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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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今朝-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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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探到裤兜里,摸出盒烟,已经被坐得有些变型了。郁林从後视镜里,看见他嘴里叼著个烟卷,到处找火机的样子,喉结动了动,扬手就把那盒东西扔了出去。严维有些吓到了,把那根烟拿出来,握在掌心里,笑著说:“我就偶尔抽抽,没烟瘾。”郁林皱著眉头,低声说著:“跟谁学的,扔了。”他看严维呆著,又低吼了句:“扔了。”
              郁林看著严维发泄似的把揉碎的烟卷丢了出去,才俯身替他系上安全带,慢慢的倒车绕出去。“你从哪里买的假证件。最近查的严。身份证什麽的,等都补办好了,再出去闯闯,也不迟。”严维看著窗外,哈哈笑著:“没事,我自己担著呢,在家……屋子里呆著实在是没意思。都弄成这样了,还指望著让你养著,算个什麽事啊。”
              郁林把耳麦带上,自古自的开车看路。车灯很柔和,照著他端正的侧脸,他的气场像个龙卷风的漩涡。严维想著他们年轻的时候,事事顺著他的郁林,身形欣长的像灌木丛里的一株乔木,穿著白色的,没有一点污渍的套头毛衣,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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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天气刚冷下来,学校里衣服都穿的参差不齐。有人早早套上了毛衣毛裤,有人还是短袖,早晚特别冷的时候,外面才套上校服外套。接下来连降几场雨,一天冷似一天,严维竖著领子挨著,拉链只肯拉到胸口,打扮的“不怕冷”些,似乎也成了气概。
              但那也是晚秋的事。进了腊月,多大的气概也给磨得没了影。进了教室,个个形容臃肿,郁林外套底下是一身高领的黑色毛衣,领口露著点白衬衣的领角,穿的很靠谱。正在混慢班的严维不行,挺精神机灵的一个人,每到了冬天就蔫了。头发睡觉醒来乱七八糟的,被枕头弄的翘一块扁一块,也敢出门。他来来去去没件正经的冬衣,外头又冷,只好一股脑穿著,显得外套下鼓鼓囊囊,边走边擦眼屎。也不是不喜欢干干净净,只是天一冷就赖床,就浑身都懒。懒和形象是天敌。
              他哥们到了冬天和他八九差不离,特别是没另一半的,嫌冷,一周洗一次澡,越发邋遢。有几个还开始长胡子,嘴巴上面毛绒绒覆一层黑毛,不知道剃,长相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郁林开头还找过严维几次,严维冻得只想著冷啊冷啊,都是敷衍几句,渐渐的各忙各的。到了月中,有哥们说哪家游戏厅装了暖气,几个人乐得兴冲冲的翘课。学校东角有堵墙,比旁边都矮了半个身子,虽然上面洒满玻璃渣,还是一翻就过去了。翻出去後,玩俄罗斯方块,玩ARC,磨一个下午。晚自习点名的时候才逛回来。
              就这样混到接近圣诞,街边的小卖铺,都换上了过洋节日的摆设。圣诞树上挂满红封,最开始店老板还喜欢往利是红封里赛个一角两角的,後来被偷怕了,全改成空的。每家店门口都摆了两三个长方形的红塑料筐,里面装满贺卡,有指头长的卡片,也有巴掌长的,书本那麽长的,最贵的一打开就播音乐,小红灯泡一闪一闪的。严维蹲下去挑了会,大概是想送人,沾了一手金粉後,又觉得没意思,手插在裤兜站起来。
              学校隔壁新开了家面馆,面宽,量足,吃饱了,严维他们几个时常就坐在店外的铁栏上晒太阳,一边晒一边揉眼睛,打哈欠。有撞过郁林几次,七八个女娃,两三个男的,一起走,郁林走在队伍後面,不怎麽合群,偶尔应几句。严维知道自己这时候不好看,就不乐意让郁林看见,往往偏著头,直到他们走过去。两个人生疏些熟络些,也就是那回事,只要不伤筋动骨,都是无伤大雅。
              本来这个冬天就要晃过去的,又来了场寒流,气势汹汹的,淅淅沥沥的下雨,听广播,说哪里的雪积得脚那麽深了,哪里的雪积得腿那麽深了。严维终於病了一回,书包里塞卷厕纸,走哪都擤鼻子,越发不雅,後来还发点烧。一夥人下楼梯的时候,哥们都不肯老老实实的走台阶,要麽四阶五阶的跳下来,要麽顺著扶手滑。严维那天带点小烧,带点小鼻涕,顺著扶手跐溜一下滑下去,头一昏,身子一晃,直接从这层台阶翻到那层台阶,旁边的人都看傻了,然後才有人尖叫起来,严维浑身上下都是擦伤,头磕的满头血,脸上还傻笑呢。
              郁林在教室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喊:“出事了,出事了。”他走出去,才知道是严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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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林在教室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喊:“出事了,出事了。”他走出去,才知道是严维。身边的人闹哄哄的,都往那边赶,脸上却未必有多悲戚。前前後後,一起推攘著,只能随著这步速。郁林跟著走了几步,空白的脑子里才渐渐明白过来,开始往前面挤去。
              那几个哥们紧赶慢赶的,终於把校医拽来了,一夥人叫骂著挤进里面。女校医一扶眼镜,吓得攘攘起来:“同学,你先放下他,先放下。”郁林这个时候刚把严维半抱起来,严维全身骨头咯吱咯吱响。她连叫了好几声,郁林才真正听见了,慢慢把人又放下来。严维的头搁在他臂弯那,由校医止了血,从上到下摸了一遍,发现还断了根肋骨,医药箱里只带了些棉花棒纱布红药水,草草固定了下,这才让郁林抱著往校门走。
              渐渐的有些大人凑过来,打电话联系他家里,还有的推了辆单车过来,但也不知道推来了有什麽用。在门口拦了几次,找了个面的,一路送到小医院。又是好一阵忙活,铁架子床80元一天的床位费,老师给垫了,还有些零散的挂号费,不一而足,随行的几个在医院里缴各种费用,人仰马翻。等钱交齐了,几个人挽起袖子,把严维搬到一张皮垫子的躺椅上,小护士一针麻醉,大夫操起家夥就替他缝合伤口。严维瞪著双眼睛,往上翻著,看白大褂拿根黑线,穿进去,拉出来,线上还带著血丝。
              他哥们都吓到了,远远站著。严维说:“都站那麽远干啥。不疼,打完麻药一点都不疼。”医院门口是三级水泥台阶,郁林杵在那里,偶尔换一级台阶站著,心神不宁,不知道又在想什麽。跟著来的那个老师,年轻小夥,出去买小炒的时候,一眼瞅见他:“郁林,不进去?”郁林有些恍惚,低低的回了一句:“没事,我在这守著。”里面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严维那嗓子在嚎,大概开始接骨了。“听说你家里……”那人只说了一半,突然醒悟过来,别人的家事。摆了摆手,又匆匆走远了。
              陪著的人渐渐散了个七八的时候,郁林才到外面,买了些粥,拿保温瓶装著。严维躺在床位上,就剩一口气了,看著他进来,往旁边艰难的挪了挪,给他挪了个屁股大的坐得地方。郁林默默拿了勺子喂他,严维躲了一下头,笑著说:“有人在呢,我自己来。”郁林并不搭理,铁勺子贴著严维的嘴巴,抵在那里,非等他张嘴不可。就这样喂好一会,才歇停下来。这一间平房里并排摆著五六张单人床,靠小布帘隔著,郁林试著把布帘拉开,不过试了几次都罩不严实。
              严维看著他,突然笑了笑:“刚才你去哪了,找你呢。”郁林过了会,才答了句:“在外面站著。”严维烧还没退,脸上红扑扑的,又不是健康的红润。头上、脸上、身上,几个月没管,竟没有一处顺眼的,脏且邋遢。郁林用手摸了摸他油腻的头发,收回手去。
              严维笑著看他:“嫌脏吗。”郁林沈默了会,说:“脏。不嫌。”严维听懂了,哈哈笑起来。郁林在床沿坐下,听见严维说了句:“刚打退烧针的时候,他们说起你,说你家里出了事。”
              “你别和那夥人来往。”郁林立刻接了这麽一句。严维倒是第一次听见郁林评价别人,好奇的不行,巴巴的想知道他的想法,“他们怎麽了?”郁林似乎也说不上来,只是皱著眉头说:“我不知道,我就觉得他们不好,迟早会给你下绊子,害你,害我们。”严维心里并不信,不过看郁林这麽信誓旦旦的,还是笑呵呵的应著。郁林想了想,脸色阴晴不定,过了会,才说:“我可能多想了,我总这样,我家里……”
              他又犹豫了会,才说:“我妈把家具什麽都砸了,拿电视从楼上扔下去,事情闹的挺大的。”他停了下,“其实我爸什麽都没有,就是个女学生,可她就是听不进,到处砸东西,还去单位闹……带她去看了下,医生说是偏执型人格障碍,偏激,嫉妒,敏感过度,严重的话,能算到精神病范畴。
              他看著严维,严维显然还搞不懂那是什麽病。“我听说我舅舅,姨也这样,外婆也是,我也是,那个什麽人格障碍的,会遗传。我不敢找你。我固执,小心眼,疑神疑鬼的,整天盯著你,你和别人说了一句话两句话,我都受不了,整天觉得有人要害我们,我受不了你和别人亲近。我改不了。”
              郁林脸色很不好看。“我改不了,维维。我过去以为这是喜欢你,在乎你,我看到我妈那样,才知道这是有病。我想改,可难受,我受不了你和别人说一句话,我受不了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一离开你就会出事,恨不得你从早到晚跟著我。我过去总忍著不敢说,怕吓著你,但总有我忍不住的时候。我想过离你远一些,别害了你,可是不行。”
              严维愣在那里,吃惊居多,木木难得说长串的话。郁林环住他,怕压到他伤的地方,身子有些抖。“我想你只和我一个人好。”
              “我不想你和别人太熟了,别去外面混。”
              “不许喜欢别人,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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