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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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惊魂-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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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朽烂的大门被好几只厚底皮靴踢倒下来;扬起一小股厚重的尘土;几个衣衫湿透;顶盔贯甲的士兵闯进门来。

“驿车的车夫呢?”领头的一个叫道。

从大堂深处小心翼翼地走出一小伙人;一个中年汉子上前道:“小人是车夫。不过这天可走不了马车。”他的声音战抖;显然吃过兵大爷的亏。

“少他奶奶的废话;走得了走不了得听俺的。快去套车!”车夫被拖进了雨中。只听一人道:“将军;让弟兄们在这儿歇歇再走吧;一天没吃东西了。”

“想死呀?”将军已经坐进了驿车里;对大雨中的士兵高声叫道。“明天早上赶不到地方;连我也得掉脑袋。”停了一下;他又道:“把马都拉着;路上替换。”

厩中的马匹全给拉了出来。叶十朋在雨中看不出这些人是府兵;还是京中的禁军;或是南衙诸军。他站在门首对车中人道:“这里面有两匹官马;各位弟兄可拉不得。”

“官马正好。老子就是官。”

说话间;如意的那匹大宛马猛然人立而起;一声长嘶;踢倒了拉它的士兵;拖着缰绳;奔入雨中去了。

3

倒塌的大门被一根粗大的圆木顶住;风雨给阻隔在门外。

没有了驿车;没有了马匹;谁也无法离开这里;耽搁在客栈中的人们倒似是一下子亲近了许多。

“在下叶十;本是出来打猎;没想到与诸位有缘相会。”叶十朋知道自己的名声太大;往往引来闲人不必要的纠缠;便只报了“叶十”。wωw奇Qisuu書网好在长安人一向喜欢以亲族中的排行相称;听者会以为他在家中排行第十。

“幸会;幸会;哈哈;哈哈。”

二十几铺席的大房间;以往一定是过往官员用餐的地方;如今只有几个人在吃饭。一张长食几上显然是夫妻二人;男人五十五、六岁的年纪;须发花白;装束举止像个有钱人的样子;讲起话来口中呵呵;不住地笑。“在下卢嗣宗;内人侯氏。在下虽说生长在长安;近十来年一直在南边。叶兄想必是长安人;不知长安近来如何?平康坊还是那么红火么?”平康坊是长安最著名的歌台妓馆聚集地;是男人们风流快活的销金窝。

坐在他身边的妇人显然是卢嗣宗的原配;容颜老去;却衣饰昂贵。听卢嗣宗提起“平康坊”三字;便毫不掩饰地狠狠盯了他一眼;口中念念有辞道:“南无阿弥陀佛;大德大能的药师菩萨;快让平康坊中的妖孽变做牛马恶畜;让每一个近她们身的男人烂了臊根……。”她一边念叨着;一边站起身来;举着手中的佛珠在卢嗣宗的头上、腿边不住地比划。

听这妇人咒得恶毒;一向胆大的叶十朋不知是当真感到恐惧;还是雨湿衣寒;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从侯氏的举止上叶十朋看出;这妇人不单单是一个笃信佛教的愚妇;她的行动中显然有崇信鬼道者的执着和魇胜、恶诅者的诡谲。

叶十朋想;有必要的话应该提醒这位卢嗣宗一句;京城不比外郡;崇信鬼道;施行魇胜、诅咒等行为在皇上居住的京城之中被严厉禁止;一经发现;便可能是抄家灭门罪过。

侯氏折腾了一阵之后;又对刚刚端菜进门的仆人语含厌恶道:“老何;老爷路上受了风寒;又在讲胡话了。等一会儿给老爷把药煮上;临睡时好吃。”

“是。”老何佝偻着肩背;胡须花白。他放下手中的肉羹;背转身去偷偷地用袖头擦去了唇上的清鼻涕。

这老何才真正是受了风寒症了。叶十朋走向另一席时暗想。

与卢怀嗣一家隔得好远;有一个身材纤巧的少年独自正襟跪坐在那里;面前一碗菜汤;手中一只面饼;却吃得斯斯文文;有条不紊。

“这位兄台;敢问高姓大名?”叶十朋很客气地叉手一礼。方才侯氏的一番恶诅;搅坏了叶十朋的心绪;他乐得赶紧离开那个妇人。

“叶兄客气;在下姓范;只有个小名叫多心。”少年叉手回礼时倒也庄重大方;只是声音清稚;似是还没有脱了童音。他的官话讲得不大好;带有浓重的岭南口音。

近前来看;叶十朋发现;这是个容貌清隽可喜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只是一双凤眼幽幽地;深不见底。

“多心?这名字不错。”叶十朋就近跪坐在多心身旁的坐席上;拉过一只用饭的矮几放在面前。“我坐这里不介意吧?”

“请便。”一滴水珠从顶棚上落了下;在多心的肩头溅开来。多心看了一眼肩头;便向一边挪了一挪;兀自一小块一小块地将面饼送入口中;像是什么事也未发生一般。

“房子太老了;漏雨是常事。”卢嗣宗含笑对多心道。“请过来坐吧。”

“多谢;不必了。”

这个多心的身份叫人费猜解;叶十朋从职业的习惯上出发;总是喜欢弄清他周围所有的人的底细。多心光着头挽了个发髻;不像是读书人;身上一件圆领胡服;却是青色细布制成的;这也说明他多半不是讲求衣着的游手好闲之徒。从多心肩头飞溅的水花上;叶十朋发现;多心的长衫里面一定穿一件像短比甲一样的护心皮铠;否则;水花不会溅得这么远。但他穿着一双灰布袜的小巧的双脚却也告诉叶十朋;多心不会是个兵士或者暗探之类的人物。

又一滴水珠落下来。多心取过身边的背囊放到了一张矮几上。他的手太过纤巧了;虽然是烛光下看不清楚;但皮肤一定相当的细腻;只是;那只背囊显然份量不轻;多心却只用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提来提去。

叶十朋用力摇了摇头。

五福将叶十朋的酒饭送了过来;一大壶烫得滚热的老酒;一大盘用大蒜、茴香、干辣椒与大枣烧制的牛肉香气扑鼻;另外;还有一只蒸得稀烂的肥鸡装在瓦盆中;另一只小些的盆中是切得小指般粗细的盐渍小胡瓜;碧绿酥脆;着实诱人。

“这房子够破的;可厨子的手艺还不错。雨要是连着下上几天;住在这里倒也不会饿着。”叶十朋未曾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能有如此的好菜。

“这是小人自己烧的;您老赏脸。如意姑娘这就下来。”五福提着木托盘退了下去。

酒筛到白瓷碗中;红滟滟地;香气氤氲;中人欲醉;是真正的除年美酒。这种酒在长安城中的大酒楼里;最少也要五百钱一壶。

叶十朋送到多心面前的酒碗被谦逊地推了回来;俩人都没有讲话。叶十朋又取过一只碗;用竹箸穿起几块牛肉;又连胸带翅地撕了半只肥鸡;送到多心的面前;口中叹道:“实在是抱歉;这鸡臀得留给我的同伴;那丫头一向有个怪想法;认为吃哪补哪。”

多心抬起衣袖掩住口鼻;扑嗤一声笑了出来。终于;他接过了肉碗。“多谢。”便背转过身去;从衣襟下摸出一柄与他的衣饰极不相称的华贵的银柄、银鞘的小刀;将牛肉切开;仔细而又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好酒。”一碗滚烫的热酒下肚;身上的寒气驱出了大半。叶十朋是个知足常乐的人;他觉得今日遭遇这场大雨;却有可能带来两天难得的休息。

“我平日给你买的酒不好么?”一声娇嗔;如意穿了一件绣满红花绿叶的宽大丝裙闯了进来;丝裙长长的下摆盖住了她的脚面;而她耳上的一对价值不菲的珠环却到了跟在她身后的五福嫂耳上。

介绍与众人相见之后;如意拉住坐在近旁的多心道:“小兄弟;把你的几子拼过来;多一点人吃饭热闹些。”如意的城府与机心一向都是用在正事上;平日里她的样子简直就是个大大咧咧的傻姑娘。但劝人吃酒的本领却是她的拿手好戏;比竟她是波斯酒店主的女儿。

卢嗣宗夫妇也在饮酒;只是侯氏不住地支使仆人老何干这干那;而且没有一件事情让她满意。她那聒噪刺耳的嗓音;与喋喋不休;刻薄如刺的舌头搅扰了房中安乐的气氛。

“好兄弟;你猜什么样的人舌头上会长疔?”如意已经灌下多心一碗酒;她自己也吃了不少。“就是那种事事都觉得不如意;以为天下没有一个人对得起她的人'奇+书+网'。”她将一只手亲热地搭在多心的肩上;在多心耳边吃吃地笑道。

如意的这种举止;在大唐的土地上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开元之后;年轻的皇上登基;给天下百姓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与乐观情绪;人世间的风气也为之一变;宽容与和乐成为人们生活的准则;所以;像如意这样一个没有出嫁的姑娘对比她年少的男孩表现得亲热;甚至有些放肆;通常是被当作一件赏心悦目的乐事来看。

卢嗣宗已经吃了许多酒;有些面酣耳热了;两只湿润的眼睛满含艳羡地盯在如意身上。

侯氏似是听到了如意的言语;她那薄如一线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满是恶意的眼风不住地瞟过来;她似是在握有数珠的手掌中画了些什么;然后用那只手在颈后作势一拧。

“哎呦。”如意用手按住后颈高叫一声。“一只虫子。”她的手掌心中果然多了一只黑黑的甲虫。

多心向卢宗嗣妇夫望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叶十朋在想;这侯氏如果到长安住在自己的管区;弄不好会是卢嗣宗败家的祸根。

门外飘来一阵药香;想必是老何在替他的主人熬药。

4

外面的风声一阵紧似一阵;雨水刷刷地打在破败的屋顶上;不由得让人心惊。这旧时的驿站毕竟老迈了;到处都在漏雨。

“娘啊!这是什么?”突然;侯氏瞪大双眼;盯住眼前的酒碗;发出一阵让人毛骨耸然的高叫。

众人一阵慌乱过后;方才发现;有一股淡红色的雨水滴滴嗒嗒地落在侯氏的碗中;雪白的米饭也变了颜色。

叶十朋揣起碗来看了看;又抬头望了一眼棚顶。棚顶上已经湿了一大片;但黑乎乎地看不清颜色。当他将碗举起;用他训练有素的鼻子嗅了一嗅时;他吃了一惊。“这是血水。”

听到这话;侯氏虽一声未吭;浑身上下却抖作一团。

多心始终未离开过他的坐席;连目光也未向这边瞟上一眼;碗中的肉只余下了几支细细的鸡骨。

“五福;五福嫂。”卢嗣宗面色煞白;向大堂中高叫道。

五福与五福嫂嘴上油光光地赶来;显然也在吃饭。“卢财东;有什么吩咐。”

口上虽如此讲;五福嫂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当她看到浸满血水的米饭时;她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这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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