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花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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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花烟月-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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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渐安。
  “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父亲?”我问他。
  “不出意料的话,今天的晚宴中。”他不知想起什么,眼神渐冷。
  一想到过会儿又要见到那人,我不禁眉微皱,掌心中被他划过的地方顿时极不舒服,不由大力在衣上擦拭。
  阿玉看着我,犹豫了一下,温声说:“如觉得不便,你晚上……”
  “不,事关国体,我会去的。再说,如果不去,他还以为我怕了他。”我微笑。
  他静静地看我,漆黑的眼底光芒闪烁,忽将我往怀中一带,在我背上拍了两拍,离开。
  我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怔忡半天。
  
  晚宴。
  延福宫中灯火洞明。
  阿玉率先而行,一身玄色镶金丝的礼服,高高的冠冕,瘦削笔直的身姿,走得雍容优雅,沉凝如秋山。
  他所过之处,西景官员皆深深注视,更有人侧目自家国君,微微摇头。
  那团明紫笑着下来相迎,瘦瘦的身子,身高及于阿玉耳下,只得稍加快了步伐并行。
  他二人一左一右,各据一席,坐在延福宫至高处。
  我们居左,西景国官员居右。
  走到前面,发现最接近首席的位置上已有一人端坐。
  简宁。
  他正微笑着看我,眼神温润如水,极清秀而书卷气的面容,安宁祥和如春风。
  我上前,凝望着他,微笑着低喊一声:“爹。”
  近看,才发现他是如此消瘦,我心底一酸,忙轻吸一口气。
  一人一席,明于远坐在简宁的左侧,我在明于远的左侧。
  
  自坐定,就觉得有两道目光直直射来。
  明于远朝我一笑,我微摇摇头,表示毫不介怀。
  不料那明紫却直接喊我的名字,无奈,我只得站起向他施礼。
  他笑着邀我与他同席,我笑着拒绝。
  在座的西景官员中不少人在位上微微欠身。
  那明紫却走下来,径自来到我面前,拉起我的双手,暗自搓揉,面上却是笑,口中是邀请不绝。
  我忍住浑身四起的寒粒,直视面前这人:“陛下光同日月,简非如与陛下并行同席,当如何去瞻仰这令人眩目的风采呢?”
  他一愣,淡褐的眼底戾色闪过。
  我静静地微笑,抽出双手,注视着他。
  这张年轻的脸,原本生得不错,可惜居移气,养移体,多了邪佞,已是坏了格调。
  他的目光慢慢扫过我的脸,如潮湿黏滞的手抚过,笑道:“没关系,简非。朕只会在上位,你要瞻仰,以后有的是机会。”
  笑声涩、腻。
  对面席上传来闷笑声。
  我直觉这话邪,也笑道:“陛下一定听说过沧桑翻转、陵谷变迁;世间万物充满变数,古来多少歌舞地,于今惟剩腐草流萤,垂杨暮鸦。”
  说罢,我扫视一眼灯华如昼的延福宫。
  钟离恒再也笑不住,面色阴沉,他看着我,神情阴晴不定。
  “简非,朕佩服你的胆量。就不知是人的脖子硬还是剑硬了?”他突然笑着贴近我,语声很低,气息阴冷、浑浊,如窖风四起。
  我站在不避,微笑:“难说。牙坚而先失,舌柔而后存。世间事,难以多寡论、强弱计。”
  “放肆!”对面一身低喝,一年轻男子站起,“吾皇礼贤下士,诚心相邀,你竟如此不识抬举!”
  正是刚才闷笑之人。
  我抬眼看他,姣好的容颜,轻、滑的目光,整个人如一笔写坏的字,媚而无骨。
  看其席位,却坐了西景官员之首。
  他身后有人向他横眉。
  明于远慵慵懒懒的声音:“张相一定是十分识了抬举,才位及人臣的吧?”
  哦?这样的人居然是西景丞相?
  他身后有人嗤地一声笑。
  那张相顿时满脸紫涨,局促不安,目光飘向钟离恒。
  明于远笑着站起:“简非年少,难与二帝同辉。来,请允许明于远为陛下导路——”
  说着,右手微一倾,将钟离恒引上了高位。
  那高处,阿玉端坐其上,仿佛未闻此间事,一派沉静从容;一双眼看去,若深潭,只有眼底清冷之色闪过,望去如寒星落入潭底。
  我坐下,看着钟离恒的背影,他离开前看我时那阴侧侧的一眼,是如此势在必得。
  我暗地里使劲擦着双手,再擦,再擦,转头对上简宁的双眼。
  他正微笑看我,笑里有欣然,但更多担忧。
  我忙朝他微眨一眨眼,他真正开怀而笑。
  “傻小子还真不傻。”明于远回来坐定,侧身在我耳边低语。
  我微扬起下巴,笑嘻嘻:“那当然,我是谁?怎么着也不能坠了我师的声名,对不?”
  “嗯嗯,”他点头首肯,上下打量我,作重新评估状,叹息,“这会儿看,还是个傻小子。”
  啧啧。
  我无视。
  他闷笑出声。
  
  席间纷扰,自不待言。
  宴罢回到住处,已近二更时分。
  清洌的夜风一吹,只觉神清气爽。
  我将满身染上的酒气清洗干净,换上素白的裘服,到仪元殿西侧去看望简宁。
  他与我们一同回来,被阿玉安排在他自己住所的西厢。
  进去时,简宁正就着烛火在窗前看书,灯光摇曳中,他安宁馨和的气息,充溢整个房间。
  “爹——”我走上前,圈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不肯起来。
  熟悉的薄荷的微凉,如水般浸润我的心。
  “呵呵,刚才在延福宫还以为你真正长大了,哪知还像个孩子……”他轻抚我的背,温言轻笑。
  “爹爹放心,我是长大了,而且很厉害的。——不管,这一刻我是六岁的简非。”我闷在他的怀里笑着胡言乱语。
  “好好,六岁,六岁的非儿也很了不起呢。”他笑声里的温柔与怜爱,如春日午后的阳光,淡淡、暖暖地照着,流泻在每一片叶子与花上,流泻到我的心底。
  渐渐地只觉得宁逸,睡意潜滋暗长。
  忽然他抚着我背的手一停,喊一声:“皇上——”要站起,无奈被我缠着,站不起来。
  “非儿——”他拍拍我。
  我一惊,松开双手,自他的怀抱中抬起头,站直。
  
  阿玉正站在门口,似乎有些意外和出神,漆黑的眼底是温温的光泽。
  “简相不必拘礼。”他沉静开口,语声温和。
  边说边走进,自坐在窗下。
  进来后,才发现他后边还有明于远。
  明于远与简宁招呼后,来到我身边,低笑:“六岁,嗯?”
  我大窘。
  不知他们站在门前有多久,只得胡乱拿起简宁放在桌上的书,却看到简宁欲言又止的神情。
  阿玉眼睛扫过,也是容色微变。
  怎么了?
  我看看手中的书,看看他们。
  阿玉已恢复清冷:“那钟离恒不像他所表现的那般愚蠢,简非你要小心些。”
  “哦?”我想想,问,“难不成他是扮猪吃老虎?”
  明于远笑起来:“这话形象。我看他确实有些故作昏庸。不过,”他眼睛微眯,“这人急色却不是装出来的,所以难免色令智昏。”
  阿玉眼神一冷:“席间他几次提及钟离无忌的兵权问题;又顾左右而言他,含含糊糊地暗示解药的事;最后匪夷所思地提出留简非在西景任职的要求。”
  “难不成他还想一箭双雕?”明于远笑道,“他想借昊昂之力,帮他夺回靖王手中的兵权,就不怕我们联合靖王颠覆了他?”
  阿玉说:“只怕这毒拖久了与简相身子有损。目前最大的难题是不知无忌行踪。明天我会正式提出解药的事,要是他推三阻四……”
  明于远眼微眯:“明天听皇上的结果。如他不答应,我去走访西景重臣,说服他们废了这钟离恒。另请宋将军加紧打探靖王行踪。依我看,其人应在附近,钟离恒这次闹出这么大个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
  阿玉看看我:“明天下午柏山涛之约?”
  我想起晚宴情景,不禁笑起来。
  当时西景官员上来轮番敬酒,不知明于远做了什么手脚,宫女倒往我杯中的,居然是白开水。
  当一清癯文秀的中年人来到席前,见我饮酒如喝水却面不改色时,不由大为吃惊,他说:“想不到简状元如此海量。久闻简状元才名,明天下午能否赏光,参加我西景一年一度的文会?”
  这人谁?
  明于远笑着站起来:“简非,来,见过柏尚书。柏尚书仍西景文坛领袖。”
  那柏尚书笑着连称不敢,又邀明于远前往。
  “简非?”清清冷冷的声音。
  我回神,问:“你们看我去还是不去?”
  阿玉犹豫了一下,说:“还是去吧。最好将这些士子争取过来,这些人能引导世上悠悠之口。”
  我一听,顿时头疼,可想到简宁,知道任性不得,只得点头。
  幸好还有明于远同行,我心中暗道。
  “非儿,不愿去就别去。”简宁温和的声音。
  我笑道:“爹爹,文会非儿很感兴趣的。要不,我们明天一起去玩,好不?”
  简宁微笑:“你们去吧,明天我另有事情。”
  当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
  他们一个个全出去了,只剩我留在流华苑。
  静极思动,我想出去走走,才出第三进的门,那沈都统已来到面前,阻止。
  我将他一拉,笑道:“陪我上街走走吧。”
  他抬头看我一眼,立即垂下双目,挣离了我的手,只沉声道:“皇上……”
  “皇上出去了,现在我自己做主。”我笑着向前走。
  无奈,他只得跟着我,不管我走快走慢,始终是一米的距离。
  我逗他说话,他却沉默,实在不行,就答以嗯嗯嗯。
  我一笑摇头。
  突然,看到了一家酒楼门前的马。
  垂杨下,它静静地立着,浑身火红,却一点不显热烈,斑驳的光影中,居然是淡静出尘的风姿。
  太漂亮了。
  我奔过去。
  “小心——”沈都统的声音。
  “嗨,”我笑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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