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说苏颖倒不再折腾了，摸索着将那点残肢在裤管中放好，又把褶皱抹平，轻轻弹了一下，继续喝她的咖啡。不过她是片刻也不肯安静下来的：“我有个问题。”
“请，问题宝宝小姐。”尹恪诚放下咖啡杯庄重的回答。
“讨厌。”苏颖瞪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去作弄尹恪诚的腿，这回是左腿，隔着裤子轻轻搔痒，尹恪诚也懒得提醒她，别说搔痒，就是照右腿那样把左腿整个儿卸下来自己也不会觉得有多么疼。
“你……以前有没有女朋友啊……”苏颖眨着眼睛一脸天真的望着尹恪诚，仿佛不是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而是问他养没养狗。
尹恪诚没想到苏颖上来就问这么重大深刻又严肃认真且很容易喷咖啡的问题，还好他提前把咖啡杯放下了。当然在这个问题上，他多少还是比较纯洁的，坚定的摇头：“没有。”
“没有吗？！对了，你多大了？”苏颖脸上快速变换着“不可能！”、“真的？”、“你真丢人！”、“告诉我”四种表情，尹恪诚都来不及根据她的表情调整自己的语气，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28。”
“就是嘛，这么一把年纪，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啊。”苏颖自说自话自以为是的揭穿他。
“真的没有。”尹恪诚急于辨白，“我大学是上军校，然后在部队里面，特种兵的训练非常密集，还没顾上谈就参加演习去了了，然后就退役了。”
“我觉得比较难以置信。”苏颖摇着头，“你长得又不丑，确切的说，还蛮不错的嘛。”说着两道魅惑的视线闪着金光落在了尹恪诚脸上。
“我真不骗你。”尹恪诚只有这句话了，接着又很没信心的问苏颖：“你觉得……一个残疾人……长相……”
“不管什么人都是有鼻子有眼的嘛，”苏颖眼中的金光褪去，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双手捧着尹恪诚的脸，“难道没有人说过你很性感吗？很有魅力的。”
望着苏颖清澈的双眸，尹恪诚相信她心中确乎如此认为。尹恪诚自问长得不算丑，偶尔还会自恋的认为自己的形象很不错，然而受伤后他就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信心了，一个四肢不全的人还有什么魅力可言？他避开了苏颖热切的目光，微微低下头去。
苏颖知道不可能在一时片刻内让他恢复信心，也没有用“男人不能光看外表”之类的废话安慰他，探嘴轻轻吻了他的侧颊，换了个话题：“你一直自己住着吗？多长时间了？”
“一年多点。”
“这么长时间……”苏颖的笑容又突然变得暧昧起来，“就没上网勾搭个妞儿？”
尹恪诚无法理解苏颖怎么会想到这一节上，难道我是这么随便的人吗？刚想义正言辞的驳斥，又觉得一次次地被她无情的鄙视太过被动，干脆豁出去了，也暧昧的一笑：“这不正勾搭着吗？”
苏颖本就笑得弯起来的眼睛这回变成了细细的一条，报复性的又把她刚刚给尹恪诚卷起来的裤管扯开了。
这个暧昧的笑容，亲昵的动作，以及对两人关系的再次肯定，给尹恪诚带来无穷无尽的勇气，他终于伸出双臂将苏颖揽了过来。
“你的腿——”苏颖小心的挣扎着，既不想离开尹恪诚的怀抱，又不敢在他的身上坐实。
“没事，感觉不到的……”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苏颖的口中发出的，没什么经验的尹恪诚和经验丰富但长期缺乏实习的苏颖专心的寻找着彼此最柔软滑腻的唇瓣，还好尹恪诚提前放下了手闸固定住了轮椅。
一个长得令人喘不过气的French Kiss之后，苏颖在尹恪诚的轮椅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缺失的右腿在轮椅上留出一块不小的空间，足以让她不那么舒服的侧坐上去而不会压到他几乎完全消失的右腿。
苏颖偎在尹恪诚怀中，轻触着他没有感觉的肋骨，低声问道：“你喜欢我吗？”
尹恪诚还在贪婪的吻着她的额角，只顾得上吐出一个音节：“嗯。”
“为什么？”苏颖抬起手指点着他的眉心提醒他认真回答问题，尹恪诚握住这只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你对我很好。”
苏颖将脑袋顶在尹恪诚的脖子上轻轻晃动着：“那要是有人对你比我更好呢？”
“我没那么幸运的。”
苏颖抬起头望着尹恪诚下巴上没来得及剃掉的小毛须（他早上肯定没刮胡子）：“那不一定，有一就有二。”
这话从逻辑上讲不太通，但是挺有道理，尹恪诚用指尖挑起苏颖小巧的下巴，深深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问她：“那你……喜欢我吗？”
苏颖嘴角微微一扬，依然笑眼盈盈的望着尹恪诚，脸上却故意摆出不屑的神色来：“不喜欢。我就是在跟你闹着玩呢。”
“你当我是松狮呀。”
尹恪诚又笑着吻上苏颖微微嘟起来的小嘴，苏颖顺势将双臂环上他的脖颈。
拉德斯基进行曲（V）
两人拥坐在轮椅上纠缠了好一会儿，尹恪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苏颖那个问题：“如果我不是坐在轮椅上，你会喜欢我吗？”这种温馨的时刻应当配合着微笑和情话，而不是严肃的问对方如此敏感的问题。好在苏颖心情好，并没有回避这种问题，怎么说刚才也问过尹恪诚的老底，自己再遮遮掩掩的就不太像话了。她用指尖拱着他的鼻尖做出猪鼻子的形状，盯着他依然挺拔的鼻梁，摇头答道：“或许不会。我对男人一直都很有戒心。”然后她对着自己的杰作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又点点头补充道：“至少不会这么快吧。”
尹恪诚握着苏颖的手递到唇边轻轻一吻，有些疑惑，也有些心疼的猜测：“以前有不愉快的经历？”
“嗯……”苏颖沮丧的嘟起嘴，纤眉也夸张的蹙起来，还刻意抽了抽鼻尖，做出一副可怜相，尹恪诚笑着再次吻了上去。他知道不应该再纠缠不休的问苏颖这种太过深奥艰难晦涩并且很难讲得出什么道理的问题，可他就是忍不住，只好一边鄙视自己一边追问：“那我们在一起，你快乐吗？”他将下颌抵在苏颖肩头，望着桌上的咖啡杯，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怀中的苏颖轻轻叹了口气，也在他的脸廓上啄了一下：“嗯……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挺矛盾的。”
尹恪诚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苏颖吻了他一下站起身：“这样坐着不太舒服，你不坐轮椅可以吗？”
“那坐哪儿？”
坐轮椅是不太舒服，虽然自己这个身体怎么着都跟“舒服”无缘了，但是躺着总比坐着强些，然而这个时候就上床，那也太……尹恪诚有些惴惴的等着苏颖发话，结果苏颖问他：“坐沙发上行吗？”
“可以。”尹恪诚的回答早在苏颖开口之前就做好了，等大脑反应过来苏颖说的是“沙发”不是“床”的时候，又如释重负的补充道：“不过我在沙发上坐不稳，你得扶着我。”
“我抱着你。”
坐在沙发上不仅仅能更舒服一点，而且可以相拥在一起看电影。也是，才八点就上床，早了点。尽管自己的身体不能在沙发那么柔软的地方坐太久，看场电影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尹恪诚记得早在上中学的时候教英语的吴老师就经常在视听课上放外国电影，年轻的女教师还很不好意思的告诉比她更年轻的学生：“抱歉，上课的时候总放文艺爱情片，你们和喜欢的男同学女同学约会的时候就没得看了。I’m so sorry。”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尹恪诚就知道和女孩子约会的时候应该看《诺丁山》之类的文艺爱情片，尽管他本人更喜欢看纪录片。后来大学时有同学违规偷偷的谈恋爱跟女孩子出去约会，回来显摆或者传授经验的时候也提醒哥儿们宁可看港片也不能看好莱坞灾难片，得让女孩子觉得轻松浪漫才行。
也是，谈恋爱可不就得搞得轻松一点、浪漫一点才方便调情亲吻吗？那苏颖会选什么片子呢？
苏颖趁着尹恪诚去洗手间整理个人卫生的时候就选好了想看的影片，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尹恪诚，一个刚刚开始初恋的男人会比一个失恋过两次的女人更追求浪漫，她只是很生活化并且极其现实的的选择了自己想看的那部电影。
“这部电影我从很久之前就想看了，一直没时间。你应该没看过吧？”
《通天塔》，尹恪诚摇摇头，“没看过。”但是从名字上看就没有任何浪漫气息，感觉似乎比沙发上铺的三层床单还更加沉重。
“我看过宣传片，很不错的。呃，一起看吧，先不影响你的判断。”
苏颖把沙发前面的茶几向后移开给轮椅空出足够的空间，又拿过来薯片瓜子话梅之类的零食，然后脱了鞋子缩到尹恪诚身旁。
尹恪诚本欲坐在沙发右侧，这样可以把相对完整的左腿露在外面。苏颖却觉得与其被他不能动弹的左腿挡着，还不如让他坐在左边，没有右腿的阻挡，两人还能靠的更近些。
看电影之前苏颖很专制的要求尹恪诚把纸尿裤脱掉，因为他已经穿了几个小时，早过了卫生期。尹恪诚一再提醒她会遗尿的，苏颖便在沙发上铺了三层床单，并坏笑着警告他：“床单我洗，但是如果弄到沙发上，就要你洗哦。”尹恪诚知道苏颖是为自己的健康着想，也只能答应这个不平等条约。他估计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本领穿透三层床单的防护墙。
《通天塔》是一部很严肃的电影，开始的时候线索也有些乱，好一会儿两人都沉浸在电影的悲怆纠结之中，谁也没顾上再提及不那么浪漫的话题去加重这种压迫感。苏颖不敢吃太多零食，便一直在不停地玩尹恪诚的裤管，她把他过长的裤管缠绕在了他的左腿上，还找来丝带打了个蝴蝶结固定住。尹恪诚由着她折腾，直到苏颖自己玩够了倒进他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胡子拉碴的下巴提醒他：“你没刮胡子……”
“不见人就懒得刮。”
“今天呢？来见我都不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