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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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经年-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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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该!”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李春天回头,看见康介夫怒气冲冲的脸。
  “姐夫。”李春
天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句,心里打鼓,所以底气不足。
  康介夫恨恨的瞪着李春天,拍着桌子,“沈光明胃出血,姚静感冒发烧39度,俩人现在都跟医院躺着呢!看看你干得好事!”
  “我也是想锻炼一下队伍……”
  “你锻炼个屁!事情的来龙去脉姚静早告诉我了,你瞧你那点出息!你怎么就不能把拿去喝酒的时间用来反省你自己!动不动怨天尤人,动不动凄凄哀哀,你演电影儿呢!你做给谁看!”
  一时间,李春天无地自容。
  “这是你的工作李春天!”康介夫仍然不依不饶,桌子越敲越响,“你今年多大了?你三十多了!你还当自己十七八岁小姑娘从小娇生惯养呢!你选择了这份工作,你有责任做好它懂不懂?你有一次情绪波动,可以,我给你安慰,我让你放假,我念及你这纪念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我挽留你,我给你加薪水,这都可以,没问题,但是你别搞错了,这些是我作为领导对下属的体恤,不是我对你的特殊眷顾!”
  李春天甚至不敢抬头看主编,康介夫的那些话,每一句都似利剑,直插她的心脏。
  “人人都有七情六欲,人人都有一家老小,人人都少不了穿梭在东家长西家短之中,你得勇于担当,李春天,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我懂。”
 
 “那你天天摆出一副天真的委屈的无辜的嘴脸给谁看呢!”
  “我……”李春天仰起头看着康介夫,一瞬间,她改变了主意,什么都不想说了。
  “别拿你的同情心和善良说事儿,没人有那闲功夫听你的内心感受,你那么注重内心感受干什么?你又不是哲学家你又不是小说家,你要那么多内心感受干什么?你只是个编辑,你得上班吃饭你得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你懂嘛?”
  李春天忍无可忍,“别拿你的标准来衡量我!我就是爱管闲事儿了,我就怨天尤人凄凄哀哀了,我就善良了我就注重内心感受了!怎么着!我就是没事叨逼叨了,怎么着!你管不着!我工作上的问题你说了算,因为你是主编,你高高在上你怎么说都行,但是我自己的事你就管不着!别以为你当个破主编你就什么都是对的,你觉着我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根本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你们这种人说白了就是自私、谁不知道,你每天想得是什么,你不就是想着多赚点钱再结一次婚,让你自己和你娶的姑娘过得体面体面再体面,平心而论,你对周围、你对陌生人、你对这个社会,你有感情嘛?你有嘛!你就是个挣钱机器!”一口气说完,累得够戗,李春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斜着眼睛看着康主编。
  康介夫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的表情
告诉李春天,他有点难以置信。
  “我是主编,我是你的领导,顶头上司!”康介夫忽然说到,“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那是你活该!你招我了!”李春天白了她一眼,伸手在自己脸上搔了两下,然后豪迈地转身走到自己办公桌前一屁股坐下了。
  “你……”康介夫气得说不出话来,“行,行,李春天,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没什么藏不藏露不露的,我一直就这样。”
  “我原来还一直以为你是个闷葫芦……”
  “再闷的葫芦也不能让你们可着劲儿的欺负。”
  “嘁,你说得跟真的似的,谁欺负你了,谁爱欺负你,谁有功夫搭理你呀!”康介夫轻蔑地说完这句话,快步走过李春天的办公桌,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在他关门之前,李春天清楚地听见他说:“肤浅!我都多余跟你废话!”
  李春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当她打算大喊一声“老娘不干了”了时候发现他们办公室的玻璃门外面已经围满了其他部门的同事,李春天吓坏了,忙不迭坐回去。但还是有好事者围了过来,七嘴八舌“李春天你可真够牛的,敢跟主编吵架。”“是啊,为什么呀?”“说说,说说,主编今天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不想在报社待了?”“说呀李春天,康老板怎么你了?”
…………是谁说的没文化真可怕?报社这种是个人都认识字的地方才可怕呢,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一个比一个坏,一群流氓。
  李春天歪着脑袋看每一个人,每一双眼睛,但就是不跟他们说话,直到他们自己都有点讪讪的,主动离开。
  那一天晚上,李春天一个人做了三个版,中途她去饮水机接水,起身得那一刻几乎晕厥。她告诉自己得撑住,拼尽全力撑过这一晚,她只觉得在赌一口气,跟谁?不知道,大概是自己。
  人是有点奇怪,比如你跟一个什么人吵架,在气头上的时候你心里千百遍的发誓“我再也不想理他”、“我要再跟他说一句话我就是王八蛋”,但是你没说出来,过了一个小时,仔细想想,觉得跟你吵架的人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好吧,”你心里想着,“我再原谅他这一回,下不为例”;又过了一个小时,你想,“这孙子怎么还不过来跟我说话,行,他不跟我说我也不跟他说”,事情的最后,却往往是你主动走过去对人家说“还生气呐!”。所以,放到李春天身上也是一样,前一天晚上,她那么强烈的想辞职,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光离开还不解气,恨不得一把大火烧了报社大楼才痛快。然而当她赶在报纸送去印刷之前做完了三个版面的时候,之前的怨气已经消了大半儿

  看看表,凌晨一点半,李春天把康介夫对他说过的那些话都回想了一遍,发现,不无道理。她不想动弹,靠在椅子上休息,蓦地,她想起来,早上离开家的时候,梁冰还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睡着,此刻……也许他已经走了。
  李春天似乎是睡了一会儿,感觉有人走过来,放了什么东西在她桌子上,张开眼,是一份外卖的炒河粉。这是康介夫每天最喜欢的夜宵,李春天伸长了脖子朝主编的办公室看过去,康主编也在埋头大吃。李春天吃了两口,开始后悔之前顶撞了康老板,有的人就是这样,受不得别人半点恩惠。
  姚静把电话打到办公室来,“怎么样?”她问。
  “放心吧,都做好了。”李春天有气无力。
  “你一个人做的?”
  “嗯。”李春天揉着太阳穴,她头痛欲裂,“你怎么样,好点了嘛?”
  “嗯,没事了,烧退了。”
  “那就好。”否则李春天更加不安。
  沉默了一会儿,姚静说:“主任……”
  李春天觉得别扭,她从没如此正式称呼她的职称。
  “……主任,”姚静缓缓说到,“我得辞职了。”
  李春天居然出奇的平静,“也好,”她说,“这工作不适合女的干。”
  “不是……我喜欢在报社待着,但是我必须得辞职
了……我跟‘姐夫’的事儿让小沈觉得很难堪,我不走,他就会走……”
  李春天的内心开始升腾起莫名的惆怅。一直以来,她对姚静怀有理所当然的偏见,她那么美,充满活力,牙尖嘴厉,对一切奢侈品充满向往,这样的女子大多缺少同情人,特别是同情那些被她拒绝过的男人,不在背后耻笑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已算客气。李春天从一开始变认定了沈光明追求姚静的结局,姚静要的是一个盖世英雄,不是衣食无忧。没有想到,她对小沈怀有那样善良的情谊。
  “‘姐夫’……他知道嘛?”李春天握着电话,朝康介夫的办公室看了一眼。
  “跟他说过了,他说如果我愿意可以调别的部门,可是我想,还是走吧。”
  “嗯,也对,等明天睡醒了,我去看你。”
  “哦,对了,”姚静补充道:“我的辞职手续下个礼拜一就办完了,这个礼拜我请了病假,你别告诉小沈。”
  李春天打算离开办公室的之前想了想,还是去跟康主编打个招呼。她轻轻推开门,康介夫大概正在写着什么时评一类的文章,手里那根烟,微皱着眉头对着显示器发呆。
  “我……回去了。”李春天小声说到,声音里流露出歉意。
  “嗯。”康介夫看了她一眼,掐灭了烟头儿,“梁冰还在你们家呢,他
看你钥匙在家,怕你回家进不去。”
  李春天没说话,轻轻带上门出去。
  开车往家走,经过三环路的跟梁冰撞车的那个入口,想起梁冰的模样,居然有点温柔的感动。是,李春天必须承认,梁冰是一个好人,接着,忍不住去想,要是跟他结婚会怎么样,哼哼,不用想了,一定没好果子吃,有些人做朋友很好,但是嫁给他,一辈子当牛做马。
  什么时候开始李春天也有了一点点的智慧?就像李思扬那样。
  李春天按自己家的门铃,梁冰给她开门,睡眼朦胧。李春天站在门口,不等梁冰开口抢先说到:“谢谢。”
  梁冰愣了一下,接着变转身去整理他刚才躺过的沙发,然后拎起之前盖在他身上的外套,一言不发地向外走。
  瞬间的犹豫,李春天关上了门,“那个沙发拉出来就是一张床,你接着睡吧。”说完放下背包,脱掉外衣,进了洗手间去洗漱。等她出来,梁冰已经走了。
  那时那刻,李春天心头一阵失落,为什么?她不知道。好比天空下着大雨,你撑着一把大伞站在街边,不远处站着另外一个没伞的人,“来我这吧,伞够大”你说,可是人家白了你一眼,走开了。在站到你旁边和淋雨之间,人家选择淋雨,换了你,你能不失落?
  李春天困意全无,倒在沙发里打
开电视机。凌晨时分是电视直销以及夫妻夜话这类栏目的黄金时段,这时候看电视的不是因为无聊便是心灵寂寞的一方夫妇。李春天也时常感到寂寞,然而不是心灵,她时常在下班以后找人说话,可是找谁,连城市都睡着了。
  猛然听见门铃响,李春天下了一跳,叹了口气走过去开门。她知道是梁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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