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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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我爱你-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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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奶奶满脸堆笑,杵着拐杖慢悠悠进院,说:“姚姚,你知道俺家的老母鸡为啥总瞎跑吗?”

    “为什么吖?”

    张奶奶抿了口茶,摸了摸她的头发帘,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忧愁,“唉,奶奶起初也不信,但仔细想了想老母鸡瞎跑的地方,它的孩子就是在那条路上被拖拉机碾死的!”

    “咦?……您是说,老母鸡去找它的孩子们了?”安姚疑惑地问。

    “动物和咱们人一样啊,重情重义,失去孩子当然也会难过伤心。可怜的是,动物不能像人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唉……”

    听完这番话,安姚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第一次感受到,动物好像真的会流泪,也会难过。她望向自家院中的兔子窝,昨天刚刚死了一只小兔崽,她身为兔子的主人,却没有好好安葬小兔崽,怪不得母兔子食欲骤减,它或许是在埋怨自己没有尽到一个饲养者的义务。

    想着想着,她感到十分内疚。

    而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张奶奶眼中转着泪花,可张奶奶前一秒还在笑。

    “您怎么哭了?不舒服吗?我去请卫生员过来。”安姚急忙站起身,却被张奶奶拉住手腕,张奶奶用袖口抹掉眼泪,笑着说:“坐下坐下,奶奶没事,就是……想俺家大柱子了……”

    大柱子是张奶奶的大儿子,去年有几位穿着军官制服的叔叔来到村里。走在最前排的军人叔叔手里捧着柱子叔的黑白照片。当时,张奶奶抱着儿子的照片没有哭,也没有与军官们说上一句话。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一待就是三天。

    其实部队给烈士家属们都安排了很好的养老住房,但是没有人愿意离开这片土地。老人们常说,一旦走了,孩子们就找不到回家的路。

    虽然安姚只见过柱子叔一两次。但是当她知道柱子叔的死讯时,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是在替张奶奶伤心,更是在替自己害怕,她怕哪一天也会收到同样的黑白照片。

    然而,她越是恐慌,越是不能表露出丝毫的情绪,因为居住在这个村庄里的人们都清楚,这村庄是一处可以产生共鸣的地方。即便是一只鸡老死,一头猪生病,眼泪也会莫名的流淌。泪水化作对亲人的思念,在任何一段不算悲伤的画面里宣泄着属于自己的情绪。

    所以,只有十岁的安姚,这个看多了生生死死画面的小丫头,为了不让关心她的爷爷奶奶们难过流泪,她只好努力活着,努力微笑,把思念父母的情绪统统留给自己。如果实在憋得难受,她就跑到河边大喊,喊爸爸,喊妈妈,喊出来就舒服了。

    “傻小姚,你又跟这乱喊乱叫啥呢?”一个男孩揉了揉眼皮,从大树后探出脑瓜。

    安姚吓了一跳,但看清是谁后,转身就走。

    “臭丫头,给爷站住!”李杰弹起身一声咆哮。他是村里的小恶霸,欺负不了老的,还欺负不了小的?

    安姚不予理会,但弯身捡起一块石头。荒郊野岭,没人能保护她,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李杰三两步挡在安姚面前,叉腰狞笑:“哎哟呵,你以为你捡块石头我就不敢对你咋样了是不?快点跪下,给爷请安!”

    安姚仰视人高马大的李杰。李杰只比她大两岁,但不知道吃什么了,个头竟高出她一大截。

    李杰见她不吱声,围着她缓慢地转了两圈。这时,安姚忽然开口了:“转什么?我又不是磨。”

    李杰眨眨眼,琢磨了琢磨,刚打算问她啥意思,突然明白了,臭丫头居然敢骂他是头驴?

    于是,李杰一拳头打向安姚的身体,安姚躲闪不及,肩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只听‘噗通’一声,她重重地摔在草地上。

    李杰得意洋洋地对着她坏笑,等着看她哭鼻子抹眼泪的一幕。

    安姚则望着幼稚可笑的李杰,她也希望自己能像他那样没心没肺的快乐生活,可是她听长辈们讲了太多大道理,那些用时间与经历换回来的人生哲理。比如:吃亏是福,比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比如,退一步海阔天空……所以,同龄人在她眼中都只是没长大的孩子。

    李杰讨厌安姚看自己的眼神,全村的孩子都怕他,只有安姚从不畏惧。当孩子们都在村头玩耍疯跑的时候,安姚却像个乖宝宝一样扎在老头老太太堆里洗衣做饭。她是长辈眼中的好榜样,是李杰的眼中钉。

    安姚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李杰依旧不依不饶,拉了她的手腕一下,倏地,安姚手中的石块,瞬间砸在他的脑瓜上。

    李杰顿感一缕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他木讷地眨眨眼,是的,他懵了,打死他也没想到,安姚真敢拿石头打自己。

    他摸了摸伤口,手心已沾满鲜血。于是,他抱头蹲身,躺在草地上嚎啕大哭。

    “……”安姚傻傻地戳在原地,其实她也没想到会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就在出手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得勇气和胆量,但是,当平日顽劣成性的李杰疼得满地打滚的时候,她居然感觉,以暴制暴是对付坏孩子的好方法。

    “我,我送你去卫生所。”安姚蹲在他身旁,掏出小手绢。

    “脑壳漏了,脑壳漏了啊……娘救命啊……傻小姚是杀人犯!……”李杰声嘶力竭的喊叫,但他忘了,他就是为了躲清净睡懒觉才会跑到没人经过的小河边。

    “救命啊!来人啊……咋没人来救我啊……唔?!”

    这时,一只小手盖住了李杰的嘴唇,另一手按在他的伤口上。

    安姚见小手绢立刻染成红色,说不紧张那是假话,她蹲跳转身,焦急地说:“快上来!我背你去医务所。”

    李杰以为自己快死了,爬上安姚的后背。然而,李杰的体重压弯了安姚的腰杆,她卯足一口气,起!……噗通……两人又摔回原地了。

    安姚背不动李杰,而他的头依旧血流不止,于是,不知所措的她,蹲在李杰身旁,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不一会儿,又从默默哭泣转成放声大哭。

    “……”李杰还是第一次见她流泪,他吃力地直起身,“哭啥啊你,你打我你还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死,千万别死……”安姚泪如以下,她杀人了。

    “……”李杰长大嘴巴看着她,这是他曾经见过的安姚吗?这是那个在老头老太太面前只会微笑,又对同辈爱答不理的傻小姚吗?

    想到这,李杰自行捂住伤口坐起,哄了她一会儿,她却越哭越凶,李杰屁大点的孩子哪懂得劝说之道,他一拳打在地上,说:“哎呀,死不了!别哭了啊,不信你看!”说着,他也不知道咋想的,居然捡起一块石头再次砸向自己的脑壳。

    “?!”……安姚惊见他的脑瓜都成了血瓢,竟然还在对着自己傻笑,她眼前一黑,吓昏了。

    而之后的事,满脸是血的李杰背着昏迷的安姚,走了一个小时的路,终于活着来到医务所。

    “老姨别管我!先救傻小姚!”

    “姚姚没事,但是你这小子血快流干了啊,行啊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英雄救美的?”李护士是李杰的小姨,她听李杰讲出安姚昏迷的原因之后,忍不住捧腹大笑。

    “笑啥笑啥啊,丢死人了!这事儿您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李杰疼得龇牙咧嘴,老姨下手可恨了,缝针的技术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第二天。

    李杰在家里躺着养病,安姚默默来到李家,帮李家收拾了鸡窝,替李奶奶洗了衣服,还给李杰煮了一锅小米粥。

    “你这是干啥呢?我又没怪你。”李杰托着粥碗蹲在门槛前。

    “你别管,回屋躺着去。”安姚半命令道。

    “……”李杰怔了怔,憨憨一笑,傻小姚,还内疚了呢。

    安姚通过这件事想了很多,原来眼泪不止会令别人伤心,还会令伤害她的人做出自我伤害的傻事。眼泪不是好东西,她再也不想哭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想哭也要忍住。

    “傻小姚,等你长大给俺当媳妇吧?”

    “不,我谁都不嫁。”

    “为啥呢?”

    安姚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自己所给出的答案,是大多人无法理解的。

    ……

    这就是十岁的她。从那一年开始,她不会再跑到河边用呐喊宣泄情绪,而是将各种各样的心情写在日记本里。避免冲突,避免伤害及反伤害。


    2001年8月8日

    一个月之后,邢凯与安瑶在八月八日这一天领取结婚证。安瑶父母对邢凯非常满意,无论是家世还是邢凯本人,都令这一对父母感到无比荣耀。

    两家商量好,婚宴推迟到邢凯毕业后再举办,主要是考虑到邢凯与安瑶的年纪问题,小夫妻俩刚满二十二岁不久,至少等到大学毕业。

    亲家见面酒席上,邢复国初次见到安瑶的父母。安家夫妻都是知识分子,有修养识大体,邢复国对亲家的第一印象还算可以。安瑶在公公面前显得格外拘谨,但谈吐得体,总体看来还是不错的。邢复国努力挤出对儿媳的满意笑容,心中却连连叹息。

    “小凯,你决定搬出去住,还是?……”邢复国每日忙得晕头转向,不记得儿子提没提过。

    “我和安瑶商量好了,装修一下还是住在咱家里,等我毕业了再说吧。”邢凯始终握着新婚妻子的手,浅浅一笑。

    邢复国的视线下意识移到邢育身前,他倒是无所谓,就是怕邢育感到不自在,所以邢复国又看向眼前这对幸福的小夫妻,问道:“院里还有一栋二层小楼,要不装修好了你们搬到那边去?”但他没等邢凯的回应,继而征求安家夫妻的意见,又问:“没办酒席,我这心里已经觉得过意不去,亲家希望他们住在哪?”

    安家夫妻互看一眼,嫁入邢家还能亏待他们的女儿吗?所以夫妻俩给出一致答案,看他们小两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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