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我是张大明，您忘记我了吗？”
“张大明？小钢炮儿？你真的是小钢炮儿？”王大爷一下子就想起了张大明这个人：“你……你不是牺牲了吗？是我把你背到了一个开满了金达莱的山坡上，把你埋了起来。你你你、你没有死？”王大爷跳到地上，上前就抓张大明的胳膊，可是抓了一个空。“王班长，你看到的，只是我的灵魂，灵魂是无形的。”张大明笑了一下说。
“这么说，你真的牺牲了？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存在吗？”
“应该说是精神，精神永存啊！哈哈！自从我死了以后，我才彻彻底底地知道，原来人的精神是永存的！你看看我，我就是我的精神。嘿嘿！”
“真的假的？这样就好！就好！对了！咱哥俩儿喝两盅儿，正好桌子还没撤哩！”
“呵！玉米面馍馍，白豆腐，大葱蘸大酱，好生活嘛！哪像我们在朝鲜打美国佬儿的时候，两天两夜连口水都喝不到。”
“老弟你真可怜，连死都没有吃到一点东西喝到一口水。来！吃！喝！”
“可怜什么？保家卫国嘛，死了也值！来！咱哥俩儿喝两盅儿。”张大明飘到了炕上。
“小钢炮儿，你能不能变成你活着时的样子？这副模样，怪吓人！”王大爷给张大明斟满了酒。
“行啊！反正哪副样子都是假的，这要是在平时，你还看不到我呢！嘿嘿！”张大明变成了他生前的模样。
“嗯！这样才像回事儿！”王大爷端详着张大明说：“你的军装还是那么破旧，右袖子还是像麻花儿。嘿嘿！胸前还是血糊糊的。来！喝！干了它！”
他们把酒一饮而尽。
“你小子，吓唬我是不？敲门也不吱个声，装神弄鬼的，对了！你小子本来就是鬼，不，是精神，革命的精神，高……高尚的精神！”一盅酒下肚，王大爷的脑袋就有些晕乎乎的了。
“瞧！我啊把正经事情差点儿给忘了，外面还有一位呢，一定是你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嘿嘿！”张大明放下了酒盅，冲着窗户拍了两下巴掌。
白光一闪，一个人影飘了进来。王大爷定睛一看，一下子楞在了那里……
“老班长！还认识我么？”“白影子”说话了。
“你你你……你是白莹？你怎么……”王大爷回过神儿来，一下子认出了来人。
只见她二十多岁的年龄，细高个儿，一身干干净净的绿军装，长得眉清目秀，俊俏的脸上笑容灿烂，最让王大爷熟悉的，是她那两汪汪水灵灵的大眼睛……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王大爷年轻时的恋人，她姓白名莹，是王大爷班里的卫生员。就在那次激烈的战斗中，白莹也献出了年轻而又宝贵的生命。多少年来，王大爷总是把白莹生前留给他的那张照片揣在怀里，空闲时便拿出来瞧上两眼。这张照片简直成了王大爷的精神支柱，“我一定要好好活着！为你们好好活着！为所有牺牲的好战友好好活着！为人民好好活着！为祖国好好活着！”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艰苦磨难，王大爷就是凭着这个坚强的信念这么轻易地渡过来的。
“一定要好好活着！”王大爷热泪盈眶地叨咕着。
“一定要好好活着！”白莹好像也哽咽着。
这句话是白莹临牺牲前说给王大爷的，那张照片也是那个时候交给王大爷的。自己的心上人就在自己的怀里闭上了眼睛，而且是微笑着闭上眼睛的，那个时刻，仿佛刻印在了王大爷的脑海了，这么多年了，似乎依然清晰可见。
“你……你们为了国家和人民，献出了年轻而又宝贵的生命，和你们相比，我真是无地自容啊！”王大爷泪如泉涌。
“老班长哪里话呢？您把自己更加宝贵的青春也献给了祖国和人民，我们要向您学习呀！”白莹擦了擦眼泪笑着说。
“可不！老班长您为祖国人民做贡献的时间可比我们长多了，功劳也就大多了！嘿！嘿嘿！”张大明也傻笑着说。
“你们两个是合起伙来地吓唬我哟！多亏我的心脏健康得不得了，不然的话，早被你们给吓死喽！”
“我们哪敢吓唬老班长您哪，您是有名的英雄虎胆！大无畏！嘿嘿！老班长，您一定升官发财了吧？”张大明给王大爷斟满了酒：“来！嫂子！也上炕喝盅酒！”
“发个鸟儿财吧！文化大革命，四人帮，好玄没把我整死，幸亏我信念坚强，要不，早见你小子去了。对了！你们在那边儿还好吧？”
“好极了！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整天四处溜达，闲得慌。这不，新规定下来了，可以把剩下的阳寿送给阳间最亲近的人。我生前是个孤儿，老班长是最亲近的人了，所以，我千里迢迢的来见您了，给您送阳寿来了！嫂子听说我来看您，也要跟了来，您是知道的，她不好意思独自来看您，怕您……”
“怕我害怕不成？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老班长我天不怕地不怕！我就寻思你小子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要死的时候来了呢。你还有多少阳寿哇？”
“我死的时候十九岁，还有阳寿六十八年呢。”
“六十八年？都给我？我还能活至少六十八年？哈哈哈！太好了！我真的还没活够呢！你看现在的生活是一年更比一年强了，我怎么舍得走呢？谢谢你小钢炮儿！来！喝！白莹同志，你也喝一盅！”
“我可从来不喝酒的，你看！这是什么？”白莹从怀里掏出一枝鲜花来。
“金达莱！我说闻到了花香么！是金达莱的香味儿！我还以为是鼻子也出了差错呢！哈哈！拿来我闻闻！”
白莹把花送给了王大爷：“送给您王班长！祝您生日快乐！”
王大爷手里的花差点儿没掉到地上：“怎……怎么？今天是我的生日？”
“可不嘛！还能是谁的生日？嫂子记得蛮清嘛！”张大明歪着脑袋说。
“别总是‘嫂子嫂子’的，听着好像我们什么了呢！”王大爷皱着眉头说。
“好像什么了？”张大明故意问道。
“好像……好像我们结婚了嘛，非要叫我明说。应该叫同志才对，白莹同志，或者干脆叫白姐。”王大爷像下命令似的说。
“别假装了老班长，你瞧嫂……白莹同志，脸红得就像桃花了哟！”
“嗨！这是怎么回事哟！”王大爷把金达莱放在了小饭桌上：“我已经老了，人们都叫我王大爷了，老了！瞧你们，还是几十年前的样子，朝气蓬勃，精神抖擞，年轻有为，就像这朵金达莱一样水灵！”
“其实……其实我们的年龄也不小了。”白莹含着眼泪说。
“其实呢，老班长永远年轻！嘿嘿！永远年轻！”张大明还是快乐地笑着。
“就是！我的心里还是年轻的，就连做梦都是训练啊做操啊上战场杀敌啊，年轻！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革命人永远是年轻’！”王大爷自豪地说。
“我还会唱呢！”白莹天真地说。
“老班长，我还得谢谢您把我埋在那片美丽的山坡上了呢。呵！到处都是金达莱，也叫杜鹃花，映山红！哈哈！您真会选地方！老班长，您知道吗？本来我是不应该死的，都是那发该死的臭子儿。”张大明端着酒盅说。
“可不！你站起来一扣扳机，没响，胸前就中弹了。唉！那个年代，我们国家穷啊，科技水平还不发达，哪像现在，武器精良，使起来利落。”王大爷摇头叹息。
“想起我们当年的事情，现在都发笑。李大胡子连长说我们俩一个是久长，一个是大命（明），都是打不死的英雄。谁知道，您是久长了，可我却小命儿了。嘿嘿嘿！”张大明眉飞色舞地说。
“都是狗杂种侵略者，我发誓为你报仇，在当天晚上的大反攻中，我他娘的一连串炸掉了敌人五座碉堡，哈哈哈！想起来都过瘾！”王大爷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早就知道了！就在您和敌人肉搏时，一个家伙在您的身后悄悄地摸了过来，照着您的脑袋就是一枪托，可是没打上。”白莹比划着说。
“可不！我转身一飞脚，正踢在那家伙的命根子上，登时就上西天了！哈哈！”王大爷又坐了下来。
“您知道那家伙为什么没打着您的脑袋吗？”张大明手里的酒盅停在了唇边。
“我的命久长呗！嘿嘿！”王大爷得意地笑着。
“错！那是我在那个紧要关头，一刀扎在了那家伙的后背上。”
“是吗？我当时还纳闷儿呢，我一脚踢在了那家伙的命根子上，怎么他的前胸喷出血来了呢？原来是你小子的鬼魂儿，啊不，是精神在暗中帮助我呢！”
“我陪着您一直打完了那场战斗，才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当时就不知道，还以为我的命真的久长呢。来！喝！”
“干了这盅，我可要告辞了，嫂子走不走我可不管，反正我在那边等您几十年。到那时，我们哥俩儿再好好喝个够儿！”张大明下了炕。
“我也是要走的，不过，我会经常来看您的。”白莹无奈地说。
“行！咱们一言为定！那我也早点过去。”王大爷也要动身。
“那可不行，您还有几十年的阳寿呢，光我给您的阳寿就是六十八年。”张大明喜洋洋地说。
“我的阳寿也给您吧，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亲人了。”白莹也要把自己的阳寿送给王大爷。
“可别！你们就让我早点儿去见你们吧，早点儿！”
“绝对不行！您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也行啊！那我就好好活着，为了你们！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你们的阳寿，活到哪儿算哪儿，行不？”王大爷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抬头一看，不见了张大明和白莹，只听门外传来了张大明和白莹的声音：“老班长，再见！咱们后会有期！”“好好活着！”王大爷急忙打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