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式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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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式洋楼-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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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里的山水,都是农村的一种风物,正是有了旧式洋楼,它们才放出美感;正是有了它们,旧式洋楼才显得特殊,独到。

  车停在洋楼的铁门边上,司机就呆在车里,李资本家一个人走出来,曹小二就上前迎接。一直走到客厅,李资本家向曹老爹道了好,曹小二为李资本家指了指李姑奶奶,李资本家就走过去,也是道好。李姑奶奶站起身,让他坐,说道:“这洋楼很少有贵客来,千万不要客气。”

  李资本家对李姑奶奶说:“听说你我还是亲戚。”“没有,我们都姓李罢了。”李姑奶奶笑说。

  李资本家吹了下飘在茶杯上的雾,喝下了一口绿茶,茶水如溪流一般,暖了全身。曹大哥把电视打开了,转到新闻栏目,声音调小了。李资本家也让大家坐,曹老爹问了一句,李资本家答了一句,又是一句,又答了一句,附带还说了一大通背景。李资本家滔滔不绝地说他这次回国,一是为了他的公司融资,二是看看故土。李资本家他说话口齿清楚。曹大哥仔细端详他,看他衣服穿得整洁大方,脸很干净,脸颊的肉有些瘦弱,却如削平的一样,额头也是如此。他时不时的摆手势,像在做演讲。

  李资本家问曹家的经济如何?他讲了一通自己对自己公司的规划,以及前景如何。曹家大小目前都愁着钱,哪有这个闲钱投资?曹家祖宗当年钱是多得很,但是今非昔比了!而张嫂却表现很兴奋,她说她可以找自己的同事凑些钱。张嫂问李资本家需要多少?李资本家回答:“至少一万元人民币。”张嫂说她筹集两万,又问怎么给,李资本家拖着声音,认真地说:“你先做一个账户,把钱存进去,再汇款到我公司的账户上。”说着,李资本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随身携带的纸,以及一只国外产的黑笔,细心的把自己的账户号码写了下来,张嫂一直站在旁边侧着身看。李资本家写好后,自己又念了一遍核对,这才小心的递给张嫂。张嫂接了,喜上眉梢,不停点头。

  曹老爹这时问李资本家抽烟么?李资本家摆了摆手,曹老爹又说:“有没有兴趣参观参观这栋旧式洋楼?”李资本家很是惊喜,连说好,还说他自己在美国看惯了高楼大厦,单单没见过在中国土地上的洋楼。曹老爹就引着李资本家从一楼客厅,上了楼梯,到了二楼,左边是曹莲儿的卧室,房间当然空了一段时间,再往左,就是浴室了;而右边靠楼梯的是曹儿的卧室,再延伸到尽头,便是曹大哥和张嫂的卧室。曹老爹和李资本家攀谈了一会儿,他们就上了三楼,曹小二老是在后头殷勤地跟着。三楼的右边,是曹老爹的卧室,在过去是曹小二的卧室,曹小二此时笑了一下,而左边,便是李姑奶奶的卧室了。李资本家问:“楼顶封起来了么?”

  “原本三楼有楼梯直达楼顶,可是风水先生说,楼顶不宜,于是就封了起来。”曹老爹微带咳嗽地说。

  “其实无论风水,在楼顶上栽花之类也是好的。”

  “在院子里栽花,更踏实罢了。”

  “三楼的阳台走廊位置好。”李资本家说了,便靠在栏杆上远眺,可以望到闽江对岸的高山。曹老爹却走到自己的房间里,欲拿一东西给李资本家瞧,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他把手指头擦了踢脚线上的灰尘,看了看,随口说:“这房子太脏了,要选个时候大扫除了。”李资本家却伸进头来说:“我们下去吧。”曹老爹嗯了一声,他们就下楼了。楼梯道很窄,只能容下一个人,再挤顶多也两个人。李姑奶奶在一楼的楼梯口等着他们下来,这时,李资本家问道:“这栋旧式洋楼盖了多少年了?”曹小二努了努嘴,李资本家转头看曹老爹,曹老爹从容不迫地说:“应该有一百五十多年了。”李资本家又说:“这是洋楼,很有中国的味道。我记起像日本的榻榻米铺的房间,其实也很理想的。”李资本家咽了口吐沫,接着说:“您老有没打算把这旧式洋楼卖了?”

  他们将走到一楼客厅了,这句话被李姑奶奶听见,忙抢着说:“这怎么可能,旧式洋楼永远是旧式洋楼,我们把它卖了,除非是我们绝户。”曹老爹不为李姑奶奶这句过激的话而抱歉,他对李资本家说:“我们对着洋楼感情深了,况且我们亲戚又不多,总是这旧式洋楼陪着我们,此外,这旧式洋楼还是我的祖宗留下来的……”

  李资本家的手机响了,他用英语对话了好一阵,知道是要紧事,只好提前向李姑奶奶和曹老爹告辞,走到门口时,曹小二还陪着他。他挂了电话,说了一下原因,又朝曹大哥和张嫂挥了挥手,于是就坐车走了。曹小二站在洋楼的门口,目送着车的远去。

十七
送走了李资本家,曹家便私自议论了,唯有张嫂一人回到她和曹大哥的房间,策划着投资。曹大哥很是不解,好端端搞什么投资?张嫂就敲曹大哥的脑门,近乎戏谑地说:“你知不知道现在时兴股票之类的,我们花钱投资,比买彩票理智得多!”

  好好想想,单独下雨的那天比较冷,转眼到了九月份,曹儿该上学了,这丝毫不牵动着李姑奶奶,李姑奶奶反而经常和高妈呆在一起。

  那个高妈已经在搬家了,她故意把搬家的时间拖延很长。她家就在她的杂货店的楼上一层,家具简单明了,唯一不得不要费力费心思的是她丈夫的书,高妈的丈夫喜欢书,买的书一箩筐一箩筐数不尽,最早的书可以上溯到九十多年前,那是前辈传下来的。李姑奶奶那天也在场,她要帮忙,却被高妈拦了好几次。李姑奶奶显得执着,高妈只好让她帮忙清点书籍。李姑奶奶是老了,但她家族遗留给她的“书香门第”之气,是浸到她骨子里的。李姑奶奶特别留心这些书,因为在旧式洋楼能算是书的,就那么一两本,除了曹儿的课本。李姑奶奶留意到,这里的书,大致有这么几类:中医类,哲学类,古代典籍类,以及外国名著类,最后拿出来的是半新不旧的近现代中国文学名著。外国名著的占去了四分之一的数额,全是这些书的主人,从旧书摊上购买而得的,比如:《蒙田散文》,《莎士比亚戏剧集》,有像托尔斯泰的《复活》,《战争与和平》,尤其是《战争与和平》这本书,李姑奶奶觉得它长得厚实,也很老成,足以当做枕头了。还有一部分书引人注目,是医学类的,大都是中医古籍,有孙思邈写就的《千金方》,以及《黄帝内经》,有些书封面都烂了,怪不得高妈她的丈夫有一阵子治腿病,没去医院,自己给自己医好了,成为七元村的头条新闻,以至于妇孺皆知,找他治病开药方,唐西医的生意因此冷落不少。李姑奶奶帮忙整理的最后一叠书,是鲁迅的《呐喊》,《野草》,贾平凹的《废都》,《秦腔》,还有不少其他的,李姑奶奶她来不及看了。

  书是有味道,对于好读书的,自然是山珍海味,花香袭人;对于其他人而言,要么没味道,要么臭死人。高妈屡次劝李姑奶奶歇息,李姑奶奶也干累了,便告辞回家了,高妈连说慢走。

  一路上,李姑奶奶的眼球被两个熠熠生辉的光芒吸引住了,循光源找去,原是两枚被太阳照得发光的五毛钱硬币。李姑奶奶环顾四下无人注目,就要去捡,可转念一想,干脆不屑一顾的继续走。她一回旧式洋楼,恰好有个邮递员刚往回走,李姑奶奶奇怪,到旧式洋楼的小院子里,曹老爹便站在那里,手拿着一张白纸和一沓钱。李姑奶奶问怎么回事,这旧式洋楼鲜有寄信之类的事。原来是曹莲儿寄钱来,有好几千,附带一张便条,写着她在厦门,一切平安。

  说说曹莲儿去厦门的事吧。在曹莲儿的眼中,厦门把省城福州给比下去了,处处新鲜。她手心出了汗,捏着一封推荐信,找到了一家机关幼儿园,应聘一个学生管理的职位。同时来应聘的人比比皆是,最后由一个老的工作人员领了一批人进去,其中包括曹莲儿。这批人顺了一位领导的吩咐,先给那位领导交上了个人简历,再分别坐在了一张会议圆桌的四周,倾听了那位领导讲一番老生常谈的话语,于是那个人就让应聘者逐一回答不同的问题。这些问题五花八门,涉及到生活细节的颇多,问道曹莲儿,曹莲儿不紧张,心平气和的对答。轮到其他人发言的时候,有个年轻的女的说了个小孩子般的语句,奇思妙想的,逗得其他人微笑。又有一个女的,临时竟说了英语,一大通的英语,弄得会场的领导,心里直冒疙瘩,脸上死板极了。

  这场会面结束了后,曹莲儿被选中了,一周后来上班,可是出现了变故,曹莲儿的名额被无情的取消了。缘由是有少数男女,他们是有关系的,他们爸妈一知道事情不妙,就找了当地局长,副县长的人,走个后门,果然奏效。曹莲儿不明所以,到单位询问,人们就给她使脸色,撞上一位发牢骚的人,好不容易从她嘴里打听了这内幕,又气又急,回福州是不可能了。她孤零零的提着行李箱,租了一个宿舍,暂时在一家服装店打杂,这边辛苦干活,那边加紧找工作——夹上自己的档案,按着地址一家一家面试,一天要跑好几家,更是不能把规整的衣裳弄脏的。有在大热天奔波的境遇,她热得实在没法,口里硬含着廉价冰激凌解暑。莲儿的宿舍,小的可怜,莲儿终究尝到了有别于旧式洋楼的生活。那间宿舍也没有热水器,每次洗澡,莲儿无奈用冷水,冰凉着她的肌肤,偶尔看到浴室瓷墙上画着的小小一幅娇羞的少女,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感到无限的漂流之感,无依无靠如浮萍,无一个相识相知的,无法预想明天,明天见鬼了也不是没可能。白天是刻板的笑和问好,像乞丐受到富人的怜悯而发出的机械的“谢谢”二字,苍白而无力;夜里,夜色如魔鬼,侵袭着,制造无边无尽的梦魇。这段生活,莲儿每天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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