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书房里那些闺房秘籍,她是永远也用不上了,至于那些个被从前的凤飞钉在寝宫墙上,一看就知道是用来捆绑,玩弄男人的刑具,改明她也会统统将它们拆了。
她从小玩过的男人,不会比从前的凤飞少,她和那个凤飞一样,一般的情事,根本无法满足她们。
她可以理解从前的凤飞,权力越大,欲望自然也就越大,不管是哪个方面的欲望,那种高高在上,空无一物的感觉,确实会逼人发疯,教人从正常,慢慢就变得不正常了。
幸好她现在有了飞云。
只要有他在,她便不会觉得自己空无一物,心烦寂寞得快要发疯。
抱紧他的感觉,就像抱住了整个世界。
真好。
有他在,真好。
难产
“不要乱动!!!!”
冲上前去,一把扶住刚要下床的飞云,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使劲往怀里一按,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带着他远离了战场,明明已经回到京城六个月,每次一看到他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双手不停抚摸小腹的样子,看着看着,凤飞就越来越焦虑,越来越害怕,甚至隐隐觉得,还是不要让他生孩子比较好。
怎么办,万一他难产了,万一他早产了,万一他生产的时候,大出血了……
双手不住地抚摸着飞云的头发,时不时低下头去,看一眼他温柔平静的脸,看着看着,凤飞竟突然眼眶一红,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怎么也止不住地砸落在了飞云头上。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在这个女尊男卑,阴阳颠倒的世界里,男人的寿命,只有女人的一半?
昨天偶尔听到下人们提到这个,她当时就吓得手脚冰凉,耳鸣眼黑,连路也走不了了。
她可以活到100岁,而他,却顶多活到50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活到100岁,她一点儿也不稀罕,她宁可把多余的50年分给他。
今时今日,她才明白,他那天说出不会比她早一天闭眼的时候,何以会如此艰涩犹豫。
不可能的……
比她晚闭眼,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她后悔了。
她不想让他生孩子了。
既然他的寿命只有她的一半,那接下来的每一天,她都要让他过得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
没有战争,没有伤病,没有孩子,更没有刀剑加身之苦。
“飞云……飞云……”
紧紧搂着怀里低着头,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咽安胎药的男人,颤抖着双手,一遍一遍不停抚摸着他的头发,腰背,脸颊,摸着摸着,一只温暖粗糙的手掌,突然就紧紧握住了凤飞的右手,抓着她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皇上……微臣好像……快要生了。”
抬起右手,疑惑不解地擦了擦凤飞眼角的泪水,此言一出,凤飞立即刷地一下瞪大了眼睛,推开窗户,冲着外面急促而又慌乱地放声大喊了起来——
“太医!!!!太医!!!!!快叫太医!!!!!!”
绞着手指,心乱如麻地在寝宫外面来回踱着步,刚刚将太医叫到寝宫,她们居然就以不宜见到血光为理由,将凤飞硬生生推出了门外。
“昊将军,您就叫出来吧,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
“是啊,昊将军,您就叫出来吧……”
“快……快再去给他打盆热水来……”
“不好了不好了,胎儿好像卡在里面了……”
“昊将军,您这是在干什么?千万不要太用力,会大出血的……”
将耳朵紧贴在门背上,心急如焚地倾听着寝宫里面的动静,一听到大出血这三个字,凤飞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了右脚,眼看着就要一脚踹开宫门,不顾一切地冲回飞云身边去。
“皇上,您不能进去,里面不吉利……”
“皇上您千万不能进去……”
被下人们牢牢拽着胳膊,脚尖抵在门板上,无论如何就是没有办法往飞云身边靠近一步,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着,见围着自己,不让自己进去的人越来越多,突然之间,凤飞竟像发了疯一样,双手捂头,用尽全力尖叫了起来。
“我们不要孩子了……我不要孩子了……放我进去!!!!你们快放我进去!!!!啊啊啊————!”
冲着围绕在自己身旁的众人,发疯般踢打,啃咬,尖叫着,见凤飞突然间拔出了腰里的佩剑,眼看着就要一剑削落搭在自己身上的数十双手臂,一眨眼,那些手臂便齐刷刷缩了回去。
“听我的话……我叫你用力的时候,你再用力……要是实在生不出来,我给你开一刀,把它拿出来……把它拿出来,你就没事了……”
冲到飞云床头,将他满是热汗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上,使劲磨蹭着,那一瞬间,什么皇位,孩子,西梁王再一次兵临城下,而凤敏的军队,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没错,她一直没敢告诉飞云,西梁王为了他,就好像发了疯,一次又一次,不停地攻打着东都。
东都城就要被攻破了。
本来她应该亲临城下,指挥督战,亦或设计出一些新的陷阱,来阻挡西梁大军。
但是她没有,一看到他那张因为怀孕而变得憔悴、浮肿的脸,她就什么也想不出来,哪里也去不了了。
没有他,她什么也做不成。
“听我的话,好么?孩子……我们将来还可以有……西梁人已经兵临城下了……你若是真的在这个时候死了……他们就会攻破东都,攻进京城,砍下我的头,挂在城门外面,给所有西梁人看的……”
闭着眼睛,满头大汗,原本想再次运气,哪怕豁出性命,也要将胎儿平安生下的飞云,听到凤飞这几句哽咽艰涩的话语,突然之间便睁开了双眼,停止了运气。
他几乎忘了……
没想到他有生之年,居然真会有一天,彻底忘了与西梁的战事,一心一意,只想让腹中的胎儿平安降临人世。
他一心一意,只想到了这是她的孩子……
西梁人……又再一次兵临城下了……
偏了偏脑袋,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凤飞哭泣害怕的脸,将全身的内力缩回丹田,双腿一张,不再往自己小腹施加任何内力,虽然明知道这么一来,腹中的胎儿极有可能不保,他的后位,乃至他想让她只娶他一人,心底最深处小小的奢望即将落空,飞云还是用尽全力,抬手摸了摸凤飞满是泪水的脸,在闭上眼睛,彻底昏厥过去之前,从牙齿的缝隙里,硬生生挤出了这么两个字来——
“别怕。”
深吸了一大口气,见飞云终于彻底昏厥了过去,不再运气挤压腹中的胎儿,抄起手边的剪刀,狠狠心一剪刀在飞云小腹剪了个口子,出乎凤飞的意料,这一剪刀下去,她居然在飞云腹中,看到了两只婴儿的小拳头,冲着自己晃了一晃。
没事……?
他和胎儿,都没事?
太好了……
他腹中的胎儿,头朝上,脚朝下,逆了位,她还以为……
她还以为它一开始,就是死胎……
全身乏力,眼冒金星地往地上一坐,伸出右手,和飞云十指相扣,紧紧缠绕着,婴儿被太医拍了一掌,“哇”一声痛哭出声的时候,凤飞却早已满面笑容,脸颊紧贴着飞云的掌心,毫无知觉地昏迷了过去。
这个骗子
“飞云……飞云……”
在床上翻来覆去,满头大汗、不停地扭动着,不过昏睡过去半个时辰,凤飞却已然在睡梦中,成千上百次地呼唤过飞云的名字。
他……那样的性子……又闷又不爱说话……不论做些什么,从不跟她打招呼……
她真是急昏了头,居然把东都的战事告诉了他。
她一定要比他先醒过来……一定……
否……否则他一定又会丢下她一个人……回东都的……
没错,不身子到底有多虚,不管小腹的刀伤是否还在流血,就算明知道自己会被战马颠死在半路上,只要比她早醒过来哪怕一秒,他也一定会背着她,一个人悄悄跑回东都去的……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不喜欢和别人说,好像多说了一个字,就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额角的冷汗一滴滴往下滑落着,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掌正轻轻掰着自己的手指,大惊之下,虽然脑袋里面依然昏昏沉沉,身子更是重得像是沉在水里一样,凤飞还是拼尽全力,咬紧牙关睁开了眼睛。
“混蛋!!!!下贱抗旨欺君!!!!!”
抓起床上的枕头,朝床头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戎装,背插银枪,腰配长剑的飞云劈头盖脸扔了过去,扔着扔着,飞云小腹的伤口,居然被凤飞光用软绵绵的枕头,就再次砸出了丝丝缕缕,渗漏不止的血痕。
砸晕了才好……砸出这么几滴血来,又有什么用?
一看到他的脸就讨厌……
呆呆怔怔,又白又瘦,满是冷汗……
看了就讨厌……看了就讨厌……
上前几步,搂住飞云的肩膀,使劲往他怀里一扑,这一扑之下,飞云原本已是苍白的脸,瞬间便成了煞白。
缩了缩手指,原本心里恨他恨得牙痒痒,还想在他肩头咬几口的凤飞,一见他煞白着脸,弯着腰一动不动的样子,登时心软心疼地将紧贴在他小腹的大腿挪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