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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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园-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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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跟你说什么?”郭洪斌装作强硬,“谁告我也不怕。。。 她怎么说的,看我整死她!”

  “她跟我说。。。 ”陈灿英止住了哭,多年的团干部经历让她能够识破郭洪斌的恐吓讹诈,她不用编出个完整的谎话来,“那你就整吧,我在一旁看着!”

  “没事她告我什么?”郭洪斌拉住陈灿英,他有点心虚了。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陈灿英趁势讨好,“只有我才这么傻。。。 ”陈灿英不由得又伤起心来。

  “什么傻不傻,你就别──你想去告我也行,只要你愿意,告诉你,校长跟我是拜把兄弟一般,没有人能告得灵的。”郭洪斌放开陈灿英,以退为进,“好吧,你害怕,往后我们就别再来往,这些事都算过去了!”

  “别来往了。。。 算过去了?”陈灿英霍地起身,那伤心的模样一下子变作切齿愤怒,“你当我没看透你,你想把我甩了?你毁了我一生,我做鬼也不会饶你──你赌我不敢去告你么!”

  “我可不是这意思,”来者不善,郭洪斌见陈灿英欲往外走,赶忙拦着,“你发什么疯──你这能讨到好处呢?”

  “我不要讨什么好处!”陈灿英斗胆投下大赌注,“这是你逼我的,你以为我好欺──我告诉你吧,我肚里有了孩子,没有什么作不出来的事情!”

  “我哪是逼你?”郭洪斌只得换过笑脸来抚慰陈灿英,“我是为你好呀──你说有了孩子这话当真?为什么不早说?”

  “你让我什么时候说?我上次来就准备说,可没说成,能怪谁?”陈灿英白了郭洪斌一眼,她觉得能把握住对方了。

  “不行,怀孩子是绝对不行的,得想个办法。”郭洪斌皱上了眉头,“我是说,从长远计,现在不能暴露这事,不然会弄出大麻烦来,这事得听我的──我要是糊弄你,你就刀劈了我。”

  “你有什么办法?”陈灿英贴近了郭洪斌,“让我沉塘上吊?让我去打胎?这我是不干的,你不是常说敢做敢当么!”

  郭洪斌不说话了,他也有无法脱身的时候。陈灿英却退让了一步:“我就知道你当时说那许多好听的话全是骗人,你心里并不想要我,我是白天撞着了鬼,到这地步,我死活都是你的人。除非你真能够让我留校工作,到时,你要我便好,不要我,我才会去打胎。考学校是不可能了,离毕业只有三个多月,我没那个心思──你说你另外还有什么好办法?你赶紧说呀... ”

  “难道你真不怕丢了脸面?”郭洪斌邪恶到了头,聪明却没有绝顶。他让陈灿英蒙住了,“我哪是不想要你?我怕。。。 ”

  “我才不怕!”陈灿英说着说着热乎了起来,她来时有的那点伤心不过是害怕被抛弃,“只要你不逼我,我就不会去告你。别人告了你,你去坐牢,我便送饭;你判了死罪,我去给你上坟;你如果真心对我好,我赔上这条命也不怨你!”

  “我怕什么,我就怕你没这个决心,”郭洪斌让陈灿英一激,不但隐瞒了从校长那里得到的险情,反而忘形起来,“只要你说的话算数──我便做个*鬼也值!”

  多么了不得的陈灿英,一开始学坏,便青出于蓝。说有了孩子本是情急之间偶尔冒出来的一句假话,,她是没有了退路,但她能够见机行事,因势利导,真生出机智来了,凭着她那一泼二粘三发誓终于降服了郭洪斌。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妖套住了一个老练的色魔,当然,首先是一条邪恶的色狼吞噬了一个年青女人的纯真。这两个人组成的利益同盟,第一个目标是争取陈灿英留校工作,可这是无中生有的事。当初郭洪斌只是信口开河,现在陈灿英拿它当真,也不过是想入非非。陈灿英要留校,就得郭洪斌让出团委书记的椅子。郭洪斌要让出团委书记,他自己得先入了党,谋到个副校长之类的去处,短短的三个多月要办成这些事,谈何容易!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郭洪斌已经不敢承认他无能为力,陈灿英更是不肯放弃这个追求。仅这样,就足以促使他们搅和得越来越火热。二人渴求着一个在瞬息之间就可以翻天覆地的机会。

  这种机会只在政治运动来时才有,郭洪斌记得鸣放初时,他四面楚歌,连校长也想拿他上祭。可反右运动一开始,风云突变,转眼之间,他又飞黄腾达起来。当时校长还答应运动过后一定让他入党,但现在看来,他把这事全忘掉了,说什么患难与共,哪有的事!这时,他突然想起,前些天,他与校长在馆子里喝酒,是校长请客,可校长喝光了一瓶酒也没说一句话。回家时,郭洪斌一路上扶着他,这时,校长才糊糊涂涂地说:“没用,没用,你真没用。”郭洪斌不知何故,只得说:“是,是我没用,今后全靠校长关照。”校长进校门又说:“我问你,我们怎么就没能把个仇道民弄成反革命──让周朴给保下来了,还有那个姓倪的女人──你当时怎么就光会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呀!”郭洪斌知道校长对仇道民的愤恨至今不消是怎么回事。肃反那阵,仇道民的态度越变越强硬,后来简直是一付不要命的样子。那天晚上,校长让仇道民交待关于诗社的事,要他的纲领、目的等等。仇道民不是不回答就是说没有。校长警告说:“你放明白点,我不会放走任何一个反革命分子,想要顽抗,那只有死路一条。”仇道民竟然说:“我更明白,我不是反革命分子。”校长拍了桌子:“这话不是由你说的!”仇道民回答:“可也不是由你说的!”校长暴跳起来:“我说你是反革命那你就差不了多少!”仇道民并不退让,扶了扶他的眼镜顶着说:“诬陷别人为反革命的人他自己更不差多少!”当时校长气白了脸,他几次朝身边的郭洪斌使眼色,又转了几圈,意思是叫他上,可打手傻着眼站立一旁,竟不知或不肯动手,校长对郭洪斌十分恼火,终于坐了下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郭洪斌敷衍地骂了几句圆场:“仇道民你这个不知厉害的东西,不送你进公安局你便不知死活──胆敢顶撞领导!”

  按说,郭洪斌对仇道民所挟的私怨不会比校长来得小,而且他本来就算得上校长身边的一个得力打手,可那天却没有派上用场,他当时为什么呆傻了呢?这原因之一是他被仇道民那种看来反常的情绪镇慑住了;原因之二是他在斗争会上曾经打过仇道民,事后校长却说他并不赞成打人,虽然这只是在大庭广众中遮人耳目的话,可也让郭洪斌此时生出好些犹豫;更主要的一点恐怕是,郭洪斌当时还想不到不打出个反革命来,对维护校长说一不二的权威就大为不利,因此,他也就没能够想到,往后校长对他的信任会大打折扣,甚至积恨在心,把让他入党的事给搁置起来。

  现在,酩酊大醉的校长毫无遮掩地说出了这一点,郭洪斌把他扶上床,校长还在指手划脚地斥骂:“我算看透了你,只有别人抓着你玩女人时你才知道上火,你才看得出厉害来!别的你什么都不懂,一点政治没有!诗社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别人能抓出反革命来——那是呢,我能不知道你是怕连累了你自己!”

  要说诗社便是反革命组织,他郭洪斌在诗社成立时真让陈灿英拉去作了次报告,他记不清自己当时胡说过些什么,但他绝对不是反革命。他不是,别人就是?别人是不是反革命管它妈去,那不干他什么事!可现在看来,说不干自己的事也不对了,校长不就说他怕牵连吗?既是猎狗,怎能不咬?在这种时候,他也只有咬住一个什么大猎物才有可能得到主人的原谅乃至奖赏了!

  郭洪斌想来想去,这还是只能在诗社的事情上做文章,那是个很像反革命组织的东西,他倒没少见有人挖出过这种宝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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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嗅着了异味到处寻找猎物的狗一样,陈灿英越走越远。她对曾明武越来越不满,把他当作了捕杀对象。先前,她认为曾明武看不起她,疏远她。取代曾明武当了团支部书记之后,她更加感到了曾明武对她的冷漠,在撤销曾明武职务的当天,陈灿英还想约曾明武谈一次话,解释解释,可是曾明武拒绝了,他一边朝教室走,一边说:“没事,别谈了。”陈灿英跟在后面不想离去,曾明武突然站住,朝她眉头一皱,撇开她,折转身回男宿舍去了。其实,曾明武并不是要向陈灿英发泄不满,恰恰相反,他是希望平静地了结眼前的麻烦,认为在目前情况下,尽可能地少与她接触交往,对谁都没有坏处。可在陈灿英看来,这向她显示出来的是一种傲慢:你真敢朝我掀尾巴!经过策划,团员们对曾明武进行了几次批判辩论,曾明武低着头记录,尽量不与批判者的目光相对,可陈灿英特别积极,她的发言格外声高气大,曾明武有时不由得斜她一眼,这目光落在陈灿英的心上,更让她感到一种令人发抖的冰凉:那显然是不屑与鄙夷。

  后来,曾明武确实为陈灿英感到伤心了。这不只在于陈灿英对他如何步步紧逼,一定要他交出那个小红本子,而且,更在于他看出了陈灿英与郭洪斌相互勾结的卑鄙私情。

  猴头十分明白地向曾明武说了这件事:“你得小心点,陈灿英不是个好东西,她自习课时也敢去与郭红鼻子睡觉。”曾明武一听这话,呆愣了好半天没出声,他近来总是担心陈灿英会不会出这种事,现在,他不愿进一步去寻问这个消息的来源了,这似乎是确定无疑的。许多次,陈灿英从郭洪斌那里回教室时,总是侧着身,别转着脸,带着好些慌乱溜回到自己的坐位上,有时,还要翻着白眼窥望一下周围的同学,那神色中有难于掩饰的羞怨,更有孤注一掷的歹念。曾明武警戒猴头:“这话你可不要跟谁都去说!”

  猴头不可能对谁都不说,他就对班主任说了。接替右派生物老师担任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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