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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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有人-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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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发达了?你们今天都怎么了?”
  

上面有人 十二(1)
当务之急,是赶快筹到两万块钱。
  白鹭骑着电动车飞快地往家里赶,脑子里急促地算着帐:结婚以后,家里基本就没有存款,吴亮没下岗时,因为她每月要给矿上寄钱,所以他们绝对属于“月光族”,月月光。结婚不到一年就有了童童,多一个孩子等于多两个大人。
  白鹭原来对他还有信心,毕竟年轻,身强力壮,还能找不到工作吗,虽说眼前经济上紧巴点,但只要努力,一切都会改变。可没想到,吴亮一年之内换了好几个工作,没有一个能扛过三个月。他说龙州这个地方排外,到哪里人家都喊他夘子、看不起他。将来实在不行就回老家,再也不愿意在龙州找工作。白鹭的工资那时不到一千元,可已经成为家里唯一的“活钱”,原来找个军人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跳出桑山,跳出老费的“魔掌”的,可这下别说跳了,少了这一千元,锅盖都要揭不开了。
  可房漏又逢阴雨天,童童在关键的时候又出了这个事。这一场病,几乎完全是自费。吴亮托了一个当律师的战友给啤酒厂打官司,可人家律师来了以后,立刻认定为消费方负主要责任,酒厂象征性地付了5000元的慰问金,就再也不见踪影。吴亮的单位已经破产,连个人影都找不着。白鹭为此找过老费,老费说独生子女的医疗费超过1000元要报局里,由局长批。可现在郊区文教局连办公费都困难,看来希望不大。过了好长时间,老费才让徐主任给她送来800元钱,说是她到局里努力了三个月的结果。白鹭嘴里说着谢谢,再也没说什么,她知道,上次副校长项翠花的儿子小腿骨折,老费到局里去了一次就弄来3000元。嗨!人家项校到底是校级领导啊。
  童童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手术费、住院费、材料费乱七八糟花了一万多,出了医院还得常去打营养液、消毒液,做例行检查,七七八八又是几千块,现在家里可能只有不到五千块了。如果想筹到两万元,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吴亮再去求他父母,这可是亲孙子,吴家的后代。
  吴亮这年把也够窝囊的,知道家里钱紧,自己花钱轻易不敢问白鹭要,在外面抽烟喝酒都是最孬的,喝得是散装的二锅头,二十块钱一桶,四公斤。抽的是烟厂的残品烟“下脚料”,按重量卖的。他一买就是就是一大塑料包,天天早上一只只捏圆以后往那个塑料烟盒里装……
  有一次白鹭从外面回来,看到他正一个人蹲在卖炸臭干的小摊子旁,就着一块钱五块的臭干,喝着他自己从家里灌得小瓶二锅头。见到漂亮光鲜的老婆过来了,他一下转过头去,不敢给白鹭说话,怕那个卖臭干的看出他们是一家子。
  只要白鹭在家,白鹭都要想法设法给他弄点酒肴。可什么不涨价啊,就连他喜欢吃的猪头肉、猪耳朵价格也刺刺地长。有时看他馋得那样,白鹭对他又恨又怜。可实在囊中羞涩,买不起鲜的、好的,就退而求次。给他买的鱼虾都是发白的、刚死的、被老板挑出来放在一边的那一种,多放点大料,烧出来给鲜活的味道也差不哪去。超市快关门的时候,是熟菜最便宜的时候,有时白鹭下班晚了,就直接到超市,在门口等到晚上8点,和那些懂行道的妇女一起进去抢购,嗨!桑山的大美女这时已经不能再顾面子了,那些不能过夜的烧鸡牛肉,比外面便宜一倍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上面有人 十二(2)
好在吴亮从没挑剔过。
  吴亮常常背着白鹭问他父母要钱,他母亲每一次给过他钱以后,总要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显摆几句,好像是为白鹭给的。他父亲来得很少,听说退休以后又在沭阳找了一份工作。对他们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从来没正面教育过。白鹭有次过年和他一起去了沭阳老家,发现他们那里绝对是爷们当家,吴亮和他爸就是爷,啥活都不干,瞅着几个女人在那忙,坐吃等喝的。人啊人,白鹭感到吴亮婚前太会伪装了,那时在桑山小学她那间宿舍里,他什么活都会做,什么好吃的他都能弄来,恨不得喂白鹭吃,可现在才几年,硬是变了一个人。
  白鹭不知给吴亮谈过多少次,说她不怕贫穷,就怕自己的丈夫没有志气。你说你年纪轻轻,为什么做啥啥不行的呢?学点技能、学点文化,总会有点出路吧?总不至于这样坐吃山空吧?就这样吸烟喝酒,无所事事,何时是个头?天天和那几位下岗的朋友聚在一起骂政府有什么用!
  吴亮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外,态度很明确,好像已经考虑过一样:“既然是假眼,为什么一定要用那么好的呢?再好能看见吗?”白鹭耐着性子给他讲珊瑚胶的优越性,讲新技术的优越性,可他就是一句话认到黑:“我、我认为啊,能看见吗?能看见多少都值。看不见就不值。”
  “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呢?塑料材料的假眼时间长了容易变型,珊瑚材料不光坚固质地还特别轻,可随着左眼的神经一起转动,不注意几乎看不出是假的。孩子现在还小,没上幼儿园,等他有了自尊心,明年上了幼儿园,你愿意别人叫你的儿子小瞎子吗?眼睛已经受伤害了,你还想让他的心受伤吗?!”
  吴亮也急了:“你、你、你别给我急眼,我难道不想给他换好的吗?咱不是没有钱吗?要是大款咱还怕这点钱吗?”
  “你还是再给你爸妈商量一下吧?算是借吧,等咱有钱了再还他们。”
  “我可没有脸在问他们要了,要不然你去要。”
  白鹭在家里常让着他,可那天是动了真脾气——你说这象孩子的亲爹说的话吗?!这是人说的话吗?!
  “那边是你的父母!这边是你的儿子!这是你的责任、你的责任你懂吗?有你这样的父亲吗?你配吗?”白鹭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吴亮从没见过老婆这样,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有些怯,进屋给他母亲去了电话。
  从暑假开始,婆婆就把童童带回沭阳去了,一直没有回来。白鹭就听他在电话里给他妈用夘话拉了半个多小时。后来吴亮终于出来了,结结巴巴说了半天,白鹭总算明白了他父母的意思。
  他父母的意见是暂时不换,他们已经打听过计生委,这种情况还可以再生一个孩子。如果白鹭愿意生,并且怀孕的话,他们就愿意出钱,立刻给童童换眼,换那个什么珊瑚胶。吴亮是个独子,他们不愿意唯一的孙子是个残废。现在谁都不要再埋怨谁,再生一个孩子,坏事就变成了好事。不要愁钱,他们老两口还有些养老的钱,到时可以都拿出来……
  白鹭低着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吴亮颠三倒四的叙说,一种悲哀、一种愤怒象火山一样渐渐向上升腾,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啊?童童可是你们的亲孙子啊。既然是亲情,是吴家的血脉,为什么象做买卖一样呢?想到童童竟然被他的亲爷爷亲奶奶当做交换条件、当做筹码,她更加为儿子感到痛心。儿子啊,可怜的儿子……他的亲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思维呢?她那一会真是懵了!这两万块钱已经象一座不可逾越的屏障,横垣在她的面前,毫无疑问,卖房子肯定不是她能当家的了。
  但孩子的眼睛一定要换!哪怕厚着脸皮把李辉的钱拖一拖再还也要换!哪怕自己为此付出一些什么也要换!第二个孩子一定不能要,如果要了,童童就会更可怜了,如果要了,她这一辈子可能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结婚已经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不能一错再错,生命只有一次,青春和美丽只有这几年。白鹭,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自己都混得一塌糊涂,你凭什么要孩子!从和吴亮接触到结婚生孩子,一切都没有周密的计划,一切都在懵懂中就发生了。但既然不该出生的孩子已经出生,既然不该遇难的孩子已经遇难,作为母亲就应该为他负责到底。
  吴亮啊吴亮,你也太不是男人了,没有责任的人能叫男人吗?不能把孩子的身体、孩子的利益放到高于一切的位置,这还能叫家庭吗?
  她有一种预感,她的婚姻快到头了,她对这个婚姻已经没有信心了!这是一种她从没有过的感觉,有些惊慌,有些恐惧,可又有些激动,有些嗅到新鲜空气的畅快。
  那一个晚上,她把自己锁在童童的小屋里,任凭吴亮怎么敲门,她都没有理他。
  她一夜未眠,她仔细地把自己这几年的生活梳理了一遍,酸甜苦辣她都尝到了,印象可谓深刻。虽然这个甜来得那样迟,晚来了5年多,可这二十天的春风化雨,让她已经有了顿悟:她的苦难快到头了。那位僧人不是说要5年以后将有贵人相助吗? 5年以后将会四方通达、柳暗花明吗?这不是已经5年了吗?确实,周围的一切都在悄悄发生着变化,苏局那天说了——这是一把天堂伞,看来生就该你用——这是那把可以拯救她,为她遮蔽风雨的伞吗?她的天堂究竟在哪里?
  她还从来没有过后台,从来没经历过爱情。但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底气,对未来的日子真的开始有了一些准备。是的,在那个难忘的雨夜,他们为什么会有一段这样的对话,要知道,他们可是第一次见面。
  “我没有准备。”
  “不。你很有准备,你已经准备了好多年。”
  苏局,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五年多的苦难、忍耐都是在为这一天准备吗?你到底是谁?你是那个贵人吗?你是释珈牟尼吗?
  第二天一早,白鹭提前去了学校。临走时,她给还在酣睡的吴亮留了一张纸条:“最近学校工作很多,有活动,我要在学校住一阵子。童童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做,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不麻烦你父母了。”
  

上面有人 十三(1)
暂时什么都不要想,当务之急是这节课,从区里到学校,眼睛可都盯着她呢。她猫在学校那间小小的宿舍里,愣是两天没出来,写出了第一稿的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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