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华女史没有接话。她也有相同的考虑，这也是她洞察了天成帝决心废太子之后没有竭力劝阻的原因。虽然祖制有云，历来皇位传承也都由嫡长子即位，若非如此，以当前的形势而言皇子们的争斗也的确会愈演愈烈。但是，即使和这些棘手的情况比起来，选择一位堪当大任的太子还是要重要的多。
而且，既然是这个男人作出的决定，绿华女史反手握住天成帝握着她的手，那她只要支持他就好。天成帝看到她眼中抚慰的笑容，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决定，眼里的阴霾渐渐散去，握紧了手中的柔荑。
“长公主果然出手不凡。只言片语就暴露了那个寒禹的行迹。”李美人以袖掩口，嘻嘻一笑，“恐怕他怎么也想不出为何自己前脚离寺出游，后脚宣旨的小顺子就到了云间寺。”
“这还不都是为了你的盟儿。”长公主假作嗔怪，眉眼里却满是计谋得逞后的得意洋洋。“皇上一向最重孝道，行事又雷厉风行。现在那个失德败行不忠不孝的寒禹已被废去了太子，幽闭在宫外的宗人府，妹妹还愁查不出他的罪状么？”
“公主说得极是。不过，虽说如此，大位也未必就是盟儿的。”
“那就要看妹妹的手段了。”长公主的目光意味深长，“我可是在皇弟面前说了妹妹不少好话，妹妹自己也是知道的。”
“承蒙公主提携，妹妹如何敢忘呢。“李美人笑得愈发温驯，“公主对我们母子的恩情，我们母子二人必定永世不忘。”
“……你的恩情我必定永世不忘！郡主，求你帮我向皇上求情，向太后求情！我只要见太……夫君一面，只要你帮我一次，我只想见他一面！求求你！……求求你！”
绝颜像往常一样走到自己散步的偏僻之所，远远就听见一个凄切的声音在苦苦哀求。声音听来有几分耳熟，淡淡一瞥，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苦苦哀求的女子，赫然就是那位高傲入骨的太子妃——段锦瑟。而另一个冷眼相看无动于衷的，不是平乐郡主是谁？
绝颜别过了眼睛，将身影藏在了松树后的石洞中。根据小顺子的回报，在废太子一事上加上最后一根稻草的人就是这位平乐郡主的母亲长公主，如今她又怎会有什么慈悲之心让段锦瑟去探望她的丈夫。
不过这些段锦瑟自然都不会知道。所以才会在平乐郡主面前苦苦哀求。回想起初次相见时她二人姐妹相称形影不离的亲密，再加上长公主和她在宫中炙手可热的权势，段锦瑟会想到去求她也不奇怪。
绝颜心念急转，看见这意外的一幕非她所料，段锦瑟落于下风倒在她意料之中，只怕此事今日难以善了。看着对峙的两人，几月前从艳儿口中知道的那个真相又浮上心头。紧接着一个念头也冒了出来。
无声的笑了，幸好雍还是把青柳派到了她身边来，不然今日她就算想好了计策也无法实施。刚刚吩咐完青柳，就听到那边起了变化。
“你真的这么想去见他一面？”一直没有出声的平乐郡主突然冷冷开口，让人听了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段锦瑟连忙点头。昔日美艳无双的容貌惨白的有些模糊，再也不见那耀眼的光芒。
可是，有人却还是对这张脸恨之入骨。听到她的答案，平乐郡主冷笑起来，伸出白皙的右手，立刻有人在她掌中放上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那匕首如此锋利，映着满地雪光，更显森寒。
段锦瑟愣了愣，心里起了一种不祥之感，平乐带笑的面容映着匕首的寒锋，诡异恐惧的感觉强烈到她几乎想要夺路而逃。但是一想到自己生死不明的夫君，她勉力控制住自己的双脚，依然站在平乐面前，一动不动。
平乐笑嘻嘻的握住那柄匕首，刀刃轻轻贴上了段锦瑟的粉颊：“那你就把这张脸留下吧。”
“什么？”段锦瑟猛地睁大眼睛，一丝锐利的疼痛从颊边传来，流血了。
看着那张被誉为天下第一的美丽面容上渗出一丝血迹，就像打碎了宫中仅存的珍品瓷器，摘掉了御花园中三年一开的第一朵玉版。平乐心底突然畅快的难以言述，压抑已久的怒气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再不可遏：
“你不是天下第一美人么？你不是一向自负美貌的么？你不是以为自己可与曲陵水神媲美，连水神也不放在眼里的么？”一阵大笑，其中饱含的怨毒令人心寒，周围的宫女有些也暗自心寒，却还是附和着笑了起来，“现在你还是你么？还是那个第一美人么？”
段锦瑟惊骇的望着平乐，脚下不住的后退。平乐却不肯就此罢休，步步紧逼上去。直将她逼到墙边，坐在了地上。她仍然俯下身子，狠狠注视着段锦瑟的眼睛。
“你不是一向对自己的美貌引以为傲么？不是最在乎你那张脸的么？现在我倒要看看，你是更在乎你那位夫君，还是更在乎你这张脸！”
“珰”的一声，平乐将匕首掷到了段锦瑟面前。
“自己划，划破你那张脸。我就让你见他。”
段锦瑟默默听着她几近疯狂的发泄，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听到最后一句时终于有了反应，一寸又一寸，拢在袖中的手缓缓伸向了那把匕首。
匕首的柄很温暖，没有想象中那么寒冷，许是人刚刚握过的缘故。段锦瑟一手握住匕首，另一手撑住墙慢慢站了起来。平乐感觉到她散发出的压力，竟不由得停了下来，后退了一步。眼睛对上她，段锦瑟暗暗咬了咬牙：“只要我划破了脸，你就让我去见他？”
“没错！”
刀刃毫不犹豫的向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容划去，绝颜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青柳已去传好了讯息，想来他也该听说了。这该来之人为何还不出现呢？
“你们在做什么？”姗姗来迟的声音依旧如春风般和悦，只有心里有数的绝颜听出了声音里那丝几不可闻的愠怒。
“五哥哥。”平乐郡主方才的疯狂早已消失无踪，从五皇子声音出现的那一秒起，她就换好了笑容转身迎接他。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恐怕谁也不相信眼前这个笑得一脸脉脉温情的女孩子在一秒钟之前是那么的恶毒疯狂，还想毁去别人的容貌。
“皇嫂，你怎么……”寒盟的话没有说完，段锦瑟在听到声音时就转过了脸，所以他还没有看到她脸上的伤，却看见了刀上的血迹。“皇嫂这又是何苦？”
绝颜看得直摇头，难道他以为段锦瑟见太子被废，心灰意冷之下竟欲伤害自己么？
因为五皇子的及时出现，总算一出血淋淋的惨剧还没来得及上演便告落幕。背过平乐郡主的视线，寒盟偷瞧段锦瑟的眼神全都落在了绝颜的眼里，心里也再度肯定了那个秘密。这也是她替段锦瑟解围的附赠品，可以从旁观察寒盟对段锦瑟的心意到底如何。
一场戏看下来，她对寒盟倒生出了几分佩服，果然是演技精湛，若非事先知道他这份心事，就算绝颜自己也绝不会对他的态度起疑。看来平乐这个被爱蒙住眼睛的小姑娘要发现就更不容易了。
不如就由她来帮帮这位行事狠辣的郡主殿下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某空、summer、壘壘等亲的关心，某鱼最喜欢看留言了，（*^__^*） 嘻嘻。也希望各位亲们都能天天好心情，事事顺心啊。^_^临风亲和yuanyuan亲说的不错，绝颜说的“帮”是想让平乐知道寒盟真正的心意。：）
第三十章 一片芳心千万绪
一方棉帕从旁递过，段锦瑟睁大眼睛，扭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你没事吧。”目送五皇子带走了平乐一行人，绝颜才自藏身处走出，淡淡道。
看她迟迟不接，绝颜动手用棉帕拭去了她颊边的血滴。
“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
她在心里答道。看到这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女子如何为了情字低下头去，不惜亲手毁了她自己曾经惜若珍宝的容颜，只为了能再见他一面。
情之一字，累人如此。
心里有一块被深深触动，绝颜盯着段锦瑟，有些出神。
“很丑吧。”段锦瑟自嘲的笑道，眼里却是掩不住的惶恐和无措。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想！
“只是一点小伤，根本看不出来。”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绝颜的口吻有些冷淡，“明明无比珍惜自己的美貌，刚才为什么还要去拿刀子？”
段锦瑟并没有因她的话而释怀，听到最后的问题，眼神变得幽远，浓烈刻骨的深情说来也是平平淡淡。
“如果再也见不到他，我还要这容貌做什么。”
“可是，现在你只是被划伤了一点，就连我都不想看到。”绝颜缓缓说着，带着不容否认的坚决，“如果你真的自毁容貌，你真有勇气去见他？”
“我当然不会让他看到！”她说得又快又急，“我只想去见他，我是不会让他看到我那副样子的。”
只想去见他，只想要见他一面，为了这个，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吗？
绝颜目光复杂的注视着她，如此看来，那次她因太子赞美水神而生气，嫉妒的也许根本不是水神的容貌，而是因为赞美她的人。
因为他赞美了别的女子，即使那个女子据说是神。所以她生气，嫉妒，不依不饶。
不容许任何事物分去他的注意力，希望他的眼中只有自己，一刻也不移开。自私也好蛮横也罢，这就是段锦瑟爱的方式。
这样强烈而直白的感情，大概正是她所欠缺的。绝颜有点自嘲的想到，无法想像自己会为了一段感情飞蛾扑火粉身碎骨。
“你在帮三皇子吧。”没有期待答案的提问，段锦瑟勾着头，一脸平静。
没有了姐妹相称的客套礼数，再也不必粉饰太平，只剩下□裸的“你”和“我”昭示着彼此的敌对立场。
绝颜微微一笑，承认了她的话。
“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去求她？”
段锦瑟看她一眼，里面是深深的、走投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