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
颜洛嘉!
两个颜字,两个站在云端的女子,想不到竟是同族。
“听说她们两个从小感情就好,那时候还玩笑说要亲上加亲。”凤钦沅自顾自说着,嘴边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眉宇间似有一抹黯然,长叹一记,他道,“这一别十几年,世事多变啊。舜华如此,若是她知了,定是要难过的,朕。。。。。。倘若遇着了,还望风姑娘与秋相遮一遮。”
听及此,初染算是有些明白了,原来绕了这么大一圈,不过是想利用她与秋慕云的关系,把这事情压下来。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凤钦沅这般也在情在理,可偏偏他算错了一点。“这。。。。。。”
见她迟疑,凤钦沅也觉得不好意思:“难为风姑娘了,朕也是。。。。。。”他边说,边用余光观察着初染的反应。
“皇上误会了。”初染解释道,“初染与秋相不过数面之缘,并无交情,所以。。。。。。”所以,即便她有心,也是枉然。
“风姑娘过谦了。”凤钦沅朗笑一声,似是全然不在意,“秋相与靖宁王爷都对姑娘礼遇有加,就连宓王也对你颇有褒奖。说来朕真是羡慕令尊了,怎就教出了这样灵透的女儿。”
“皇上又误会了。”不浓不淡的几个字,令凤钦沅没来由顿生一阵冷意,唇边的笑容缓缓收拢,而初染却在此时又抿唇笑了起来,那样的清脆,“初染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一位兄长。”
“哦,是朕唐突了。”凤钦沅讪笑,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假意咳了几声,他道,“看来风姑娘也是坎坷之人。”
闻言,初染笑得自嘲:“是啊,没有哥哥,三岁那年我可就死在这儿了,哪还能故地重游呢。。。。。。”
什么?!凤钦沅心中一紧,倏的扣住初染的双臂,“你再说一次!”三岁,三岁。。。。。。莫非真是她?
“父皇,我总是做梦,梦到有一天,姐姐回来了。。。。。。父皇,我怕。”
“皇上,她会讨回这一切,而我,要好好地活着,活着看所有人背叛你,活着看你一无所有!”
全部的过往,恍若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侵蚀着他的身、他的骨,压得他透不过气来。脑子,混沌一片。直到对上那双晶亮的眸子,他才蓦的回过神,忙不迭地松手,神情,颇为尴尬。他,竟如此失态?!
感觉到面前一闪而过的戾气,初染看着那一张重新变回平和的面孔,心中大疑。不动声色,她笑道:“皇上恕罪,是初染与您开玩笑呢,我自小长在柒澜,哪里来过这儿啊。”
听了这话,凤钦沅紧绷的身心松了松,肩上的负荷顿时轻了不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可是——”初染故意拖长了语调,“可是我来栖梧没几日,便遇上了一桩怪事。”
“哦?”凤钦沅挑眉道,话音里有些急切。
“前些日子,我在街上遇着了一个疯妇。”边说,初染边注意着凤钦沅晦暗不明的神色,“也不知是怎么了,她见到我,竟莫名其妙地叫我‘公主’。——皇上,您说这事儿怪不怪,又不是说故事。可巧的是,我还不止遇上她一次。”
凤钦沅脸色一沉,继而又马上恢复了常态:“这可比说故事还神呢。疯子说的话哪能当真啊,让风姑娘看笑话了。”
初染“咦”了一声,歪头笑道:“哦,怪不得,那日皇后娘娘见了我,也直叫‘凤兮’呢。”
“你见过皇后?!”凤钦沅语气骤冷。
初染点头:“是啊。就在公主及笄礼宴那天,我误打误撞进了一个开满了桃花的园子。里面有个女人,直追着我不放,吓得我赶紧跑。后来才知道她是皇后娘娘呢。——皇上,有什么不对么?”
如此看来她们并没有说上话,凤钦沅稍稍放了心:“皇后思女心切,这才认错了人,风姑娘别往心里去。”
初染笑了笑表示认可,凤钦沅见状也就没再多言。
静谧的甬道,只余细碎的脚步声。
过了些时候,灯火渐亮,小径蜿蜒的尽头,已是一片开阔。模糊的人影,来来往往,丝竹韶音,隐约可闻,凤台舞动的一抹白裳,也慢慢清晰起来。
看到初染与凤钦沅一同出现,慕容萧虽觉奇怪,可也没多说什么,十分有礼地做了个揖,待他走远,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初染看着那一身明黄缓缓走向高台,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慕容,记不记得及笄宴那天,在西园,我说我遇到了一个疯女人?”
“还把你吓得不轻。”想起那日情景,慕容萧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是颜舜华。”初染喃喃着这个名字,心中泛起一丝迟疑,没有理会慕容萧,她只是径自说道,“你说凤钦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刚刚遇到他,我无意中提起三岁的时候就在伊歌城,你猜他什么反应?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好像我是怪物。。。。。。”
“然后呢?”慕容萧拧眉思忖。
“我觉得奇怪,所以故意告诉他,有人错认我为凤兮之事,他当时的表情很奇怪。。。。。。慕容,你说,那年,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第五卷 沉浮:乾坤(三)]
一曲舞罢,凤端华步下莲池,娉娉婷婷走上前来,云斜雾鬓,白色纯然,虽是素淡妆容,却掩不尽的明艳出彩。
经过慕容萧之时,凤端华突然缓了步子,她取下发间的兰花花饰,单手托住送至他跟前。慕容萧起先一愣,尔后再是一笑,欠身接过。顿时,凤端华脸上欣欣然闪过一丝喜色,笑容更深,那看着初染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得意和挑衅。
看着她难掩雀跃的身影,初染凑近慕容萧耳边,声音里满是戏谑:“这不会是定情信物吧?”
“什么定情信物,哪里来这样的定情信物!”慕容萧把玩着手里的东西,漫不经心地说道。初染嘴上不说什么,一双狡黠的眸子却直瞅着他,仿佛要在他脸上也看出一朵花来。笑嗔一记,他怒了努嘴:“喜欢啊,喜欢就给你。”
初染一听连连摆手:“谢了,人家送你的东西,你还是自己收着吧。这烫手山芋我可不敢要。”说罢,不等他有反应,她就径自往席间走。慕容萧复而看了眼手中的幽兰,淡淡一笑,将它收入袖中,也举步离去。
“父皇。”
一声娇呼,一靥羞赧,些许急态。
注意到鬓间少去的兰花,凤钦沅了然一笑。待下头宾客重新归席,他举杯笑道:“今日之宴,一庆小女及笄礼成,二谢诸位远道而来,这三么。。。。。。”拖长了语调,他别有深意地看向凤端华,刚要开口,却被一个清亮的女音打断。
只见凤端华盈盈起身举杯:“这三,就当端华为各位践行。”顿了顿,她又继续道:“端华闺阁之人,少不更事,诸位盛情,感激却无以为报,只好以此薄酒,聊表谢意,端华就先干为敬了。”
仰头,酒尽。
凤钦沅虽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但想她应该另有计较,故而但笑不语。见状,众人也纷纷举杯。初染刚要喝,却被慕容萧伸手阻下。
“这酒太烈。”他轻声说道,待喝了自己手里的,他再端过了她的。
哪知这个小动作却被秋慕云看了个仔细,打量着慕容萧,他笑吟吟地开口道:“公主色艺俱佳,该是我们不虚此行才是。王爷,您说是不是?”
秋慕云这一句话,恰到好处地把众人的目光引向了慕容萧。
纳兰煌朗笑道:“王爷对风姑娘真是体贴,连酒都是代喝,真是羡煞旁人了。”
此言一出,凤钦沅的脸色顿时一变,凤端华也有些尴尬。
慕容萧睨了他一眼,淡笑着开口解释:“夭儿身体不好,若是一般的酒,推了也就推了,可这回公主一番心意,拒也不是,喝也不是,两难之下,才想了这个折中的法子。公主恕罪。”
“哪里。”凤端华落落大方地笑道,“风姑娘身体抱恙不便饮酒,尽管与我说就是,我又不会这样小气。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客人呢。”
“公主言重了。”初染心中大叹一记。俗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看来她就是那条遭罪的鱼,因为每回他们几个明争暗斗,都爱拿她做文章。“代喝一事,的确有失妥当。可若非出于对公主之敬,王爷也不会这样做了。公主宽厚,想必也不会因为区区小事心中不快吧?”
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子,想不到平日里竟没瞧出她来,凤端华暗想,脸上却不露半分。
扫了一眼纳兰煌,初染又道:“我与王爷虽同来同往,可也不过是朋友之交,王爷对我礼遇有加,只因多年前我出手相救而已。王爷是性情中人,晓得投桃报李,若是像有些人那样小心眼,我哪里有这么好的福气站在这儿呢?”
听出她意有所指,慕容萧端着酒杯的手禁不住晃了晃,低低的笑意蔓延开来。初染面上带笑,脚底下却甚是不客气。冷不防被踩了一记,慕容萧手上一松,整杯酒就这样灌了进去,那呛进气管的酒弄得他难受地咳了起来。
“王爷看来是喝多了。”秋慕云戏谑道。
慕容萧看了看初染,又好气又好笑:“谁叫我欠了她那么大的人情。知恩图报,更何况,还是救命之恩。”
“原来如此。”凤钦沅若有所思,顿了顿,他开口道,“听说王爷是后天启程?”
“是。”慕容萧点头,“府中尚有杂事,因而不能久居,他日得空,定要再来的。届时,还要劳烦公主做个向导。”
那一双眼眸澹澹,看得凤端华心旌摇曳,掩下喜色,她淡笑着应道:“城西的桃花酿,端华请王爷喝,可好?”
“桃花酿啊。。。。。。”看了眼身边的女子,慕容萧忽的笑了起来,那抹一闪而过的柔光,令凤端华心头一暖。
她忽的忆起,某天阳光灿烂的午后,那画,那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