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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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殇-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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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蚩尤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每次看似阿珩就要打到他,她尤如泥鳅一般遛了,气得阿珩什么都顾不上,一心只想抓住他。
    蚩尤边跑边叫:“好媳妇,我知道我这次错了,让你伤心了,下次再不敢了,我一定信你,敬你,疼你护你……我不会相信我听到的,也不会相信我看到的,我只相信我心感受到的!好媳妇,你饶我一次,就这一次……”
    原来是小两口闹别扭,众人都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七嘴八舌地相劝。
    阿珩不知是气还是羞,满面通红,泫然欲泣,恨恨地跺着脚对蚩尤嚷:“我是少昊的媳妇,不是你的!”
    蚩尤脚步立停,回身盯着阿珩,似伤又似怒,硬梆梆地说:“他休想!”
    阿珩看到他的样子,自己的气反倒消了,笑笑说:“我乐意,他就能想!你可管不着!”
    蚩尤脸色越发难看,阿珩越发高兴,也不想打蚩尤了,竟然转身要走了。
    蚩尤凝视着她的背影,压下胸臆间的不适,强行凝聚灵力。
    从南边传来几声闷雷一般的声音,好似貌似东西炸裂了,几道红光冲天而起,刹那间南边的天空已经火海一片,整座城池都笼罩在红光中。
    所有人都看向南边,目瞪口呆,没有一丝声音,整座城池好似变成了死城。半晌,有老者高举双臂,哭嚎道:“天哪!博父山的山神又发怒了!”
    男女老幼纷纷跪倒在地,对着博父山跪拜,泣求山神息怒,有人哭叫道:“我们去求西陵娘娘。”众人纷纷附和,人群汇聚在一起,一步一跪,朝着城外的祭台而去。
    阿珩仓皇地打量着四周,这才明白为什么她有似曾相识之感,原来这里竟然是博父国。
    天边的潋滟红光,遮盖了星辰,暗淡了灯光,大街小巷都笼罩在迷蒙的红光中。蚩尤一身泣血红袍,站在街道中央,脚踩大地,头望苍天,凝然不动,好似世间万物都不看在眼内,也全不在乎。
    阿珩惊骇地盯着他,“你是个疯子!”
    蚩尤含笑道:“两百七十年前,有个叫西陵珩的女子,灭了祝融的练功炉,救了博父国,至今博父国内到处都是西陵珩的祭坛,今日就是祝祷西陵娘娘的灭火节。两百七十年后,蚩尤点燃了博父山,你若今日离开,那就让它烧去吧!我倒是要看看,如今的天下谁有胆子灭蚩尤的火炉?”两百年来,在蚩尤的雷霆手段、铁血政策下,他的名字在神农国等同于死亡,根本无人敢违逆。
    阿珩默默凝视着天际的红光。
    孩子的哭声,人群的跪拜乞求声,声声传来。
    过了一会儿,阿珩向着红光走去。
    蚩尤默默地跟随在她身后,只要他不想放手,那么不管天明如何,他都会把命运拖回来。阿珩想重新开始,那么就重新开始吧!不过——不是和少昊,而是——要从他们相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火势猛烈,博父山下到处都是滚烫的气柱,熔化的岩浆。
    阿珩小心翼翼地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痛哼,她脚步顿了一顿,没有回头,可也不敢继续往前走了,谨慎地后退了几步。一声巨响,滚烫的气柱从地下喷出,把四周的岩石击得粉碎。
    蚩尤的笑声传来,“好媳妇,你怎么停下了?”
    阿珩气得直磨牙,恨不得立即离开,永不要再见蚩尤,可更知道他说到做到,今日他若离开,博父山的火会永远烧下去。
    阿珩继续走着,蚩尤在她身后嬉皮笑脸、油嘴滑舌,逗着阿珩说话,一口一个“好媳妇”。阿珩满肚子怒气无处可发,只能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行到一片坑坑洼洼的泥浆地,阿珩举步而入,蚩尤“咳咳”的咳嗽声不停地传来。
    阿珩忍不住冷笑,不但不理会他,反倒走得越发快。
    黄色的气泡带着地底的毒煞汩汩冒出,蚩尤咳得声嘶力竭,阿珩却充耳不闻,昂着头,走得怡然自得。
    “唉!我倒是忘记了,好媳妇学过《神农本草经》,这点地煞毒怎么会难倒她呢?看来你把老头子的东西记得很牢嘛!”笑声从身后传来。
    阿珩气得紧握拳头,想要捏死自己,她是没进狼窝,却入了虎洞,梗着脖子说道:“我本来就是有些事记得,有些事不记得,有什么大惊小怪?”
    阿珩如今的身体孕育在虞渊,诞生在汤谷,并不俱火,走得比以前轻松,只花费了以前一半的时间就到了博父山的脚下。
    她向山上攀援,蚩尤跟在她身后,哼哼叽叽地喊痛,“好媳妇,你走慢点,我痛得很,爬不动了。”
    阿珩不理他,只在心内咒他,装!装!你就往死里装吧!
    几个火球飞落,阿珩躲都没躲,甩袖轻挥,火球被她轻松地扫开。身后却传来一声短而急促的惨叫,阿珩实在受不了,冷嘲道:“大将军,你装了一路不累吗?”
    “好媳妇,救我……”
    阿珩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走了半晌,身后再没有一点声音。
    这一路之上,蚩尤不是在后面油腔滑调地逗阿珩,就是哼哼唧唧地喊疼,阿珩听得又烦又气,可这会儿没了他的声音,又觉得若有所失。
    “蚩尤,你怎么不装了?”
    没有回音,阿珩心内七上八下,哼,不知道又是什么诡计!我才不会上当!
    强忍了半晌,终是忍不住,装作整理裙裾,弯下了身子,偷偷向后看,却压根儿不见蚩尤。
    她立即回身,四处张望,漫天烟火中,不见那袭张狂耀眼的红袍。
    她匆匆往回跑,看到蚩尤昏倒在路边,满身泥污,幸亏有一方凸起的石头挡着,才没有摔下悬崖。
    阿珩蹙眉,“喂,你别装死好不好?”
    没有声音。
    阿珩犹豫地走过去,检查了下他的身子,这才发觉蚩尤并非装的,他的确是重伤。
    蚩尤在灭魔阵中伤得很重,本就旧伤未愈,为了劫走阿珩,生生挨了少昊一掌,没有调息就驾驭逍遥疾驰赶路,又不顾伤势,强行汇聚灵力把博父山点燃。一路而来,他一直强压着伤势,勉力支撑,此时再也压不住,已是力竭神昏。
    蚩尤全身滚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脸都被烧得发红,却还是嬉皮笑脸,“好媳妇,又要你背我了。”
    阿珩瞪着蚩尤,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喘了半晌的气,却无计可施,只能把蚩尤背起来,“警告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到火眼里去,烧死你!”
    “你舍得吗?只怕是伤在我身,痛在你心。”蚩尤伤得已经走都走不动,可一张嘴皮子依旧油腔滑调,占着阿珩的嘴头便宜。
    阿珩走到悬崖边,作势欲扔,蚩尤忙讨饶,“舍得,舍得,你舍得!”
    阿珩“哼”了一声,背着他继续走。
    蚩尤烧得昏昏沉沉,头软软地俯在阿珩肩头,却忽然低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傻啊!我当年为了试探你,把自己变得和座小山一样沉,你却一点没察觉异样,背得满头大汗,还担心我被火伤着。”
    阿珩恨恨地咬了咬牙,嘴里却淡淡说:“你如此多疑自私,难怪我会忘记你,看来都是泥自作自受。”
    蚩尤半晌都不搭腔,阿珩又担心地叫他:“你可别睡过去,让山上的热毒入了心脉。”
    蚩尤脸贴着阿珩的脖颈,在她耳畔低声说:“阿珩,我是自作自受。”
    阿珩不吭声,爬到山顶,她把蚩尤放下,“你坚持一会儿,我去把这火彻底灭了。”
    蚩尤拽着她,“还是我来吧!”
    阿珩气结道:“疯子!点火是你,灭火也是你,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无所谓,可你别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她甩脱了蚩尤的手,“老实待一边去!”
    阿珩拔下髻上的玄鸟玉簪,这是高辛归墟内万年水灵凝聚而成的水玉,可避火、幻形、疗伤,真正的稀世之珍,是当年高辛国送的聘礼,她一直未戴过。这一次,嫘祖为了让她身体尽快康复,寻出来为她戴上,没想到……
    阿珩暗叹一声,把水玉簪子抛出,簪子化作了一只水蓝色的玄鸟,清脆鸣叫着。在阿珩的灵力催动下,玄鸟挥动翅膀,朝着火焰飞去,不愧是万水之眼的水灵,地火在它面前迅速消褪,玄鸟绕着博父山一圈又一圈飞着,直到火势尽灭,方缓缓落在山头,化作鸟状石峰,封住了火眼。
    火光灭去,天色异样黑沉,阿珩仰头看着天空的星星,星罗密布,分外璀璨,一闪一闪,好似颗颗宝石。
    阿珩回身,看着蚩尤,一头青丝失去了绾束,披垂而下,星光下,有一种欲诉还休的妩媚。
    蚩尤懒懒地斜倚着石头,看着阿珩,满面笑意。
    阿珩扶起他,“你打算去哪里养伤?”
    “九黎。”蚩尤的手从她发间顺过,随手把她的头发绾起,用驻颜花簪上。
    阿珩面色骤变,立即拔下,扔还给蚩尤,“我送你一程,最后一次!若你再纠缠不休,轩辕和高辛两族绝不会客气!”阿珩眉目森冷,难得地有了王族的杀气。
    蚩尤神色黯然,默不作声,靠着阿珩,身子滚烫,呼吸紊乱。
    也不知道他和逍遥心意如何相通,逍遥悄无声息地出现,流星般落下。阿珩半抱半扶着蚩尤,坐到逍遥背上,“逍遥,你飞慢点,蚩尤有伤,我的灵力驾驭不了太快的速度。”
    逍遥轻轻颔首,展翅而起,徐徐飞向九黎。
    晚风清凉,繁星满天,逍遥平稳地飞着,阿珩不想理睬蚩尤,只专注地欣赏周围的景色。
    飞出博父国后,繁星渐稀,阿珩正惋惜,却间云海中一轮巨大的圆月,云追月,月戏云,别是一重风景。
    蚩尤低声说:“那一次我去朝云峰找你,阿獙带着我们逃走时,也是这样明亮的月色,当时我虽然被你大哥打得重伤,可心里真欢喜。”
    阿珩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月亮,用行动回答了蚩尤。 
    蚩尤看着冰冷的阿珩,忽而不确定起来,天倾了,可以扶,地覆了,可以撑,但碎了的心能补吗?用什么去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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