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神馆之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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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神馆之蝶梦-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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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当然。要说我们夫人,可真是位好女子,心地极其善良。一年前,一名男子来敲门,想找份差事作。夫人见他落魄可怜,一听口音又是同乡,当即收留下来。这人现在还呆在府里,叫做莫成。”

  “生活艰辛的人,本就值得怜悯。你家夫人的心肠果然好。”

  “这莫成很有一把力气,平时做事也勤快。偶尔偷懒,倒也不是出于本心,只是想什么想得太过入神,把周遭一切都忘了。我几次经过柴房,都见他拄着斧头站在那里,抬头望天,眼神迷离,脸色绯红,嘴角噙着淡淡笑容。”

  “子曰:食色,性也。少年人偶尔思春,无可厚非。”

  “莫成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年人’啊。年轻力壮、身材魁伟、相貌英俊,这在心思活跃的女子心目中,可是偷情的上选。他也就是晚生了几十年,如果早些时候,只要再学些诗词歌赋,一定进了控鹤府。”

  离春冷眼瞄着管事,嘴角绽出阴邪笑容:

  “而您,自然是高贵了许多,外表上全无那些下贱面首的特征。看赵兄年近不惑,身材消瘦,这相貌……嗯,可谓身具异相,一看就是仁人君子。”

  管事眼底闪过一丝愤恨,神色却不变:

  “您说笑得倒也有理。我确是个正派人,不过仅凭表相就作此判断,未免轻率。”

  “噢?”离春以眼神提醒他以貌取人在先。

  “我说莫成的那些话,可是有真凭实据的。”

  “是吗?”语调曲折,表示说话人根本不信。

  “当然。”一连串辞句冲口而出,“某一日,我从外面回来时,恰巧遇到驿工送信给老爷。我顺手代收了,就去书房找他。途经花园时,听见假山后传出一名男子的声音‘你昨晚不来找我,我等得着急死了’。然后隐约响起女子的答话声,当时距离尚远,听不真切,入耳的只有‘珍珠’二字。为了一探究竟,我凑上前去,却听那男子说‘嘘,好像有人来了’。我知道已被发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听见背后有人叫‘赵管事’。转身一看,夫人站在假山边,非常不悦地质问我在这里作什么,还说‘当下人的,都清闲得可以四处乱逛的吗?’。就这么冷言冷语地训斥了我一顿,才打发我走。”

  “真是无妄之灾呢。但也别有收获吧?您想必听清了那名男子的声音。”

  “一口闽南腔。”

  “哦……”离春拖长声调,作恍悟状,“是你家老爷!”

  “老爷的声音,您也听过。他来长安多年,乡音虽然尚存,但已冲淡不少。而我听到的,是出奇浓重的味道。我敢说,除去莫成,就没别人了。”

  “而与他说话的女子,也是不作第二人想喽?”

  “这我就不知了。只是现在想来,实在有些巧合——那天,正是夫人的珍珠丢失的第二天。”

  “珍珠失窃的事情,我也听红羽讲过。”

  “她一定对你说,夫人一时心血来潮,想把珍珠取出观赏,无意间发现丢失的。这倒有意思了,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是没见过,又那样贵重,怎不好生珍藏,忽然要拿出来一饱眼福呢?再说,这遭了贼,丢了东西,总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却为何嚷嚷得阖府都知晓?”

  “听说,这完全是红翎粗枝大叶,处事不当。”

  “依我看,倒未必啊。”管事的语气,别有深意。

  “您的看法是……”

  “珍珠只怕根本没丢。”

  “那又怎会消失不见?”

  “钗环首饰,锦帕香囊,珍珠玉佩,这类的东西,拿去作定情信物送人,最是合适不过。”

  “夫人监守自盗?若是这样,这件事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自己曝露?”

  “只怕是因为,想瞒也瞒不住了。据我猜想,真正想看那珍珠的,是老爷呢。”

  “他又为何突发奇想?”

  “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为人夫君的,总是最后一个知道,但最终也总会知道。再说,老爷与夫人成亲多年,怎会不知她的性情?出身名门,大家闺秀,要说这女人若是识文断字,就是麻烦。整日里希望有人陪伴她捕风捉月,吟诗作对,可是,男人要养家糊口,哪里来的那么多闲工夫?老爷生意繁忙,有时不在家中,她却打扮得愈加花枝招展,也不知是要给谁看。这样不懂得掩饰,日子一长,老爷还瞧不出蹊跷?心底有了疑惑,自然稍加试探。”

  “而试探的方法,就是提出想看夫人心爱的珍珠?”

  “我想,老爷必是某一日,留宿夫人房中时,偶然发现那珍珠不见了踪影。联系平日里见到的诡异之处,也就揣测到了它的去向。为了证实,故意对夫人说‘我记得你一直收着颗珍珠,什么时候找出来,让我瞧瞧’。那珍珠早给了人,到哪里拿去?而老爷又要得急,来不及索回,这才有了‘珍珠被盗’的那场大戏。红翎经人授意,把事情刻意张扬,就是为了让老爷知道‘您要看的东西,丢了,被人偷了’。”

  “这样一来,你家老爷花的心思,岂不是白费?”

  “倒也没有白费。稍有心计的女子,都会从观看珍珠这提议,想到老爷已经生疑,行事自然谨慎起来。比如,当晚没有去赴幽会,才会在次日让莫成抱怨‘等得望眼欲穿’。她向他讨还珍珠,两人尚未作出结论,就被我撞破。从此自然更是胆怯,不敢再腻在一处。可是,情正浓时的男女,又清白得了多久?过不了几日,还不是故态复萌?”

  “这‘过不了几日’,到底是过了几日呢?”离春似笑非笑,对他的答案已心知肚明。

  “自然是……到五日之前。夜半无人,重拾激情;归还珍珠,旧事重提。可莫成他一个穷小子,几文钱都珍惜得很了,怎么甘心平白放弃那样一件珍宝?男女之间,总是如此:恋奸情热时,自然千好万好;一旦清算得失,立刻反目成仇。争吵之间,冲动之下,会作出怎样的事情,可就难说了。”

  “原来,是莫成杀了夫人啊!”

  “这又是离娘子你说的了。”管事狡狯一笑,“我对凶手是何人,完全没有主张,只是,这凶案中一些疑点,实在令人费解。尸体缘何身穿里衣?外衣呢?自然是脱在别的地方了。说起来还真是凑巧,陈尸的水井旁边,就有一间柴房。偏偏有些人以为,那种粗陋的地方用来幽会,别有一番情趣。”

  离春恶意笑道:

  “看不出,您对偷情一事,倒是了如指掌!”

  管事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成谄媚又隐秘的笑容:

  “对这门学问极其了解的,可不是我,而是红翎呢。您道贴身丫鬟,怎么会知道主人那么多阴私?只因为,这些有伤风化的事情发生时,她多半会奉命守望把风。如此耳濡目染,对偷情之事,只怕比那两位身体力行者更为熟稔。也正因她深知凶案关窍,案件没有侦破时,凶手须放不过她这知情人;案情若是明朗了,老爷自会追究她替奸夫淫妇隐瞒,知情不报,说不定就把她送官处置了。这样的情势下,她自然脚底抹油。”

  “哦?”离春疑惑道,“这样想法,也太过纷繁了吧?我倒觉得,事情十分简单,凶案当天失踪的人,就是凶徒了。当然,在下只是个神婆,对探案这种事一窍不通,彻头彻尾的外行。但大理寺的差官,总是行家。他们的看法,似乎与我相同。”

  “不,这红翎绝不是凶手。纵然夫人手无缚鸡之力,同是女子的红翎要下手,还是有些困难。依我看呢,这丧尽天良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名男子。”

  离春缓缓转头逼视他,语调震颤起伏:

  “与你和你家老爷一样的男子吗?”

  “这……”管事正要照例以嬉笑蒙混过去,无意对上那阴气渗人的双瞳,竟然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离春再开口时,声音已与先前截然不同: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我只是随便、随便……”

  “随便?我看是刻意!”唇间吐出傲慢阴笑,“在世间飘荡这许多年,对凡俗之人的一点小心思,理解得十分透彻。通常,男人贬低男人,女人贬低女人,多是为了妒忌;而男人诋毁女人,只有一个理由——求之而不得!就说青楼楚馆的佳人,最是为人诟病,居然连男子也义愤填膺。我倒不知,世人何时变得如此懂得廉耻了。还不是因为,她们容貌标致,装扮美丽,却只伺候那些达官贵人。余下亲不到芳泽的,骂两句也畅快!再说到你,对夫人可真是上心啊!是不是深知她春闺寂寞,动念替代你家老爷的位置未果,于是怀恨上了?”

  离春眼睫半垂,不似人间的眸子紧盯着他,一点点贴近。赵管事吓得脸色煞白,一步步后退,直靠到厅柱上,正要攀爬上去时,忽见离春向后一仰,身子晃了几晃,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抽离。好容易稳住脚步,慢慢抬起头,脸上一片迷茫。四下环顾后,深深一揖:

  “抱歉,刚刚失礼了。”

  这一句已回到初始的声调,虽然阴森,却并不凌人。

  管事缩在柱后,小心翼翼探出半个头:

  “你……怎么……”

  “许是这几日过劳了,与人谈着话,竟然也会睡着,您可要多多原谅。”

  “你睡着?”管事两颊抽缩,表情扭曲。

  “是啊,说着说着,只觉十分困倦,耳边萦绕着您的话音,好像在说什么杜大人。我竭力要听清,却越来越是模糊。再后来,就不知道事情了。”

  “那,方才与我谈天的,是……”

  离春似没听见,另起炉灶道:

  “我听说,除了你家夫人,这宅子里还有另一只鬼?”

  虽是向赵管事提问,却不看他,只定定地望着虚空中某处。管事顺着她的眼神寻觅,两眼略微翻白,身子禁不住筛糠。

  离春仰脸微笑颔首,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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