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然-大唐风月-长孙皇后(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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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然-大唐风月-长孙皇后(完结)-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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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忧,你走了,我竟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或许,若是你在,承乾亦不会有今日之祸!
  徐惠深知李世民近来太过忧虑,短短数月,消瘦下许多,那坚毅脸廓,更有深刻的沧桑篆刻眉眼,眼角儿细纹深深,苍老不过一夕。
  她便亲手烹了土鸡红枣桂圆汤,为君王安神补气,调养身体,甚至自己端着向立政殿而去。
  途径幽幽花树,葱郁笼笼,十月末,天已转凉,翻飞裙裾扬扬,轻软柔质的料子,点尘不惊,拂地无息。
  “九弟,可不是吓到了?”
  近来,李世民更是只幸于徐惠,因不想过于招摇,她特地择了隐路小径,却不想一男子声音,清晰熟悉,音色淳淳。
  徐惠竟而一顿,示意韵儿莫要出声,稍稍向后退上一步,隐在一树葱郁梧桐之后,秋风舞得枝叶乱摇,簌簌作响。
  徐惠悄悄探身,一见之下,果不其然!
  但见男子白衣翩然,朗目星眸,只是那眸光深深,邪魅如阴,正是吴王恪!
  对面站着的是李治,一脸忧虑惊恐。
  他们……
  徐惠不禁疑惑,平日里,此二人并无过多往来,怎会隐在这偏僻处说话?
  只听李治颤声道:“三哥,我真真无意于太子之位,只是舅舅,舅舅他说……可是……我不想死!”
  死?徐惠更是一惊,长孙无忌拥立晋王,她亦有所耳闻,李世民对他甚是宠爱,虽不及魏王,却又如何会是死?
  李恪拍拍他的肩,微笑道:“九弟无需过于忧心,想四弟不过吓吓你而已,怎会真的杀你?”
  魏王要杀晋王?
  一层层疑惑不得其解,徐惠凝眉似结,却听李治仍旧满腹忧心:“可是三哥,适才四哥见你听到了,定然……定然会更有防范,那么……那么我……”
  突地眼眸一亮:“不如我去找舅舅,告诉舅舅。”
  说着,便欲还身而去,李恪却拉住他,面上笑容如同秋风瑟瑟,隐有凉意:“不可,如今你跑去告诉长孙大人,大人定也是禀报父皇而已,倒不如你直接去找父皇,向父皇说明心意,岂不更好?”
  李治一怔,父皇,他自小敬畏,虽他乃父皇亲手抚育长大,一直留在身边,却始终惧怕他的:“去找父皇……”
  李恪点点头:“是,你去说是家事,若由长孙大人去说,便成了国事,想你也不愿与四弟嫌隙更深吧?”
  李治恍悟般举首,于李恪竟有钦佩目光:“我懂了,多谢三哥,好在今日遇上了三哥。”
  李恪点点头:“快去吧。”
  李治转身而去,修长的背影,不够高大,却亦是翩翩如风的。
  李恪眼神逐渐暗淡,敛去了适才融融笑意,唇际冷冷一牵,转身之间,神色一变,秋阳高爽,冷树荫荫,片片飞叶堆砌成簇,落满轻软裙裾周围,落成女子脚下纷黄的风景。
  但,只不过须臾,李恪便敛却了眸中惊异,温笑道:“见过徐充容。”
  但见徐惠一身柔软烟纱罩得绯红色锦裙朦胧若水,飘渺如烟,然那一双潋水明眸,却凝着秋的深重与肃然:“三殿下,可是忘了当日之言?”
  李恪一怔,神色亦褪去了清淡,如覆冷霜。
  徐惠眼神肃穆,莲步微移:“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
  目光自白衣男子修逸侧脸扫过,一股入心的寒,冷入心骨:“为何还要挑拨晋王与魏王?”
  李恪略略凝神,随而道:“充容说笑了,不过四弟恐吓九弟说,若是敢争夺太子,就杀了他,九弟吓到了,刚巧被我看到,给九弟出个主意,怎也成了挑拨?”
  “刚巧?”徐惠眉梢微挑,微笑间,是意味不明的怀疑:“但愿如此……”
  转身而去,又突地顿住,纤柔背影若柳随风:“三殿下,惠言尽于此,我……亦会尽我所能!”
  尽她所能!
  李恪倏然怔住,女子背影幽幽,韵儿亦自身旁仓皇跟上。
  秋风乍起,女子淡香气息,似在这冷冷风中,有股刺入人心的辛辣
《大唐风月—徐贤妃》 十四 花欲含苞风欲摧(4)

  与徐惠并不敢久留,连忙快步赶去李世民处,进殿,李世民便屏退去左右,却是许久不曾言语。
  因有徐惠先言,无忌多少心中有数,只等李世民开口。
  君王缓缓靠在软榻上,终究疲累的道:“无忌,你与朕乃生死之交、情非寻常,你我不仅仅是君臣而已,故,朕也无需过多铺陈。”
  说着,睁开眼,睨着无忌:“朕知,青雀定是不可立了,然雉奴性子柔软,难堪大任。”
  微微坐起些,那望着无忌的目光似欲探进他的心中:“卿以为……李恪如何?”
  果不其然!
  无忌微微一笑,神色却并没有李世民想象的惊异,到不禁凝眉思索。
  须臾,方道:“回陛下,臣以为……不可!”
  心中重重一落,靠回到软榻之上:“为何?”
  无忌略一思量:“三殿下之母,乃隋炀帝之女,便怕这日后……生了什么波澜。”
  李世民冷冷一哼:“波澜?能有何波澜?隋已灭。”
  “陛下,隋已灭,然血脉尚在。”说着,小心抬眸,望君王面色幽沉:“况,朝野上下,亦不乏隋之旧臣!”
  “哼!”李世民面上略有不悦:“隋之旧臣又如何?朕待人以诚,于他们更为优渥,你如此诸多理由,可只因恪儿非你亲外甥吗?”
  无忌连忙跪倒在地,连声道:“陛下明鉴,难道陛下……忘了李安俨吗?”
  李世民目光倏然一顿,龙眸光火聚凝。
  是啊,李安俨,建成旧将,自己待他不薄,可他依旧要反自己!
  眉心稍稍疏解,无忌望着,亦松下口气。
  殿内,香烟袅袅,淡淡浮游,于君臣之间升腾一帘薄暮。
  正欲言语,却见内监匆忙的跑进殿来,甚至跌倒在地,李世民本便心意烦乱,见了,更加紧致了眉心:“何事慌张?”
  内监身子颤抖,吞吐道:“陛……陛下,晋阳公主……晋阳公主她……”
  “兕子!”李世民豁然起身,惊惧的望着内监,内监却已然不得言语,只在地上剧烈颤抖。
  李世民只觉全身僵住,秋意深深,似深入了心间。
  拔步向殿外冲去,匆急的步伐,扫开落叶簌簌飞扬,枯叶飞旋、脚步飞纵,恨不能倾尽他毕生之力,巨大的恐慌席卷而来,不远之路,边是狂奔,边是嘶吼:“去,要所有御医都到立政殿来!”
  一声之后,是两边惶恐的奔走,众人避让一边,为君王让出一条路来。
  拥簇在床前的人,四散而开,徐惠已然坐在床边,见李世民疾步而来,眼神空茫无措,连忙起身,令他低身在女儿身边。
  但见女儿容色苍白,唇无血色,曾璀璨如星的清澈眸子,无力的支撑,望见自己,深墨色睫毛已然湿润,泪水绵绵而下。
  “父皇……”微弱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清甜沁人的,李世民握住女儿的手,冰凉的指,细弱而纤瘦:“兕子,哪里不舒服,告诉父皇。”
  娇弱的唇,微微颤抖,清美容颜再焕不出半分光彩,却努力微笑着:“父皇,兕子不乖,不能……再孝顺父皇了。”
  “不,不!”李世民不觉泪已滑落,滴在兕子苍白的脸颊上,兕子稍稍凝眉,眼中似有不安:“父皇,不要哭,兕子……兕子不想惹父皇哭。”
  话虽如此,自己眼中的泪,却已不绝。
  “兕子最乖了,父皇不准兕子乱说话,听到没有?不准乱说话!”哽咽几乎失声,徐惠望着李世民肩背巨颤,亦不禁鼻端酸楚,掩唇轻泣。
  一众御医皆奔到立政殿来,内殿外殿跪了一地,李世民侧眸望去,缓缓起身,眼底煞红如血:“速为公主诊脉,若救不回公主……”
  眼神似秋刀寒刃,刺入每一个人心中:“你们……统统为公主陪葬!”
  震撼如同秋日惊雷,众人跪了一地,不禁面面相觑。
  “父皇……”兕子勉力支撑,微微侧起身子,无力的手却轻轻拉住父亲衣角,全无力道,仍是紧紧的拉着。
  李世民自有所觉,回眸之间,但见女儿虚弱的容颜,面色焦急,用力的摇着头,连忙握住女儿的手,坐在女儿身边:“兕子,父皇……定要救你。”
  言及此处,兕子剧烈的咳嗽,却震得君王心神俱裂,狠狠瞪向跪了满地的御医:“你们……还不快为公主诊治?”
  “不!”众人正欲起身,兕子却一摆手,举眸望着父亲,流波眼眸,无光却盼流殷殷:“父皇,兕子知道,救不了了,不然……亦不会拖到如今……”
  “不,兕子,不!”李世民将女儿抱在怀中,环在胸前,不可抑制的泪,打湿女孩连长墨发:“兕子,父皇……已经立你九哥为太子,你还要观礼,是不是?”
  一句话,无忌与徐惠目光相对,泪眼相望,皆有叹息。
  兕子勉力一笑,轻轻道:“父皇,兕子想听母后唱的歌……”
  李世民点头:“好,好,父皇唱给你听,好不好?”
  兕子微笑,那笑,淡若轻烟,李世民思量一忽,忍住眼中蓄积的泪水,幽幽开口:“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2)……”
  兕子安静的躺在君王怀中,唇边依旧带笑,苍白的唇,轻微颤动:“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男子哽咽混重的声音,与女孩虚弱无力的声音交融,整个大殿,似皆被这歌声,悠扬自浩渺天边,仿似此刻并不是生离死别,并不是天人永诀,而只是一场分离,一场片刻便可重聚的小别。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渐渐,那声音中,只剩下混重与哽咽,隐忍欲泣的男子之音。
  模糊的唱着、唱着、唱着……
  终于崩溃,再不能禁住这几乎撕碎了整颗心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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