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风流录- 第77部分

　　傍晚，忧心忡忡的阿兰抱着儿子有福坐在前门等候宝仁回来。

　　“进来！你们快进来！”忽然宝仁在屋里喊他们母子俩。

　　有福先跑进屋里去，他又很快跑出来，抱住妈妈的大腿说：“鬼，我怕！”

　　宝仁笑呵呵追来。阿兰狠打他几拳说：“该死喽，你呀！你为什么装神扮鬼来吓唬儿子？”

　　原来宝仁未卸装，仍是黑脸脏兮兮的乞丐。有福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古怪人，他当然怕得尿裤了。

　　宝仁逗着儿子说：“有福，你怎么要怕爸爸？”

　　有福说：“我怕。爸爸你像个妖怪。”小家伙又扑过来摸弄爸爸的衣服。

　　阿兰追问宝仁为什么这般打扮，去哪儿一整天才回来？

　　宝仁讲他去揾钱刚回来。接着，他把他今天行讨的经过讲给她听，又把小布袋的钱抖倒出来给她数点一下，看看今天收入是多少。

　　有福见到钱忙扑来抢要。阿兰马上从儿子的手里夺要了大票，只给儿子一张五毛钱玩。她点完钞票，惊喜说：“哇，38块5毛钱！”

　　宝仁讲今天他是停车场行讨，那里行人少，只揾到这点钱，要是摆摊在大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肯定收入不这么少的。

　　阿兰问他为什么不在坐在街头上行讨？

　　他讲他头一次做乞丐怕害羞。

　　她指戳他额头说：“害羞什么？当初你去找老婆为什么不怕害羞，现在有老婆儿子了反怕羞？什么羞不羞，穷没钱更羞于人呢！赶明儿，你就是坐大街头！”

　　她口头虽是在骂宝仁，心里却觉得宝仁有可爱之处。因为她想，如果，他每天都出去捞得这么多，甚至比今天还多的钱回来，他呀简直就是一棵摇钱树，也就是一眼汩汩喷流不止的财泉。唔，人家有大本钱去做生意还怕蚀得血本无归呢。而她的老公行丐乞讨的生财门路，就像扔泥浆上墙，砸上一团就黏住一团，没有风险，是无本万利。而且，在爱甜村又没有竞争对手。哎哟，这条门路可真是太妙极了。

　　她将宝仁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仔细认真地端详了又再端详，就像一位专家审核一个宝贝艺术作品一样。她觉得他的化装还没到位，还不太像真正无依无靠的残疾乞丐。她跟他讲，明天早上，由她来给他做个认认真真的化装，把他装扮成一个地地道道的乞丐才行。

　　当晚，阿兰破天荒地为宝仁烧热水来洗澡。她已将他当作捞钱的机器来呵护了。

　　吃了晚饭，阿兰哄有福睡了以后，她就连夜发挥她的想象能力，将那套破旧的军装拿来再进行艺术的加工。衣服的破孔不够大，她先将破孔剪大了，后再用手将孔边的布撕烂起毛丝，让人一看，衣服破烂已久也没法缝补。弄完了衣服的几个破洞之后，她又在衣服的领子和袖口边，先抹上一层浅浅的猪油，又往那儿撒下一些灰尘，再蹭磨它，让那些地方变得油腻污垢又映光。

　　她将那套经过艺术加工的衣服抖张给宝仁看了，问：“你看，这套衣服像不像已经穿过许多年头也不脱下来洗一洗呢？”

　　宝仁笑说，太像了。他见妻子竭尽全力来支持他去乞讨，使他对行丐乞讨的专业前途充满了信心。他对阿兰说：“老婆，有你这么尽心尽力的支持我出去揾钱，从明天开始，我就豁出去在街头上摆摊乞讨。以后每天一定要捞到50块钱以上才回来！”

　　阿兰问他午饭怎样解决？因为她不能给他送午饭去的。

　　他讲，吃的不用愁，有的人给钱也同时给点东西吃的。

　　她将那套道具衣服挂好了，就来拉宝仁去上床睡觉……
　　作者题外话：恳请投票！恳请收藏！

第10章　门路之三
次日早晨，宝叔还是先起来煮好早餐饭，才叫阿兰和有福起来吃早粥。

　　吃了早粥，阿兰就给有福一小袋的圆颗糖，叫他到另一边去吃糖。然后，她叫宝仁来坐在椅子，让她给他作一番精心的化妆。

　　别人化妆是为了美化容貌，而宝叔化妆是为了丑化相貌。阿兰就是宝仁的专职化妆师。她先就帮宝叔穿上道具用的军装。那件衣服的领子和袖口的布面上粘上一层厚厚的油腻腻的发出乌黑光亮的污垢，衣服的前胸后背都破了几个洞，从破洞可以看见他邋遢的皮肤。裤子后臀前裆都钉上了补丁，右裤筒向上翻卷，包裹着他那宝贝的残疾大腿，左裤筒的沿边已破烂吊线毛头。穿戴完毕，宝婶又将锅底灰涂抹上宝仁的脸部上去，然后，她又用鸡翅羽毛醮了一点水，像作水墨画一样在宝叔的脸上扫扫涂涂。过浓之处，她用清水去冲淡一点，太淡之处，她又黑灰添加上去。弄来弄去，直弄到她把宝仁化妆极像无家可归的可怜乞丐才罢手。

　　化妆完毕后，宝仁就把旧的挎包挂上肩头去，拄着拐杖站立了起来，回顾屋里一遍，就朝门口走去。这时候，宝仁的儿子有福不知天高地厚跑过来，双手拥抱着爸爸那条顶天立地的正常健康的腿，稚声叫嚷：“我也跟爸爸去讨钱来买果果。”

　　孩子的话儿像刀子剜痛了宝仁的心头。他想，他要是是个四肢健全人的话，他会像天下的慈父一样，抱起儿子，让儿子骑在肩膀上，驮儿子出门上街去逛。可是，老天爷不公，让他少长了半截腿，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只能以行乞为谋生。他没给儿子足够的父爱，他欠儿子太多的了。

　　儿女情长是碍手碍脚，影响到收入的。宝仁用眼神暗示宝婶快抱走儿子。在妻儿的注视中，宝叔脚和拐杖并用，嚓橐嚓橐地走出家门去。

　　宝叔的房屋是躲藏在临街房屋的屁股后边。他出门上街须要经过有30米左右的小巷道。宝叔行走在这条巷道里，不知在心里头骂过祖宗多少回了。

　　他骂先祖不中用，以前他们当家做人时，没有本事在临街买宅地建房屋。现在他家要是有房子临街头的话，他宝仁也有房子出租有钱收入来养家糊口了。可是，天下的倒霉事儿偏偏摊到他身上来，老天爷先让他身残后让他没有房子出租解决生活，非逼他走上行讨之路不可。

　　骂了祖宗一通之后，宝叔又转个角度来思索，想来我项家的先祖可能是弱智之慧，又笨又懒不会做人，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只好羞答答在别人的屋后搭间小房子来栖身养子女。如此得过且过，太窝囊了，太丢人了！项家的历史必须由我宝仁来改写才行！

　　改写家史的念头刚冒出来，他又意识到他要实现这个理想是相当难的。因为要把理想变为现实，需要宝仁拥有的家产财富，必定是超越历代的祖先人，也富压他人才行。按照人类的发展规律，世人总是一代胜过一代。人类社会如果不是后代人超过前代人，现在的社会就没有飞机火箭飞上天，也没有火车汽车遍地跑了……

　　宝仁尽管有了无数次的立志发誓，但是他从来不把心中的宏愿讲给妻子听过。他深知他当乞丐要实现发大财的宏愿是相当艰难的。在中国历史上曾有朱元璋先当过乞丐后来才当上皇帝的。那是上下五千年来才出个乞丐当皇帝的先例。就是朱元璋的典范激励了后来千千万万个出身于贫苦寒门的人战胜自卑感，树雄心立壮志，奋发图强，艰苦奋斗，百折不饶，最终才能功成名就。可是他宝仁是仅有一条腿的人，怎敢与朱元璋和历代名人类比呢？他也不敢奢望有朝一日时来运转当官发财。他只祈求天天乞讨顺手，除了开支还有一点剩余，日积月累，积少成多，攒钱够买临街一间房子。然而，时下是改革开放的时代，人人往钱奔，个个想发财，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健康正常人一夜之间有可能变成为百万富翁。而他宝仁四肢不全的人，就是拼尽吃奶力气也斗不过人家的，唯有以智取巧挣方能捞到钱。

　　他等呀盼呀，总是盼不来机会，寻不到门路去挣大钱。无奈之下，他只好将个人奋斗的目标深深地埋在心中。现在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无可奈何的走当乞丐的门路。他只在心中祈求老天爷恩赐他一条更好的门路，让他也当一回富翁。

　　宝叔一走出了巷道口，脚踩到的地就是南街中段的最繁华的黄金路段了。

　　街道上满眼见到有红的蓝的白的各种各样的薄膜塑料袋飞飞落落，遍地是猪屎狗瀵星罗密布。宝叔走到一处比较干净的地方，他用拐杖当扫帚将废纸呀塑料袋呀刮扫去一边。然后他分别用壮语和S语呼喊，注意，让开！边喊边用拐杖去弹打畜屎蛋球，屎蛋球东飞去一个西飞去一个，行人怕屎蛋飞来打中脏了衣服，就闪身躲开。你躲他也躲，渐渐地腾出来一小块空地。宝叔见到空地足够他摆摊了就停手不打屎弹。宝叔每天都是采用这样的方法方式去占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来摆摊的。

　　宝叔就在属于他用的摊位地席地而坐下来。他动手先解开包捆右大腿的裤筒，扯翻上去，把那只畸形怪状的小腿亮摆出来。那只畸形废了的小腿就像有很强的磁力，很快吸引住了行人的眼球，纷纷驻足下来观看一下旷世的稀罕物。宝叔的残废的小腿像一节鲜嫩的莲藕长在大腿的膝盖下端，那截小腿竟然还长出仅有两手指大的小脚板，脚板尖头还有黄豆粒大的脚指头。随之，宝叔抖开一张大纸，铺在地面上。纸上分别用中文和羊国文写着：

　　不幸的我生来畸形，由人抚养，现在父母没了，生活无着落。乞求修阴功积

　　善德的人可怜可怜我，施舍给我一点钱。祝君洪福齐天发大财！

　　宝叔又从挎包里拿出4块小石头压在乞怜书的纸上的四个角，不让风吹走或吹翻纸张。压好了纸角，宝叔又拿出来一只瓷碗放在自己的跟前。这只饭碗是专等行人施善放钱下来的。它就像民间团体发起慈善捐赠活动而摆放在街头的捐赠箱的那样。

　　本地人对于宝叔的畸形小腿早见过，没有兴头去再看的。只有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一见到了，都觉得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