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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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仪光-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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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陈乌木茶案。紫金莲华香薰中,淡淡香雾旖旎流动。两边临窗墙边,一方是琴案,摆着瑶琴、琵琶,横架着长笛。另一方是并列而置的字案和画案。书架占了近一面墙,典籍、书册、卷轴、竹简捆,各色陈列。臂上除了悬有一把镇宅剑之外,并未见名家字画。壁上字帖落款,及其简单至无可再简单的张贴状态,可知那些字画都是出自鸾卫小筑兄弟三人之手。
  凝神看过一番,罗锴恍然明白:凤郎不仅擅舞且还擅书,一笔簪花行文曾令安远将军称赞不绝。鸿郎善音律亦专文笔,江南谢氏家学渊源深厚,至今被奉为南境文宗。雁郎除书法之外一手泼墨山水气势宏大。进门时的墨荷图,即是慕超别出心裁的即兴之作。看至此处,罗锴再也不敢想‘秀才上阵’的话。
  谢琛重新泡了茶放置在乌木案上,淡笑道:“幼时长与仪光分辨烹茶取水。以天池水最佳,谓之天水或上水;次之为梅花雪,亦或是三峡上峡之水;再次为中峡及山泉之水,谓之中水;随后么,是井水。那时仪光便笑我:天水未必天池水,煮茶须得品茶人。盏中的明前所用之水,是仪光和超哥帮我收的封坛梅花雪,特意留给琛烹茶的。他们晓得琛喜品茶且选水挑剔。耀庭兄请品品,如此天水烹茶别有风味。实则是琛之前恁是矫情了。”——罗锴捧着茶盏向谢琛躬身施礼。“耀庭惭愧,惭愧之至。”
  区区一杯茶,一盏水,堪比得窥斑识豹,足以令罗锴望尘莫及。前时只道那些机智应对,仅是凑巧逞机谋技术;今日方知,七步之内脱口吟出的诗句汲取于何其深厚渊源。原来手足情深点点滴滴尽在梅花雪水中,朋友相知洋洋洒洒尽在凤凰茶内;原来人中龙凤标品不在一时言行短长,上之上者对弈是化于举手投足中,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术。
  “耀庭兄过谦。琛非行伍人,亦不懂兵。常闻骧弟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攻之灾也。耀庭兄出自名将世家,不该置世代英名退与下策。兄台以为呢?”谢琛一派闲话茶座,把菊东篱的情致,已在不知觉间剥落掉几许刀光剑影的狠绝戾气,更有许多精柔清淡沉淀于心脾间。
  “芷璘之言直如盏中梅花雪之水,沁人心脾。令锴受教匪浅。”——“仁兄实在过谦,琛与你不过是平心而谈,够不上一个‘教’字”谢琛做了请茶的手势,罗锴却觉得那只茶盏重如千钧。
  入口的茶清冽甘醇,回甘略甜,别有一种清澈。不似日常品味,而是脱尘出于清泉一般。今日方知,朔宁之美在于底蕴华贵而非外相姿色。
  东来立于书斋门外报称:安祚侯正起身告辞,要带话至此知会一下。谢、罗二人则辍盏起身迎出去。
  沈赫与罗嵩把臂而行,缓步踱至院中。看表情已不似前时那般冷峭。见罗锴走过来时,罗嵩喜色飞扬的向侄儿肩头拍了一掌:“锴儿日后应常来走动。今后我们两家就是亲家了,再莫要因为切磋武艺失手伤及自家兄弟,还另外人看笑话。”
  罗锴一愣,转而醒悟到,自己那一记奔雷掌,当真把沈骧拍成了罗家女婿。就在他与谢琛书房闲话之时,罗嵩已经将当众逼婚应下,许诺将罗玮配给沈骧。并与沈赫相约,待沈骧完成伤好之后,两家即开始筹备婚事。
  谢琛看到罗锴从恍然大悟,又很快尴尬到要找地缝钻的窘态,撑不住笑出来。挽着手侧头揶揄:“侯爷的话真真切实呢,耀庭兄务必记牢。侬家中好像没有年龄正好的佳丽,替兄台用作凑手了。”
  离开沈宅,罗嵩直接将罗锴带到宗祠,指了指供桌前的地面,一语不发的扬长而去。罗锴再无二话直挺挺跪在那里。
  随后日子,问诊问病人来人往。沈骧要会见太医院太医,包括待睿嘉帝前来问候的御纾贺鸣,不得不频繁起身更衣。如此喧闹一日下来,连素日温和的大公子慕超也不禁发作起来,明确吩咐仆人即日起闭门谢客。
  盂兰盆节庆祝宴上,御乐坊献乐舞《法座莲华》博得一片喝彩。适时有人议论,可惜舞妖凤郎卧病在家未能出场。
  然而,罗锴及数位日前罗府聚会的人士,在看罢那支舞是都不禁愕然。堂中舞步飞旋,彩带飘影,可其间却有诸多招式颇为眼熟。宴会始终,罗锴一直躲着不敢与骐王会面,也幸而有谢琛慕超二人,于其中有意无意的将骐王绊住,才没有再出现何种状况。
  宴后当晚,领舞的舞姬苒修被留在禁内,得逞睿嘉帝召幸。
  雨航脚步踉跄的跑进内院推开门,见骧倚着靠枕正看书。脸色较之平日苍白,长发未束起,只用发带扎着垂在背后。身上的月白长袍略松散,另有一件水色外衫搭在衣架上,想是预备外出换用的。身后窗扇敞开,放着竹帘遮去些许阳光。如此开放,室内仍有浓重的药味。
  雨航不胜懊恼,上前一把夺下书。“我的爷,祖宗!才离开几日,您就闹成了这般模样。如今还不在榻上好生静卧?幸而出去时,您把玉面骢让给我,才加紧走了来回。若是···真有什么闪失,说不得真要让我去砸判官牌位,撞三生石不成?”
  骧望着雨航愣了一下,旋即笑开。从未见雨航对人这样声色俱厉过。于是牵着手让他就近落座。
  雨航略稳下来才留意四下寂静,不免愕然:“怎么···也不曾留个伺候的人在跟前?”——“哪里就病到要人端汤送水的地步。何况还有你在。刚好倒杯水给我吧。”骧懒洋洋的靠在倚枕上促狭笑道。
  雨航快速兑好适口的水捧到沈骧眼前,看着他饮尽缓言说道:“我已知大致事情。不妨事的。若必要的话,我···可以回安远去···”回来便听说与罗家结亲的事,雨航明白以沈骧的身份,不可能不问婚嫁,身侧或许会留男妾,但绝不可能有男妻。
  骧放下杯子呵呵一笑:“你当真不醋么?我沈仪光何其有幸得享齐人之福。”——“你还有心调笑?我一进京城就得到消息,吓得魂都不在身上。哪里还想得到醋!哎,罢了,说出来也无趣;倒要白惹你着恼与我。”话音方落,被骧臂上一勾未得起身,复又被他勾着脖颈贴身坐近附在耳边低语几句调笑;又不觉羞红的一张脸直要滴出血似地。跌足气道:“呀,你羞也不羞?”
  笑闹一阵罢,雨航要去为骧备饭,骧牵住让他先说要事。
  情形一如沈骧预料,英琭一众人迈过安奉边境后,,事先布控的云骑卫也随之拔营。然而并未悉数撤走。据潜身于周遭的细作回报,拔营其间,有四五支骑军向各处分散而去,总共倒有四至六千人。亦即是说,六千云骑卫在安奉防线之外,水银泻地般隐身下来,随时可能持刃奋起。
  骧从案上摸过一支朝天蹬形状的发簪,拉过雨航一只手铺开手掌。先将那朝天蹬按在掌心中,忽而转用那尖锐的一端,直朝掌心上戳,雨航忙着把手躲开。骧抬起扇状的眼帘,悠悠然道:“豹韬卫固然勇猛,便是沿线铺在安奉线上,也是犯了首尾不得相济的大忌。六千人只需集结一处着力一击,,西恒大军即可于攻破处长驱直入。”
  “如此说来,此番和亲竟还能有何裨益?”——“先汉得有宁胡阏氏,是因为先有呼韩邪单于。今日此时,英琭自己便已承认耐心有限;又如何寄希望以公主的裙带,系住鬼见愁的手脚。除非,我能借游历机会,往西恒境内走一遭,看一番。或许于武靖王有所助臂。”回神望着眼前正在缓缓为之掌扇扇凉的雨航,骧又摇摇头“说不得又要迫我将家人作为人质,他们才肯放我走。”
  雨航缓缓摇着扇子淡淡然说道:“古往今来,留人质在朝约束外放悍将能吏的例子,不知凡几;欲成大事者需舍小节。你是有大志向大情怀的人,不当为琐碎束住手脚。这个理,父母兄长都明白;若是罗小姐欲迈进这个家门,也须明白。”
  眼见已至午时,暑热之气更盛。骧身上的衣衫虽轻却也被虚汗荫透,雨航招呼了东来备好洗浴用物,帮着骧擦身纳凉。骧背上的纹身引得雨航惊叹不已。少年心性上不存□思量,衣衫尚未穿起齐,两人便已拉扯躲闪瘙痒嬉闹起来。
  雨航捉住骧的手,正笑得气喘,忽听外面东来报事:宫中有人奉旨送来钦赐御膳,现已进到内院摆放,请二爷尽快过去谢恩。
  骧闻报一惊,忙快速整衣束发疾步出门。东来因为没能守住门户,生怕被责罚,早已跪在地上解说:宫里的人一进门就擒着他一路朝内院而来,根本无法脱身出来报事。被问及领头的人物时,东来手上比划着身高模样,骧随即反映到,来人是御纾贺鸣和总管太监守忠。
  守忠宣旨毕立即绽开满脸笑纹,直如一块菊花酥。贺鸣摇着扇子不阴不阳的,只差开口明说一句:我们就是故意闯门的。
  “请御纾和公公往前厅待茶。家中小厮愚钝不堪,竟将贵客引致内宅,实在是微臣治家不严之过。”骧双手接过明黄锦袋,摸出里面是一副银筷并一把银匙。
  定亲宴上故意不与摆齐餐具,是为告诫用餐人,功劳一如佳肴。若上位者不予赏赐,就只能是眼睁睁看着。今番赐食同时特意赐了取食用物,少不得又是要旁敲侧击。
  “沈大人无需客套。陛下赐宴时特别吩咐,要好生宽慰沈大人安心养伤。另则有闻府上侍奉的人手不足,今日特命在下带了两名勤快的侍女,专为沈大人养伤期间侍奉起居之用。”贺鸣说罢,将折扇并起在掌中敲了两下,室外随从中闪身出来两名女子,在接下飘飘然下拜。“你们两人于此好生服侍,仔细性命就捏在朔宁长公子手里。但有半分不周到的,便是打杀发卖,亦都是听凭长公子处置。”
  守忠小眼贼光的向室内四下环视一番,摆手招呼两名女子进门安置拜访御膳,丝毫不理会屋主脸色越来越阴。“老奴进宫四十几年了什么稀奇古怪都见过。说句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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