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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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逍遥-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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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忽然想起玫瑰曾经对我说的话——那是她刚刚放火烧了小行宫后不久。
  “额娘,您放心,现在就算扬泰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她伏在我的怀中,声音坚定。
  我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过了一会,她直起身子,眼泪已经消失不见。“我喜欢莫洛克,从我在宫里第一次看见它时,我就喜欢它的沉着尊严和坚强自信。我讨厌温驯的、任人宰割的动物,比如羔羊。如果羔羊可以卧在狮子身边,那么它将荣耀之至;可是对于狮子,这却是难以忍受的耻辱。”
  羔羊只能害怕、战栗、逆来顺受,最终成为祭品。狮子却永不屈服,它随时准备接受死亡和挑战。玫瑰是从她阿玛、爷爷那里继承了这种勇猛刚强。
  刹那间,我做出了决定。
  我抬起头,微微侧过去,让耳朵里的水流出来。

  忽西东

  我洗净脸,坐在回廊下。心中那些一直以来模模糊糊的疑团霎时全都清晰起来——
  首先,胤禛为什么会让刚刚掌握了鄂尔泰军权的允礼和胤禩一起,护送宜太妃的灵柩去景陵?按理说,即使是皇太妃,由三个亲王一起护送,这个规格也过高了。
  接着,素问游说我去烧香拜佛,为胤禩求平安。她借拜祭陶渊明之机,让我遇上了玉柱岳兴河。事后我也觉得奇怪,按照当时的情况,玉柱岳兴河想要抓住我,实在是易于反掌。现在我才明白,那是因为他的任务只是让我落单。
  更巧的是,我刚刚回府,就有人在门前闹事。胤禛杀了带头的五个人,但来保只是被撤职。如无意外,我相信,不久胤禛就会让他恢复原职,甚至是升职。
  最后我终于如他们所愿,误打误撞地来到圆明园。
  所以我让素问回府收拾东西时,她只带来几个瓶子。因为她根本没有回去。那些东西都可以先从香奈尔买到,再做成我用过的样子。
  另一方面,他们令阎进相信,我被隆科多的人抓走了。阎进一边派人通知胤禩,一边打听我的消息。廉王府的侍卫被困在景陵,他只有调动胤禩秘密蓄养的人。玉柱岳兴河和隆科多早已守在暗中,再加上胤禛的帮助,从而将胤禩在京中的各处势力一网打尽。
  至此,胤禛再也不用担心胤禩会和隆科多一起来对付他了。从此以后,他无论是要对付隆科多还是胤禩,都不费吹灰之力。
  在这场连环好戏中,最关键的一个人就是素问。倘若我没有去碧云寺,胤禛则要大费脑筋,想出另外的办法。那么,现在又是另外一个局面。
  可是偏偏我就去了。
  于是,他利用隆科多对儿子的信任,利用胤禩对我的关心,轻而易举地使两个最大的敌人大打出手,自己坐收渔人之利。
  一箭三雕。
  他唯一没有算到的是玉柱岳兴河会在背后射冷箭。谁知道,也许是玉柱岳兴河自作主张,也许是他授意的。刚刚那个朱兰太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不知如何向他禀报。
  而我,处在阴谋的中心却浑然不觉,还与他言笑晏晏。
  我眼前一黑,几乎摔倒在地上。
  头顶忽喇喇炸起一个响雷,仰头看去,被高大的树枝分割成若干小块的天空已经便成青紫色,浓密的铅云在绿荫间看来尤其狰狞恐怖。
  若是以前,必然会有一双温暖的手将我拉回屋内,温言告诉我不用害怕。
  若是以前,若是以前。
  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将不得不用这种可怕的语气来回想从前。
  只是,从此以后,我也不会再害怕。
  因为,即使害怕,也只剩我孤单一人。
  我身子往前一倾,额头抵住冰冷的石柱,泪落滔滔。
  头顶雷声轰响,雪亮的闪电象剑一样劈向人间。一阵大风过后,毛毛细雨变为瓢泼大雨。雨水借着狂风打在我的身上,啪啪作响。
  我忽然笑起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事情还能坏到哪里去呢?若是侥幸被雷劈死,反而是件美事。
  只有死了,我才能不心痛。只有死了,我才能看见他。
  “灵犀……灵犀……”那声音在雨中时断时续。
  我侧过头,小强打着一把伞站在不远处,隔着雨帘,我看见伞下有一张哀伤的面孔。
  我对着他的哀伤微笑。
  真奇怪,我们俩的表情统统不对。他悲伤,我若无其事。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戏剧性的场面,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他走到我面前,从头到脚都滴着水,脸上的悲伤在我的笑声中渐渐变成惯常的冷峻。
  我仍然在笑,一边猜测着他是否知道我已经知道——应该没有这么快。那么,他的悲伤可有一分真心?
  他把手伸给我,那双手在雨中看起来干净有力。可是人的手不是芭蕉叶,即使是大雨,也无法消去所有的痕迹。
  我站起身,腿一软,慢慢委到地上。
  这么快就成为残花了,我讪笑。
  他把我扶起来,嘴唇贴在我的耳朵边,“朕忍受这泥泞之苦,全是因为你。”落在他脸上的雨水一滴滴地落在我的肩上,象针扎一样地痛。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沉重。
  我的心就象灌满了铅,掉在脚底下,拼命挣扎着。
  我闭上眼睛,眼泪和着雨水一片一片地洒下来,象一层冰把我死死冻住,身体僵硬麻木。除了一颗破碎的心还在泥雨中拼命挣扎。
  如果那天在允祥的园子里,我不是一时鬼迷心窍,说出这句话,今天这一切还会发生吗?
  会。因为我只是这场战争的胜利品,而不是战争的原因。
  他迟早会对付胤禩,有没有我都一样。
  可是胤禛不知道,胤禩就要从战争中抽身了。
  我想起原来看小说时最常出现的一个片段——每当一个人说自己要退出江湖时,总是会发生意外。不仅没有退出去,常常连性命也保不住。
  我一直以为那是编剧或作者心肠恶毒,胡编乱造的一个桥段。现在我才知道,那是不得已。
  江湖。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里退得出去。
  朝堂也是一样。
  在滔天的权势面前,亲情、友情,全都不堪一击。
  回到湖心岛,我发起高烧来。伸手一摸额头,自己都吓了一跳——起码有三十九度!外面下了一夜的雨,我在雷声和雨声的协奏曲中翻来覆去,头痛欲裂。
  每一次我生病,胤禩都会坐在床边陪着我。可是,他现在在哪里呢?已故的人再也不能照顾他所爱的人了。
  孤单,何等的孤单啊!
  我辗转反侧。在剧烈的疼痛中,突然有一种解脱般的宁静。
  终于,我不再胡思乱想。
  醒来时,屋里没有点灯,一个人影趴在床前。我吃力地伸出手,摸到一个冰凉的扳指。我的手象是被烫到,猛地缩了回来。
  他抬起头,“你醒了?”
  听到说话声,外面有人燃起了灯。
  他的眼睛里有血丝,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我将脸侧过一边。
  一秒钟象一个小时那么长。
  一双温暖的手抚上我的额头,“烧退了。”他说。
  他的袖子上滴下一滴水,沿着鼻子,滑到下巴,又流进我的脖子里。
  我呆了片刻,眼睛里似乎有液体想要流出来。我咬住嘴唇,拼命地忍住。在一个不相干的人面前哭,算什么呢?
  “皇上,既然我已经好了,您就回去休息吧。”我的声音很平静。
  雨越下越大,湖面上象是擂起了战鼓,轰隆隆响成一片。我怀疑他是否听见了我说的话。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情绪。我也沉默地看着他。
  我不敢说我的眼睛没有出卖我的心事。
  半响,他站起来,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焦急的声音:“皇上,现在雨太大了,您又没有带人,不能走……”
  我坐起身,透过屏风,看着他出去,又看着宝珠她们追出去,心中忽然没来由地一痛。怔了一会,我跳下床,出门时,正好撞见素问惶惶张张地进来。她刚要说话,我眼睛里已经冒出火花,一掌推开她,冲出门外。
  远处桥上有几道人影,琉璃灯在雨中发出微弱的光,似几团鬼火。
  我大喊:“皇上……皇上……”声音象一道游丝,还未传到前方,便已被风吹散。
  我靠在墙上,垂下头。那眼泪,还是流下来了。
  “灵犀,我在这里。”有一个声音说。
  我霍地抬起头,胤禛站在拐角,笑吟吟地看着我。远处那团灯光越来越近,原来是往这里来的。
  我的脸色一变再变,由红转青,最后一片雪白。
  我只愿自己即刻被雷劈死。
  他握着我的手,“外面水气大,还是进去吧。”
  他这么厉害,我还想跟他斗。我看着他的眼睛,静静地说:“那次在围场,你为什么不干脆一把掐死我?”
  他笑,“还在生气?不是我不走,而是雨实在太大了。”
  换上小强带来的干衣后,他坐在我的对面,脸上的倦容一扫而光。我心里既恨且怒,又不能发作,只是木着一张脸,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后海。黑沉沉的湖水在闪电的照耀下闪着喘息未定的光,雨点劈劈啪啪打在湖面上,象一粒粒拳头。
  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皇上,我想回家看看弘昊。”
  他顿了一下,“好,不过等过两天你身体好点了再去。”
  我心中一沉,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睡吧,我守着你。”他的声音十分温柔。
  我把左手伸进右手的袖子里,轻轻摩挲着手臂上一颗颗皮肤微粒。“我现在睡不着,如果你不困,我说个故事给你听,怎么样?”该来的始终要来,躲也躲不掉。既然如此,宜早不宜迟。
  “好。”
  一道闪电在窗户上张牙舞爪地撕咬着,他英俊的面孔忽而雪亮,忽而青紫,有一种奇异的狰狞。
  我不敢想象自己的脸。
  “在很远很远的西方,有一个地方叫希腊,它由许多的城邦组成,人神混居。有一个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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