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女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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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女儿行-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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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小计道:“不错,这是‘水清瞳’,也是我们大荒山的别传心法。我姐姐说,好多人穷其一生之力还不能修至极境。但她说,据一个老婆婆讲,我却是天生的一双‘水清瞳’。”
韩锷这时回眼向门外望去。然后,只觉得背后寒毛一竖:小计说得不错,院中果布得有阵式!他与小计歇宿之处本在后宅,那阵式却深深远远,似是从这大宅的门口一路布了过来,当真深不可测。韩锷也不能全看明那阵势的所以然,却本能的觉察到了一股凶险。只听小计阴恻道:“龙门异!这‘龙门二十品’,只有龙门异门下才布得出,还不是一人之力所能就。锷哥。他们从初更起咱们入室时就已开始布置了。他们藉阵法消解形影,所以连你都一直感觉不到有人靠近。到能感觉得到时,他们杀势已届。如果不是你的警醒异常,提前发现一刻,咱们只怕现在已陷入阵局。那时,破无可破,守无足持,他们必把咱们的床榻都要陷入阵心了。现在,好在这一间房他们还没来得及纳入他们的阵内。”
——“龙门二十品”?难道这就是一生几尽窥天下奇门之道的师父也说未尝一测其究竟的“龙门二十品”?这阵势分明不是一人之力可就,龙门异究竟来了多少人?他们难道为杀小计,已经倾巢而至?
韩锷得小计“谈瀛”之术借度“止水清眸”之力,这时约略看清了那院中阵法。只见那阵法说不出的古硬朴拙,似乎源流已在三代之上,至魏晋方得其形似。他的背脊一挺,忽然缚剑就背,那剑把在背上就是一阵簌簌,长庚似乎也感到了所面对的危局。韩锷低声道:“小计,龙门异倾力而出,锷哥,这次只怕真的要护不住你了。”
他借余小计所借“谈瀛”之力,这时已感到阵中有人。可怕的是,仅仅两个多更次,那阵式所布范围似已不仅限于这个跨院,而是从宅门而入,延入后园,这方圆数里的大宅似乎已尽纳入那阵势之内。只是一些细物的移动,那一堂一舍,一廊一楣,居然尽为其所用。天上夜色碧清,星光忽灿。韩锷忽觉得地下地脉潜流的声音——他们居然已上藉星斗,下引流脉,布就了这个“龙门”大阵。
他身形瞬然一晃,一步就已踏入院内。小计一把拉他都没有拉入,只见韩锷一步已踏入假山之侧。他踏歌步本就起于术数,这阵势他虽难深悉,但他的修为一向撮其要而拮而精,一眼已看出了阵眼所在。他足下才及假山,那阵势一晃一迷,就要发动之际,他足下忽然发力,只见他的身子在空中一旋一腾,那一瞬息似短也长,他却似把自己整个身子已化为一点星火,那星火一明,然后一黯,然后再一明,再黯时,星火渐淡,他已立身于一颗老槐阴下。天上是月损之夜,——石火光中寄此身!他全力发动,不为伤人,不为杀敌,不为挫阵,却只为在这万险阵法中抢到这一个方位。


小计大惊,高叫道:“锷哥……”
“那是阵眼!”
一阵之中,阵眼最凶。龙门二十品本出于黄河之畔,传说黄河之下,原有数处大|穴,深不可测,远及海脉。一旦陷入,漩涡涌起,直抽入海。那是舟船怯惧之处,但那也是这一阵的阵法的力量起源所在。那一点下陷虚空,洞然深澈,如无根底,远通浩瀚巨阔之沧茫,头压万倾黄流之九派。此地名为“阵眼”,也即“海眼”。锷哥怎么一踏就踏入了这么险恶的所在?
“填海眼”之术,本为踏阵的最凶的破法。顷刻之间,可能就要尸横于地。只见那阵势忽滞,“龙门二十品”大非寻常,就是一阵之中,也不只是一个海眼。这海眼本是这阵法的力量的来源。布阵之人想来大惊,万没料到韩锷居然能看出这阵法的机窍之所在,也居然敢一步踏入这阵法之至凶所在!只听暗处有人“哼”了一声,错齿道:“好!”——韩锷以星火溅海之术,陨坠塞眼,一落之下,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水浸土淹,而犹有未屈之志。这一踏,他自己所受之力也大,却也已伤了一个布阵之人。
阵法已动,四周景物一瞬间直欲翻旋汹涌,葬韩锷于海眼之下。那盘抽而至的光景中暗藏的是力,是那布这“龙门二十品”的人附加于内,藉这阵法星光,转眼间已增大无数倍的力。韩锷却在空中踏歌而起,他的“石中火”之术,如星坠荒野,沧海淬溅,却光华不息。全力发动,已一连窜地踏向那阵法的七处海眼之上。
——他拚的就是一己之力的灵动。那阵势虽强,阵力虽大,但发动却要较他费时。只见顷刻之间,韩锷身如星火,一划而过,数落数升,已连踏“龙门二十品”院内廊外的数处海眼。落如星火,起如沙鸥,那一沉是他的聚力,那一浮是他的脱逸。这飘翥之势是不是就是当日利与君也曾称道的“江上沙鸥掠水分”?小计怔怔地望着阵中的韩锷,这才明白他为何行此万险以求一搏。锷哥才说了:“只怕这次我真的护不住你了”,所以他才自蹈危局,一步就陷布阵众人于难措,不容他们暂一腾手,针对自己。他所踏即为凶险,那就不只是对于自己的凶险,对于布阵之人也是万险。
韩锷却已重立身于那棵老槐之下。他一落,阵势忽然凝滞。他知道,他们要发动了。“龙门二十品”只怕已三十年未现江湖。自有它以来,好象从没听说过这阵势失手过。他也无力与其相抗。
他忽抬起头,抬头于青冥之天。他现在所求的,所能一搏的,所可依仗的,只有一个天意。
——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
这一切都是无从问起的,剩下的只有天意了。但——天意从来高难问……韩锷忽然拨地而起,人在空中,身上长庚由背上的肌肉一耸,忽已高弹而起。阵势已经发动,他只怕再难以有立足之机以得暇憩。天地忽黑,倾刻间似忽有大风划过,那风利如刀,巨如鹏翼,一瞬时间,韩锷带断,衣断,剑鞘失落,足下履断,脱落于地,全身衿袍忽敞,连内衣已被那裹挟入阵法的布阵之人的攻袭之力也割得丝丝如缕。他束发忽断,一头散发向上飘去,全身如裸,那衣服已不是穿在他身上,而是一丝一缕地披挂在他的身上,他的胸腹足腿已顷刻间尽皆裸现空中。
地上沙尘扬起,如沧海无数次干涸后的桑田。好干的地面——闻道曦和曾走马吧?上玄下黄,院中阵式已让人目迷五色。只有玄黄,好黑的玄色,好苍惶的黄|色。小计定定地抬起眼,而那一天一地的玄黄间,是锷哥如星火,如沙鸥的一场飞。
无处可落足,韩锷眼前忽迷。阵势一起,他已目迷阵眼之所在。他身子斜飞落地,才一落足假山之上,才忽然发觉,假山中藏的有人。那山石一挤,就来夹他足腕。他身子斜腾而起,落向一株老槐枯枝,可一落之时,才发现,那枯枝本为利刃。他拚着足下受伤,斜踏其背,一点而腾,头下脚上,却藉剑尖一点之力,点在院墙之沿。那墙沿却瞬时腾起一条铁锁,来锁拿他的剑脊。韩锷仓惶而起——无枝可依呀,无枝可依!
余小计却忽高叫道:“锷哥!”这一声断然,似是要叫韩锷看他一眼。
韩锷闻声即向小计望去,却见小计面色决然,只听他喝道:“我借你一双眼!”说着,他忽一扬手,骈指就向自己眼中点去,如要抉目自食一般。韩锷知他这必为大荒山秘术,惊叫道:“不要!”
余小计的双指却已点在了自己的双瞳之上,然后,伸指一弹,空中一条水色划过,两点水色飞渡而出,阵中已有人惊叫道:“水清瞳,这世上居然还有天生的‘止水清瞳’!”
韩锷不及反应,却觉得那两点水色直奔自己双眼,贴了上来。然后,一点清凉一炸,他的眼中似乎忽然明亮了。身外,是一个水色世界——原来这个世界还可以这么看的:一切都是清澈如水。原来,在那个滑稽胡闹的小计的眼中,原来在他种种油彩之下,他那常常脏脏的脸上的眼珠儿,所见的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阵中的一切一瞬间似乎都明皙了起来。韩锷却不及细看,他拿眼去看小计。止水清瞳——止水清瞳中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那水色漫过污浊,漫过含糊混沌,清者清了,浊者浊了,而小计的身影如透。
韩锷只望了一眼,就觉得小计那身影似虚化为水色直扑入自己心口,一溶即入,找也找不到了。然后,他才发现,小计的眼空空的——他的眼盲了,他现在的眼盲了!韩锷心中一痛,在阵中人还惊愕难定时,已从空中一掠而下。这一次,他剑尖带血,以宠辱经发动的“石中火”之一星飞渡,云垂海立间,他一剑决绝,一刺已刺入一人的琵琶骨。那人痛哼一声,阵势一抖,然后重强,天地间瞬时风雨如注,但韩锷重又已立于槐枝之上。
他目中即明,发剑伤人,招不虚发。那些来人俱是高手,居然有八九人之众。但他们一边要催动阵势,藉阵势隐形加力。万料不到韩锷会得‘水清瞳’之术相助,阵中窍要,一瞬间无可逃形。又搏击了一刻,韩锷身中三创,可他已伤了四人。阵中人忽有人叫道:“这么打下去,龙门二十品已成我等负累。今天是杀不了他了,大伙儿,扯呼!”那人一语即落,就在收阵。他们边退边收,那阵势因为紧缩,也更无暇得入。韩锷虽在追击,却也攻它不入,眼见着那数人一进一进地退去,翻出宅外,他心忧小计,却不敢前追了。
韩锷折身反扑,心下却在忧急:适才情急之下,小计不知以何秘术可以渡这“止水清瞳”之术与自己,以至双目如盲。这等秘术,必有禁制,不知这沾到眼中的水色,却还不还得到他的双瞳之中?
他疾扑到院中,却先见那跨院之内似浮起了一抹诡气。那诡异味道太盛,幽幽戚戚,大是反常。韩锷才在院墙,却已见到一个女子伸出一支鬼爪样的手已向小计头顶罩去。小计双眼如盲。那女子形踪似魅,全无声息,分明藉着未全散的阵法潜入进来的。而小计却全然未觉。
“北氓鬼”!——韩锷一惊之下,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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