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女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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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女儿行-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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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小计听他说了缘由,没来由地也开心起来——塞上,那么个地广天高的地儿,如果和锷哥在一起,去羌戎人中宣旨安抚,不比回洛阳强多了去?锷哥前几日就已见过祖姑婆了,似乎自己这病需要的药虽说烦难,但还不是很可虑。他想着想着都开心起来。
韩锷当即与他两人整顿行装。他两个都生性轻简,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何况韩锷也不想多带什么随从,没两日便已可成行。
这些日子来,余小计病势已被祖姑婆的药调理压服住,身子大畅,这时心里高兴,动作更是麻利。只是韩锷有时看着他的背影,眼里却忍不住隐有忧色。见他回身时,就忙把脸上担忧藏起。笑道:“正好,我为了你那样药,也要去居延一趟呢”他摸摸小计的头顶:“小麻烦,你的小命儿总算捡回来了,高不高兴?”
余小计却咧嘴一笑,毫不领情地道:“不高兴。”
韩锷一愣。却听余小计已开颜笑道:“我在想:我要是不病了,你就不会对我那么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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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锷不由一声大笑,看向西方。朝廷官场中的那些纠纠缠缠的是非本是他所最厌。这样最好,他们边塞一行,沙草纵骑,哪怕凶险,却也喜脱辕轭。那里会有他们的一片天地。
去听风涛万鼓音——对,去听风涛万鼓音!去听听那沙丘草海万马齐奔间的颦鼓之音也好……
日色赋一
□椴
第一章:浩浩长安车辗尘
好大的一处宅院,座落在长安城内城靠南边的朱雀坊内。这里本是长乐公主的旧宅,重新装饰后,文彩辉煌。院落一进一进地往后延伸着,仿佛永远也走不完似的。黑漆漆的门楣上照得出人的影子来。那两个人影一个镇定,一个灵动,却正是韩锷与余小计。
韩锷微侧着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个引路的人。时间已是五月,夏日苦热,可这坊内多的就是大槐树,一片浓阴之下,清净幽凉。巷内淡静雍容的气氛倒显得韩锷与余小计的衣着都过于鄙旧了。长安内城贵眷多衣饰繁华,韩锷与余小计两个刚从塞上归来,穿着未免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只听韩锷疑惑地道:“贵上是谁?为何定要与我兄弟相见?”
他与小计这次是悄悄潜返长安,没想才到城外就有人迎接,只说是主人相请,却又不肯说出到底是何人。韩锷暗惊于自己行踪居然会被人查出,却也就跟着他前来,一探究竟,一路上却也疑惑无限。引路的那个人一身青衣小帽,样子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全看不出一点特别之处。只听他笑道:“韩公子,您登堂后就知道了。”说着他抢先上前推开了门。
韩锷身子微微一缩,已退到余小计身边。他这一退,就已把余小计全身护住。——自去春与杜方柠分别以来,这一年多来他就一直没让余小计离开自己的身边过。因为他即已知道小计的真实身份,当然能察觉到这其中暗藏的风险:他是余皇后之子,当今皇上曾亲口许过的“太子”,这皇子的身份不是好当的。起码,东宫对他之忌只怕就一旦得知,必视如眼中钉,肉中刺,那是不除不足以后快的了。
但这年来的边塞苦斗把他磨练得越发沉实稳重了。本来乌必汗已死,羌戎之侵略已无大患,但羌戎势力分为数股,却更加滋扰无限。他在边塞也事务巨繁。之所以与小计这次悄悄潜返长安,却是为风闻朝中皇上年老病重,只怕再难以支撑多久了。韩锷虽一直还没给小计讲起过他的身世,却也觉得不能不带他回来一看——那个人,也许就是他的父亲。
让他更下定决心回长安一行的却是因为那一场刺杀。那场刺杀至今回想起来都不由不让韩锷心惊,小计的左颈下新添的一道疤痕就是那场刺杀留下的痕迹——当时韩锷不过稍有疏虞,因有事要去伊吾城一行,没有带上小计,那一场刺杀却就发动了。
那是春三月,塞上的冰还未开,小计在河边凿冰饮马,刺客居然就隐藏在冰水里。如果不是这年来余来小计功夫在韩锷细心调理下,已有大进,那冰下的一击他绝对躲不过的。可这一击还是伤了他的颈侧,如果不是他反应迅速,连城骑也就在不远处,且他身上带的有响箭号令,高勇得韩锷密托,必需全力保护小计。这一场刺杀,只怕就早已成功了。
韩锷听说此事,连夜就从伊吾城匹马赶回。看到卧倒在床的小计血染茵褥,当时他的脸色就变了。他搬动小计的脖子,上面那是一道蜈蚣样的伤口,蜿蜒爬伏,十分可怖。韩锷当时嘴里就念出了三个字:“龙门异!”他此时本已并不长驻连城骑,在军中也并不亲自升帐,那天却难得的正午升帐,口气极为严峻,下令,令部下今后连城骑驻地周遭三十里内都要戒严,鸟兽无踪,有形貌可疑的一并拿下,一意拒捕者,“杀无赦!”
这还是他头一次发布这么严厉的命令。连城骑军中也是头一次看到韩锷如此震怒。三军上下一时大为震动。人人都知小计这少年在韩帅心中的份量,一时倒也防范得连城骑周遭百里之内阗无人踪。但韩锷情知,如果真的来的是龙门异这等高手,军中防范虽滴水不露,却也不能全防得他们住的。这时他却收到朴厄绯的来信。信中约略几语,只道,据她暗线密报,近有“龙门异”与“北氓鬼”中的高手同至塞外,虽并不同路,却似是均欲对余小计不利。韩锷当时一把揉烂了信笺,踞坐扬眉,心头冷冷一怒:“东宫太子的人果然发动了!”
——除了他们,又有谁请得动洛阳城里如此声势的两大组织?“北氓鬼”一向为暗杀组织也还罢了,只要有钱就请得动;“龙门异”可不是什么杀手组织,请得他们出动,那定是东宫太子之力了。韩锷当时心中还冷冷一痛:方柠,方柠!——这年余来的平静,他本来甚为感念方柠回去没有把那个秘密说出。这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如今东宫太子即已发动,看来机密已泄,那定是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难道她把她的富贵身家真的就那么重要吗?还是她觉得,以韩锷此时的威名声势,余小计羽翼已足,如辅之以韩锷,必有大祸,而必要除之而后快了?
他心中又痛又怒,情怀伤损,心里只道:方柠,你不是也允称技击好手吗?那么,又何需找来什么“龙门异”与“北氓鬼”?你何妨亲身前来,与我一搏,先杀了我再杀了余小计,又有何妨?
可接下来的变故更让他心惊。不几日,驻守伊吾的库赞飞马前来,因为十五城中出了大事。他先找到高勇,然后又找到韩锷于连城骑中的数个亲信。他们先在韩锷小帐中私下开了一个会,然后才找韩锷与小计回来。这一切,为只为近日几乎一夜之间,塞外十五城中都贴满了同样内容的一张纸条:
龙湫遣帝种,
真命在连城!
这隐语分明指向的也是余小计——众将都眼巴巴地看着韩锷,韩锷脸色数变。在座之人都是明白人,情知韩锷生性淡泊,此事必非韩锷所为,也不会是他想什么黄袍加身造出来的异语妖言。联系到余小计前日所中之伏,人人心头都猜疑无限。韩锷心内踌蹰:此事想来又非是东宫之意了,他们不会愿摊开的。那是“龙门异”或“北氓鬼”的私下所为吗?目的是迫自己出面一战?不过关乎小计的身世,想来他们虽为杀手,谅来也不会知道的——东宫之人绝不会告知任何人这个秘密。
那究竟又是何人不惯安稳,定要迫自己出头,不惜扰乱天下,也要自己与那东宫太子对面一搏?
他沉吟有倾,半天才道:“看来,我要再在连城骑呆下去,可能就要对大家不利了,也对大事不利。也许,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余小计本在旁边,闻听得后就不由一愕。韩锷说罢,伸手轻轻抚在他的颈上,气息催动,迫得他昏昏睡去了。
众将面面相觑,有人道:“这事看来是冲韩帅来的了?”又有人沉吟道:“可是与小计这孩子身世有关?”他们与小计相识已久,小计口无遮拦,所以他出身的“轮回巷”之秘大家也都约略知道一二。
韩锷不答,也没有多做解释,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然后,座中已有人抗语激声道:“他们也欺人太甚了!我们人在军中,万里之外,本不欲参与他们朝政之争。但韩帅,如果他们一意相迫,只要你一句话,咱们连城骑万七千儿郎可不是好欺的。真要逼我们反,我们就反了他娘的!”
韩锷此时已升任北庭都护府之帅职,所以部下皆称他为韩帅。连城骑也已经过极大扩充,算上十五城兵马,当真有近二万之锋锐了,加上北庭都护帐下还有两万余汉军,韩锷手中兵力盛极一时。他目光静静地扫过诸人脸上,只见一个个人脸上都是镇定与肯定的神色,连库赞也是,甚或高勇都是——他们都听说了什么?
他目光扫过高勇脸上时,却见高勇冲自己点了点头——高勇与在座的其他人不同,并非由韩锷百战之后一力提拨出来的将官,他原是朝廷命官,由王横海帐下派来的。连他都这么肯定地一点头,韩锷可以确定,自己在连城骑与塞外十五城所能获得的支持当真是坚如磐石。库赞忽定声道:“韩帅,我要冒昧地动问您一件事——这事是否和东宫太子一党有关?就是他们一意要绝了这小计的性命?”然后,只见他脸色一定,直直地盯着韩锷道:“在座的人都不是担不住事的人,有些话我也就直问好了。相信韩帅该信得过我们在座的人都还是男人。小计——他是不是当年余皇后的孩子?”
韩锷心头一惊:看来纸包不住火,塞外军民两道,一定早已流传了许多韩锷从不曾听说过的小道消息。韩锷疑惑地看了库赞一眼,库赞看向他的眼色有一点了解的神色。韩锷静静地望向众部下,只见人人都看着自己。他们在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他们也在逼他交出这个答案。但这个问题明显干联过大,他们即已决心要问,分明是要把身家性命都填进去了。
韩锷也抗不住部下这么诚挚的眼光。他沉吟了下,点了点头。又顿了一刻,他才道:“我也是才知道不久的。”
高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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