪烁手电光束的芦苇荡,因为路况的原因,甚至还几番趔趄。关碧跟在范坚强身后,身形虽轻盈,却怎么也跑不快,只能跟在后面,边跑边喊……
第119章 美人鱼
此时,河畔桥墩处,有七八个凌乱的身影。
老范和一斤自然在其中,焦躁得很,如同那离家出走的于小莲不姓于,而姓范。
于富贵也早得到了消息,正追悔莫及地瘫痪在桥墩哭喊,一声接一声地全是愧疚和自责。
那张**正拽着于富贵的胳膊,生怕他从桥墩上跳下去,嘴里也早就泣不成声。
其余的都是老乡亲,慌乱地打着手电照向水面,不时还帮于富贵呼喊两声。
一时间,往日安静的河畔,全是凄伤的影像。
范坚强跑到跟前时,老范和一斤立即迎上去,把气喘吁吁的他拉到一边。
范坚强急急道:“小莲真出走了?从这条河上走的?坐船走的?”
一斤用力地点头,然后看向老范,似乎在等老范说话。
但老范没有回答范坚强,而是焦虑地小声说:“八两,你告诉我,小莲离家出走,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范坚强立即回答道:“老爹,啥叫有关系,啥又叫没关系?现在的关键是,小莲到底在哪儿!我们得找到小莲……”
但也只是说到这里,老范匆忙打断道:“八两,爹知道你担心小莲。但你要想清楚啊,于富贵是啥人,闺女这回突然离家出走,过几天找到了还好,要是找不到,一直找不到,他说不定就会……”
说到这里,老范停住了,没继续往下说,大概是生怕被于富贵和张**听到。
其实,老范的意思很清楚,就是怕于富贵讹上老范家。
范坚强听得懂,但他此刻哪里还顾上这些,于是也不等老范说完,连忙咬牙道:“老爹,我知道,你这样担心,是对的。但咱现在我们不说这些,好吗?你能告诉我,灵水河对面是啥地方?小莲走了大概有多久?我们能不能找一条船追上去?”
问这些话的时候,他焦急地侧头看向那河畔。
“灵水河对面有好几个村子,也能到十里镇。万老头说,小莲是坐船走的,大概接近一个钟头,已经有人开船追上去了……”老范盯着范坚强说。
“八两,你别急!小莲确实走了,现在急也没用。说不定,还能追回来……”这是一斤在说,也是一副焦虑愁苦的样子。
范坚强立即小跑到河畔桥墩,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如黑幕一般的湖面,一动不动。
又有时,他觉得自己有点摇摇欲坠,腿脚很软,仿佛随时都能一头栽下去。
耳朵里,他听不到身后老范和一斤的担心,也听不到于富贵和张**的哭声,更听不到周围乡邻的说话声。
他听到的,是河水拍打堤岸的声响,就像一记记抽在自己脸上的巴掌。
他听到的,是冷风吹动芦苇荡发出的声响,就像伴随着尖锐指责的手臂和手指。
他听到的,是有生以来最凄凉的空洞,就像踩在小说中那毛骨悚然的奈何桥上。
是的,他的意识开始恍惚,脑海中持续不断浮现出于小莲的笑脸,耳朵里净是于小莲的笑声,随即却仿佛听到了从天空中倾泻下来的刺耳尖啸……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对着漆黑的湖面大声呼唤,几乎就是歇斯底里:“于小莲……于小莲……”
也就在这时候,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穿越前的猝死时刻:觉得特别累,浑身软绵绵的,进而天旋地转起来,貌似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唯独感受到一大片黑洞,像漩涡一样深不可测的黑洞……
不远处,那好不容易奔跑上来的关碧,骤然停住脚步,原地掩唇,旋即发出惊恐万状的尖叫……
此刻,范坚强觉得自己已一头栽进了那深不可测的黑洞,一股巨大的吸附力正持续发威,将自己的身子不断引入黑洞的深处,再深处……
渐渐的,他耳朵又能听到声音,水流的声音,咕咕作响,又像汩汩流淌,转瞬就变成了潺潺之音,再转瞬居然有了泉水叮咚的澄澈。
接着,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条美人鱼,一条惊艳的美人鱼。
而当这条美人鱼回眸一笑之时,他震惊了:于小莲……是小莲……
然而,真要奋力追上去,那条美人鱼就摇摆着漂亮的尾巴,向幽暗的深处游动,不时还能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
这笑声,叫他想起孩童时代玩的捉迷藏游戏,以及游戏中的无限欢乐……
于是,他觉得自己的身子轻盈起来,连胳膊和腿脚都变小了,也变细了。
于是,在水里尽情游动的时候,身子两侧似乎突然多出了两排玻璃墙,每次蹬腿划臂游动一下,就看到一个全新的自己:19岁的自己……18岁的自己……10岁的自己……8岁的自己……6岁的自己……5岁的自己……
于是,他激动莫名,开始奋力划水。
因为,他觉得,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看到自己呱呱坠地的样子,就能知道自己是如何降临人世的……
但恰在这一刻,他愕然发现,那两排玻璃墙,突然就变成了两张巨大的鱼网,正不断地向自己靠近,靠近,再靠近……
终于,他开始挣扎,挣扎在那两张鱼网中,却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美人鱼越游越远,再慢慢消失在无尽的幽暗中。
最后,他感到窒息,四肢软软的,如同被抽了筋骨一般,再也游不动了……
当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处于昏迷状态的范坚强抬上岸时,关碧仅仅哭喊了两声,便也顾不上自己满身的湿漉及泥浆,从容镇定地阻止大家要把人抬到村卫生所,而很专业地一腿单跪,一腿屈膝,再叫一斤把范坚强抱到自己的屈膝之上,作了应急空水处理。
其后,她叫大家把范坚强放平于地,然后双膝跪在跟前,一手托住其下颚,一手捏住其鼻子,于两次深呼吸之后,在四周惊讶声中,俯身低头,开始了人工呼吸……
周而复始了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