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女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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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女儿行-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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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马儿虽为良驹,无惧山路,无奈韩锷所逃之路专向险僻处行去。小计跟着前行里许,转过了一个山谷,只见一片突兀兀、恶狠狠的怪崖横了过来。那崖崖高百丈,生在路边。韩锷忽然弃路一拐,直向那山崖脚扑去,这一扑,岂非是自寻死路?那追的人似乎也有此感想,喉中低笑了一声,却见韩锷身子已窜到崖底,接着向上一窜,人竟已攀上了那几乎直立的崖上。他手足并用,轻如猿猱——到这时才可见出他从小山居修习而来的腾跃之术的功底。他竟似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可随意控制一般,全身没有一块多余的肌肉在不必要动时去动,也不多费出一丝一毫的力气。
小计奔到崖下,马儿已无法跟上。天上的月儿很明,照着韩锷在山崖上攀爬而上的矫捷身姿,越来越高。好多根本没有凸浮借力处的地段他就身子使力,双臂一勾一拉,凭空跃起,如一只苍猿般地扑向下一个落点。那山崖有的去处还突兀伸出,有如直角,这时就可见出韩锷那瘦得没有一丝多余的肉的腰上的腰功。只见他勾转自如,翻身腾跃,越攀越高。小计的头也就跟着越来抬得越高。
那人也已攀缘而上,追到山崖半中央处已觉得再进一步都难。只听韩锷在他头上道:“你只怕还没尝过被人高居于上的滋味吧?嘿嘿,技击一道,熊经鸟伸,熊经练气之术我许你为高,就看看你这鸟伸之术如何了?”
“鸟伸”即为腾跃之术的古称。那人本有退意,这时却面目一沉,忽仰天吸了一口气,身形竟不顾那山崖,忽挺直而拨,直向上拨起。他双手发力,全凭一口内修真气,拍击崖壁,藉以借力,身形直向上冲天而去。
他这一升,却比韩锷手足并用似乎还要快。韩锷低头一顾,已凛然心惊:居然有人练气已练到如此阶段!倒要看看你这一口气能撑多久。他唇角划过一丝冷笑,心知如此提纵,最耗内息。而此崖高悬百丈,那人真有信心凭这一口气直升崖顶?那可真所谓超凡绝伦了。
韩锷手下不慢,足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攀到崖顶。那崖居然是个孤崖,前面并无去路,韩锷回身一看,他本以为那人还要几口气息才能攀爬上来,却见眼前人影一冒,那人已经露头。
韩锷长剑一击,他错算之下,已无暇再退,兜头就向那人头顶砍落。
那人却双手一拍,人已腾离崖壁一丈,避开过他这一击。他身形提纵之术倒不见得如何佳妙,但这一口气息之深实让韩锷不由不惊绝。他心知那人此时内息耗损必大,自己处于地利,长身立于那百丈崖畔,对准空中扑来,欲一落崖头之人就全力发招。
那人只有再退。一时,一个江湖年少,一个无名高手,就在小计目力勉及的百丈崖头做起了一番殊死之斗。
那人的功夫也当真强悍,于空中适时换了一口气,然后一只右掌居然不顾韩锷剑式,直向他剑脊捉来。韩锷此时已无暇伤他,只要逼得他无机在崖头立足,被迫落身殒坠于百丈高崖之下就好。但那人一口内息当真绵长难测,竟仅可凭与韩锷剑身一触之力折回往返得隙呼吸,翩然往返,在空中与韩锷硬碰对撼。
这是什么人?——韩锷额头之汗涔涔而下。就是师傅他老人家,当此地利之助,自己也不会被他迫得狼狈至此等地步。小计站在崖下,把脖子都快仰折了,却只见到锷哥那瘦骨嶙嶙的身子高耸耸地站在那高崖之侧,如同风中之苇,随时都可能掉下来一般。那个黑衣人却有如一支大鸟,在崖侧空中不足数尺之地飞旋搏杀,欲图冲到崖上暂得一块立足实地。
小计只觉这一生都不会再看到如此险绝之斗了。但他只望那人赶快被击落崖底,锷哥赶快安全下来。他已顾不得这是不是一场公平之战,因为,那人是要来杀锷哥的。那他就一定是坏人。他的手指甲都几乎抠进了掌心里,恨不得拚了一身小力气都借与锷哥,让锷哥可以把那家伙打下崖来。
韩锷在崖头的剑势时松时紧,紧是紧在要回击那人的强攻,免得他有伫立崖头之机,松的时候却是有意不再给他借力,让他于这百丈崖头之外,还可以借与自己剑锋一触之机吐换内息,空中盘旋。
却见韩锷蓄力一击即出,那人以为又可藉他剑上之力换一口气时,韩锷剑上的劲气忽然散了。这一招本来极险,如果两人平地对搏,这是必蹈死地的一招。但那人身在空中,一击不到,登失所凭,身子一探,向前伸了伸,韩锷却发出了劈空一掌。那人再无从借力,可身子在半空中似乎还顿了一顿,才向下如一块巨石般坠落。
他这一下沉落,崖高百丈,韩锷此时心中才生悲悯,难道这一代高手,尚不知其名姓,就要这么殒坠崖底?
他探头一望,由上视下,由明视暗,只觉眼前微微一昏,底下小计一声欢呼,却忽惊“啊”一声,似是报警。韩锷只觉眼前一昏,一蓬微茫茫的光影在他眼前腾起。他惊呼了一声“日月同昏?”
就在他惊诧之下,那个人影,不惜耗损精气,竟于极险之境,距离崖壁尚有丈余之处,已跌落数丈之时,凭空发力,一掌劈空遥击,只见一蓬微黄而黯的光芒一闪,他竟腾身而起,在韩锷无防之下,落身崖上!
他这一落身,韩锷却没马上进击。只见他冷冷地看着这时才见清其面目的四十八、九岁的中年人,只见他面色苍白,精气大耗,似乎忍了忍,但终于忍不住,低头咳出了一口黑血。
韩锷忽一仰头,他终于知道他是谁了,当今天下,会这一手“日月同昏”的没有别人。
只见他长身而立,扬声问道:“上帝深宫闭九阍——原来你是——俞九阙!”
那人一抬头,似乎九阍九阙的深严城池就隐藏于他的身后了。只听他冷冷道:“刚才你怎么不趁危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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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锷朗声一笑:“即然名驰宇内的天下第一高手要杀我,还亮出了招牌手段。小子何幸,无论如何,也要给你也给自己留一场公平之斗了。”
小计却在崖下几乎大喊起来:“锷哥,出剑,杀了他,杀了他!你傻呀。他不是也来杀你的?什么叫做公平,趁他气息不稳快快杀了他!”
但他抬头看到韩锷那虽年轻、虽嫌瘦但威凛凛的身姿,心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今晚刚说的话:他要不惭于做一个男人!
做一个男人就要这样的吗?明知强弱殊势,也要傻呼呼地给对方一个什么公平对决的机会?小计望望身边这茫茫的夜,心里也茫然了。但那高崖上的朗月这时却似乎更加明澈。是不是,是不是这样的对决,无关于什么浮世中的“德”,而是人做为一个生命,一个牲灵,活于这自然之中,隐于那自然法则根底最深处的一个“道”?德是世俗的,而德之外,德之基础底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关于最基本的“正义”与“公平”的“道”呢?
那是一个不需复证的“正义”。
小计茫然,他不信它,可他抬头看着韩锷,看着一瞬间已肃然的俞九阙,就发觉,他们是信它的。
第九章:青牛久已辞辕轭
半晌,只听俞九阙道:“杀了你可惜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那个生杀之掌,似是对自己所拥有的能力、所掌控的威权也感到一丝无奈般。
只听俞九阙轻轻一叹:“可惜,如果再纵你三年,以你近日所得之剑势看,三年之后,才是最好的杀你的时机。”
他似被自己的声音都点燃起了一丝兴奋,那兴奋就是他那浑身的沉沉浑浑的暮气也掩之不住的。他忽然出手,他本想杀韩锷,但那是无名之杀,他本不屑于让韩锷知道他是为谁所杀,所以一直没动用本门功夫。这时他却忽然出手,还是那一支右手,那一手破浪而来,有如“车同轨,文同书”,书轨同道、天下大同的唯一法则。
韩锷此时已全抗击不住。他勉力而振,长剑的光影也刺不破俞九阙以“上帝深宫闭九阍”为核运出的“轨书大法”。数招之后,空中只听铮然一声,却是俞九阙的指甲弹到了韩锷的剑上,他的指甲立碎,痛入心肝,而韩锷的长庚居然由此又崩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可俞九阙的另一支腕却已适时而出——与韩锷斗到现在,他居然一直只用了一只手。这只突出的左手攸忽而至,沛然难御,一击就抵在了韩锷的锁骨正中,只要一发力,韩锷只怕就马上命丧倾刻!
不远的峡江忽然发力悲鸣起来,不过那可能是那江流映入小计心中最后的回响。他虽在百丈崖下,却也看出锷哥败了。
——不、锷哥你不能死、你绝不能死!你不能在小计苦苦寻觅终有所依后却突然撒手而去!他的心里忍不住要哭出一条长江大河。如果那河可以顺势而涨,涨过百丈,涨至崖头的话,他一定要溯游而上,上前掰开那支停在锷哥两根锁骨中央马上要扼断他生命的罪恶的手!他要扼住那可恶的所谓命运的咽喉!然后嘻笑怒骂,将之痛辱!
俞九阙冷冷道:“你已经很出色了,鸟伸之术,我确不如你,许你为当世少有。我更没料到你会真抗得住我到三十招外。你……”
“……死吧!”
他说“死吧”两字时似已下了一句断语,韩锷这时才把眼挪到了他的那支抵在自己喉前的手上,当此生死之际,他心中却耸然一惊:那支腕上没有手掌,竟只是一截光秃秃的腕,怪道感觉是那么怪戳戳的硬!
他脑中有如电闪,在自觉必死前叫出了最后一句:“你杀我不是为了吕三才与龚亦惺,也不是为了紫宸,原来,是为了这截断腕!原来……”
他声音一停:“是为了芝兰院里……”他的声音忽极端冷静下来:“……的那个人。”他已只是在陈述他最后猜到的事实。
“——是为了,卫子衿!”
芝兰院里的那个人不是也断了一支手掌吗,可,到底在余家小楼上他见过的那截断掌究竟是谁的?他怎么会忽视了那只手到底是左手还是右手?卫子衿断的是右手,而俞九阙却是左手。
他临死之前,脑中却不相干的想起这些。俞九阙面色一愕,然后却似有一种极深极深的痛似乎在他面上浮起。然后,他断腕加力,直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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