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成灰(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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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成灰(HE-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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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停了一天,营中道上的积雪被铲尽了,留下冻得结实的冰雪小径,士兵们来来去去,橐橐靴声倒是分外清晰。顾含章听得帐外热闹异常,披了大氅出来瞧,风还是很大,她顺手抓过帷帽戴上了,同守卫小季交代一句便往中军帐去探个究竟,正巧与梁月海二人在帐外遇着。遥遥地望见梁月海身旁立着个银甲银盔的高大青年,她不由微微一愣,那战甲战盔上的凤纹徽章并非是西北军或是昌涂关徐连关守将所有,倒像是从前的神武军,在战盔近耳处都有一枚小小虎头。她心里有些警觉,在三丈远处停下了,梁月海正好瞧见她,远远地便招呼道:“有故人来访,请章先生进帐一聚。”
  
  那青年没注意顾含章,先一步进帐去,梁月海笑吟吟地等顾含章走近了,亲自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帐,温润面容上带了三分神秘之色微微笑道:“章先生请。”顾含章踏进帐中,心里犹在猜测梁月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青年已转过身来恭敬地笑着问道:“大将军,这位是……”
  
  顾含章看清他的样貌,忍不住略略勾起了唇角,她伸手慢慢取下帷帽,眉眼间俱是笑意:“清风,你看我是何人?”
  
  那青年正是永安门之变后不知去向的小厮清风,他原就是行伍出身,此刻身着平靖府李家军的战甲战盔,更是高大威武。顾含章转过身来看着他,他却顿时被唬得倒退了三步,似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顾含章看了数遍,确信眼前立着的是他心头惴惴猜想的人,这才面露狂喜之色,扑通一声跪下对着顾含章就猛地磕头,一面磕头一面欢喜道:“观音菩萨保佑、如来佛祖保佑、财神爷保佑、灶王爷保佑、土地公保佑,果然王妃安然无恙!”
  
  顾含章想笑,又觉心酸,连忙伸手托起他,低声道:“小声些,这军营中尚无他人知晓我的身份。”清风点了点头,高兴得合不拢嘴,忘形地绕着她又走了一圈,恍然大悟般自言自语道:“难怪殿下前些时候一意孤行先要往西南边关来,谁劝也劝不住。”
  
  梁月海在一旁听着,面色镇定如常,并无惊讶之色,顾含章立时明白他怕是早已料到萧桓尚在人间,因此他也不再忌惮襄王萧烨,行事更无拘束。她心里涌上诸多疑问,萧桓不曾提起的,她可以问清风。
  
  正要开口询问,清风却又瞪了瞪眼,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大雪夜王妃纵了一把火烧了御史府西北院,上京城中盛传王妃已香消玉殒,殿下那时犹在拔毒,五脏六腑间的内伤未好,东陵王府的丫鬟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殿下一口黑血呕在床前,吓坏了长公主与浔阳郡主。”顾含章心头一紧,面色更是苍白。清风悄悄看了看她的神色,又道:“殿下以为王妃殒命大火中,顿时五内俱焚,一夜间白了发。”
  
  清风的话虽有有意夸张了些许,顾含章想起初时见到萧桓鬓边一绺灰白长发,还是悄悄地揪起了心,低头沉吟了许久,终究还是打消了向清风询问的念头,这些时日以来的点点滴滴,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她要萧桓亲口告诉她!
  
  儿女私情暂搁一旁,顾含章望了望安静不语的梁月海,稍一沉吟,开口道:“听闻东陵王麾下李家军以飞火枪击退沿海贼寇无数次,这一回不知押送了多少支飞火枪前来?”
  
  提到正事清风立即端正容色,低声报了个数目,梁月海微微点了点头,与顾含章交换了个眼神,从容道:“飞火枪射程六十丈远,适合在大军最前方分两翼强袭辽军。”顾含章也正有此意,颔首道:“置飞火枪于弓箭营强弓手之前,正好撤出部分弓箭手护住中军,以防敌军两翼快马包抄至大军身侧来。”
  
  据探子回报,辽军骑铁三千余人,每人均有两匹精良战马,不提游牧为生的辽人的身量高壮远甚大齐将士,单说这坐骑,喀拉山后辽阔丰茂的草原养育了神骏的长鬃马,论脚力论体形更是不输大齐的陇城神驹。
  
  清风脑中犹是从前那温婉柔顺的秦王妃的模样,显是从未见过顾含章这般镇定从容的神色,惊得半晌无言。
  
  顾含章下一句话却是连梁月海也被震惊了。
  
  她垂眸缓慢却坚决地低声道:“明日午后我也请求随军出战!”
  

水落石渐出

  刚过正午,久违的冬阳跃出云层,却丝毫没有给苍茫大地带来一丝暖意。放眼四望,处处银装素裹、雪覆冰封,在惨白的冬阳里微微闪着寒光。
  
  白雪皑皑间战鼓隆隆,杀声震天,飞火枪所到之处,一片赤红。辽人的长鬃马周身被覆长毛,一星火苗落下,迅速地便烧着,灼烫的火惊起战马,踏雪嘶鸣四处狂奔,辽军前锋数千人顿时乱成一锅粥。
  
  齐军依计而行,飞火枪、连弩弓齐发,箭飞如蝗,又有管陲率一千余骑铁如虎狼般扑上,步兵八百执盾甲与长杆钩镰并举,辽军不得已如潮水般后撤,分开两翼包抄齐军这雁行阵最弱的尾端与两侧。
  
  这也在预料之内,梁月海一扬五色令旗,左右雁翅迅速靠拢,弓箭营强弓手与步兵营人马调转箭尖枪头直指逆扑而来的辽军。一时箭发如雨,长鬃战马奔腾践踏卷起千堆雪,气势汹汹挟着惊雷之势直逼中军。
  
  齐军的改良雁行阵机动灵活,飞火枪李家军人马个个机智勇猛,调转火枪口一面往两侧调动一面丝毫不见松懈,箭雨火林犹如铜墙铁壁,将辽军阻在了几十丈外。你进我退,我进你退,这样僵持拉锯许久,对面军中战鼓越发的急促,忽地黑色大旗猛地一挥,数千辽军举起手中长刀怒吼一声涌上来,那架势,像是要拼死一战。
  
  管陲忽地跃马掉头,领一千骑铁反身杀入敌阵,硬生生将严密的辽军前阵撕开一条豁口,梁月海抓住时机一展令旗下令强攻,西北军帐下数千步骑兵顿时抖擞精神,直追猛击。一时之间齐军声势暴涨,厮杀声、怒吼声、战鼓声惊天动地。
  
  顾含章骑着小红马紧随梁月海身后,亲眼见管陲率领的骑铁浴血横冲直撞杀入敌阵,手起刀落间砍落数枚首级,猩红鲜血沾满银甲,满地暗红浸染皑皑白雪,形如最残忍的修罗场。凛冽北风将不远处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席卷起送到她身前,她胸腹间一阵翻滚,忙扣紧齿关压下不适之感,紧跟梁月海前进后退左右调度。
  
  “章先生留在中军,跟随月海走动。”梁月海虽是勉强允了她随军出战,却还是将她留在了身侧照应,“两军对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稍有仁厚便是失了先机。章先生若是要做那立在王者身旁的人,便永不能心软!”
  
  梁月海的话犹在耳旁,顾含章蓦地抬头看向迎风飒飒招展的大旗,黑底金线绣成遒劲的梁字在苍茫间逐渐幻化成另一个张狂不羁的大字:“萧”!她的丈夫神武将军,秦王萧桓,也曾提剑纵马,浴血杀敌,也曾立在冬阳的雪地里,高举古色斑斓的秋水长剑直指如潮水般涌来的胡虏;单枪匹马,勇擒琅琊王,那是何等的英武神勇!
  
  天地一色间,有一绺日光骤然跃入顾含章的眼,微微刺痛了她的双目,她霍地提缰掉转马头跃向一侧强弓手方向,急奔中取下背后弓弩,左手搭箭右手挽弓,短箭锋利,流星赶月一般穿过箭雨直奔与管陲厮杀的辽将后颈,将那虬髯大汉射下马来,管陲补上一刀了结了他的性命。
  
  “章先生!”梁月海无法离开中军,忙抽调帐下守卫前去保护顾含章,正是酣战时分,箭雨不长眼,挟着凌厉的杀气破空而来,弓箭手执铁盾抵挡,仍有漏网之鱼,嗖嗖直奔顾含章身前,有几枝避开了,有几枝险险擦过她鬓角,顾含章背后虽惊起阵阵冷汗,手下却犹不放松,一面随弓箭营前移,一面迅速弯弓搭箭对准与管陲骑铁前锋厮杀的辽将。
  
  胯 下小红马头一次跟随出战,兴奋地喷着响鼻甩着头颈,顾含章勒紧缰绳,它倒也不敢胡乱跑动,就立在盾墙后摇头摆尾踏着碎步前后挪移,顾含章全神贯注在弓弩羽箭间,刚挽弓如满月,身下小红马忽地哀鸣一声,发狂一般踢倒前头盾墙,扬蹄越过弓箭手头顶,竟飞一般直奔辽军阵前去。
  
  。
  
  正午,青石谷外五十里地一处矮坡上静立一人一马,马是通体雪白的陇城神驹,长鬃扬起在北风中,昂首挺胸威武异常;人是一身黑衣,垂纱帷帽遮去大半头脸的高大汉子,鬓边一绺灰白的发平添几许沧桑。
  
  不远处是修罗场,殷红鲜血洇透皑皑雪地,遥望去,大地赤色浸染,四野杀伐声震动云霄。大齐军靠着飞火枪占了些许优势,将辽军堪堪迫退一里地,两军将领均是沙场老将,一边虽小胜却不放松,另一边纵后退也不示弱,两军人数相差三四千,骑铁数目相当,该是一场艰难的拉锯战。
  
  “若是当真放心不下,索性杀进阵中将她抢回便是。”卓勒齐一身青衣,鬼魅般出现在萧桓身后,抱起双臂吊儿郎当笑道。猎猎北风里,他只着单衣,襟口解开少许,任凭寒风灌入衣内,竟是面色丝毫不变。
  
  萧桓没有转头搭理他,伸手将帷帽往下扣了扣,仍旧紧紧注视着混乱成一片的战场,许久,掩在纱幔下的冷峻面容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卓勒齐也不在意,拍了拍照雪的脖颈,在它身旁的雪地中寻了块大石,挥掌拂去积雪,一屁股坐下,支颔望着逐渐西移的大齐军,眯眼在一片寒光间寻觅许久,灰蓝深目捕捉到一抹红影,忽地便笑道:“秦王殿下娶回家的可不是只柔顺的猫儿哟。”
  
  “含章为了你秦王殿下千里奔赴西南投奔梁月海共谋洗雪冤仇之计,你却隐在大齐军营内不愿现身,真真伤人心。”卓勒齐啧啧几声,斜了眼看向萧桓道,“就趁这几日,我索性就劝含章几句,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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