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女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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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女儿行-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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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一个人的声音微微而叹道:“你以为为了我他就会放过谁吗?””
那声音一起,太子贽华的面色就显出一点恍忽的意味——她来了,是她来了吗……那一句却是浅叹着说出的。声音响在窗外。这阁子本在二楼,窗外,不远有一颗树冠极大的碧青的树。然后,只见窗子口珠帘儿一闪,窗口已坐了一个人。那是个女子,眉不点而翠,唇不施而红,她的髻儿轻轻被帘捎碰了下,碰得轻轻一响,那声音就似敲在了人的心里。只听她低声叹道:“我早劝过你,千万千万,不要去碰那余小计。你们不知那会碰出什么结果。可你们不听,你们不听我的话……”
韩锷轻轻吸了口气闭住了眼——不要,不要让他在这时看到方柠。
……这样的夜,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卷帘而出,仿佛一切刚刚酒阑笙歌散,该虚的虚了,该空的空了,只有那一场美丽恍非尘世的梦般出现……只听方柠低声道:“你不该到长安来?”
然后她盯向韩锷,声音忽变得尖锐:“你凭什么到长安来?”——我的生活即已非你的生活——你,就不该再在我的生活中出现!然后她的眼中忽闪现出一抹戾色:“即然,你不认为这个长安是你的长安,你又凭何而来,空加扰乱?”
她在质问着韩锷的处世之道。韩锷心中迷迷一乱:是呀,这即非是我的长安,我又为何而来?韩锷面上愣愣的,杜方柠的眼中却温柔一现:“你为什么又要到长安来呢?”
她这句话说得极为优柔。然后,她袖子一拂,袖边卷起了案上的一小块镇纸,正好轻轻打在太子贽华的昏睡|穴上。太子贽华还在迷怔之中,已昏昏睡去——杜方柠是怕他清醒着,犹能动作时,反对他自己不利。
韩锷静静地望在她的眼上,依旧是那个人,依旧是那张脸,可是……他忽冷冷道:“你即说他们不该碰余小计,你也就不该告诉他们那个仅你我知道的余小计的身世之秘!”
他恨方柠的正是这一点——你还说我不该来这个长安,可我是被你所迫而来。
杜方柠的眼光忽凝聚如针,只听她激声道:“仅你我所知?那朴厄绯呢?她知不知道?你以为小计身世之秘是我说出来的?……锷,你当真太傻了,你以为余小计他身后的势力就没有企图?你就没想过故意让那消息漏出,让东宫力迫于你,究竟是对我、还是对她们才更有好处?”
韩锷一愣。阁外周槐宾忽腾腾腾地走了来。他一入阁,看了韩锷一眼,就已沉声道:“仆射堂可能已发觉了咱们宫中的异象。左金吾卫与三皇子贽平处俱有异动。他们,好象已有准备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韩锷,看在他拿剑的手上,“只怕太子一……他们就会有所动作!”
他一语说罢,阁中之人关心的突然就已不是太子的生死,而是……自己的。只见人人面色惨变——仆射堂等这一天想来等得已好久了,今日,他们终于得机了!可是——余小计怎么会死?他怎么能死!东宫属下,这一刻,他们才忽然发觉:这世上最不该死的正是他们想全力追杀的也为韩锷所力护的余小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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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锷之一剑之击之事看来已无可挽回,一时,杜香山脸上,周槐宾脸上,还有商山四皓、卜应与韦铤,包括耿昭,都升起一种末路般的惶恐……太子一死,树倒猢狲散,那……他们是完了?
韩锷却不愿在这时再看到他们这样他所鄙薄的神色。静了一下,杜方柠的声音却忽响起:“耿昭,你带一队侍从先去护住皇太孙。”
耿照一愣,满场人正各怀心事,心意恍忽中,但杜方柠的声音却定的。只听她淡淡道:“四皓老,也请前去全力胁助,戒备皇太孙的安全。”
她的面色微微严肃,很倦怠也很冷淡地道:“我们不只有一个太子。还有皇太孙。东宫之势,不会如陈希载所愿,说乱就乱。”——何况,太子如果真传死讯的话,那也还是我们第一个先知道——杜方柠眼中冷厉一闪,在这个时间差上,她还尽有时间准备。
只见她的眼忽盯到韩锷的剑把上,她的目光中有一丝光芒也有一丝兴奋,有一分同情也有一份讥诮:“我无法保证你不杀太子,也无法再一次对你说什么如果余小计死了,那也绝不是我东宫之人所杀。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只要你手中之剑一落,只要太子一死,那我不会让大家伙儿跟你拼什么两败俱伤,那是陈希载希望的吧?——但他陈希载还休想就此渔翁得势!如今长安城外,还有禁卫军与羽林郎,起码有三万兵力还在我们东宫手上!你信不信你手里剑只要落下,长安城中我东宫一派为了最后自保也要一拼?你只要敢杀,我杜方柠就真敢马上来一场夺宫之变!攻入紫宸,面胁圣上,皇太孙允宁也已十八岁了,算是成年,无论皇上愿不愿,我也要请他立允宁为皇太孙,当即接政。韦应兄,你这就请到禁军中传令,让张光庭他准备好,然后马上回来。卜应兄,也请去羽林卫去一趟。嘿嘿,如真要乱,咱们就乱下好了,跟陈希载手下左金吾一军杀它个沸反盈天!嘿嘿,太子尽可死,但皇太孙还在!虽说此事不见得就一定功成,但起码比束手待毙来得要好。明日,只怕冠儿珠儿,金鱼紫缓,人头纱帽,就要落满长安!”
她的声音极镇定,一刻间也稳住了东宫诸僚属的心,可她语意真指的是韩锷的内心深处。她一边说时一边细细地看着韩锷。她算曾与韩锷合藉双修过,于彼此气息运行俱可深查。她深知韩锷练气之术孤而且执,一身修为依赖心志过甚。他如思解不开,则气息必乱,那乱一旦为她所察,必有可趁之机。东暖阁内,一时只见这一对乐游双侣中的杜方柠淡淡而言,她的面色是平缓的,但词锋之犀利,以她对韩锷的了解,句句俱已中他内心要害。她在言语中其实已裹挟入自己的内息,韩锷听她一句句道来,只觉:自己所行所处,但凡一动,所有结果俱是鲜血,那还不是一二个人的鲜血,不仅只是太子与自己两人的血,而是更多。这个世上,让他最不愿承负的就是血。杜方柠看着他那张孤执的唇边冷汗一滴滴浸出,知道他的内息已为自己扰乱。她情知这么做下去,如果韩锷体内真气一旦失控,对他自己必成大患,说不好十数年清修就由此毁于一旦。但她还是继续地缓缓引动韩锷深心的不安与骚乱……心里却道:锷,对不起你一次就对不起你一次吧,你这一生,所念过执,如果崩溃,我照应你一世好了。这已是她修为的“索心”之法,一为所控,必难脱缚。杜方柠的心法越催越急,韩锷的长庚虽仍在手,但似已慢慢与他不相关了。到了后来,杜方柠已不再说话,只是用眼看着韩锷的眼。韩锷只觉体内真气驳杂不纯,压迫已甚,直欲暴裂窜走,不可控制。杜方柠不忍见其散气惨状,背过脸去,袖中一条青索忽向太子贽华卷去。
就在韩锷真气溃走之际,忽觉领口内一点冰凉。他心神不由猛地一清,然后他身形一动,却不急掠而出,却在杜方柠青索已卷到太子贽华腰间之际,他的眼一睁,已直盯到自己手中的长庚剑上!
杜方柠已惊觉韩锷脱控,她手下微一犹疑:只要韩锷长庚在手,就是俞九阙只怕也只能对那太子贽华的性命轻叹上一句“三尺之内,死生由他!”她对自己青索也难自持了,那条青索登时软软地垂了下来。韩锷握在长庚上的手也就未再动。过了一晌,杜方柠收索而回,低低一叹——“战罢银河悬青索,系取长庚与相偎”。
不知怎么,她心里却忽然想起了这一句。东宫僚属适才觉得杜方柠所言大有道理,不觉间耿昭已去,四皓也已去,卜应韦铤都已要去,依她所说去处理。韩锷这时却忽望向赵常量:“小计的尸身……是谁发现的?”
他的口中苦苦的,心里却在痛哭狂啸,但他不能不查个明白。赵常量却一直在看着他与方柠,这一对塞上佳侣,本是连城骑中男儿们最羡慕的传说也梦幻,这一对侍侣,也曾同在塞外是自己的上司。他真的不愿他们会一朝反目。只听他道:“漠上玫。”
韩锷一怔:“漠上玫?”然后,他心里忽升起了一丝渺茫的希望,他这时,希望的却是那个女子越狠辣才越好,因为那关系到……他忽疾道:“把小计的尸首……带来。”
赵常量一愕,马上转身而去,东宫的人正不知怎么办,方柠却冲他们摇了摇头。赵常量无人阻拦地去了。杜方柠忽淡淡道:“所有不相干的人该睡的就睡了吧,该避的就避了吧。”
杜香山几人望她一眼,知道她在要自己几个走开。他们互看了下,也觉得他们留在这里也没办法,迟疑了下就离开了。
阁内阁外一时没人了。韩锷心中百味俱陈,忧忧乱乱,只见杜方柠忽抬脸冲他一笑:“经年不见,你没怎么变;你觉得我……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吗?”
韩锷抬眼看向她的脸,只觉得确实哪里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杜方柠见他点了点头,便微微一笑道“倒没别的——我只是在见你之前吃了一点点砒霜。”
韩锷几一惊欲起……但他没有动。只听杜方柠微笑道:“没事儿的,只一点点——你可能不知道,砒霜能催人气血,能让你颜色活鲜。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比平时要好看?”
韩锷怔怔地看向她脸上:方柠一向很美,但他还从没感觉到她象今夜这样的美……她为什么这时还要说这些个?只听杜方柠低声道:“现在的我,有没有朴厄绯好看?”
原来她真的要问自己的是这一句。当日韩锷一见朴厄绯当场惊艳的神情他自己都快忘了——原来她却还一直牢记在心间。她的表情中有一点羞涩,有一点得意,也有一点苦痛……韩锷心中却只觉伤惨,他心底低声道:“阿柠,你这又是何苦?我喜欢过你,可那不是为天底下人都没有你好看。”可那一点温柔还是那么弥弥漫漫地升了起来,牵扯上他的眉梢发脚,似乎缭缭绕绕,无非浅责轻恋。
但一具带血的身子的幻象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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