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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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魂出没-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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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该死的妈妈,你别想躲起来,你躲不开我,该死的笨母狗,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饿了!” 
  她微弱地辩驳说:“你总是饿。” 
  他蛮横地扯开被单,露出了她。她急忙拉上睡衣的一根带子,把平坦、松弛、青紫的乳防遮住,由于杰科吮得太用力,青紫的乳防从来没有恢复过。她尖叫一声,想把杰科踢开,但他在身上骑得更紧:他长得太壮,太可恶。他朝她笑,她惊奇地看见一排雪白闪亮的牙齿,心里纳闷地想道:是不是所有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都在想,是我的责任吗? 
  当然,曾经有过一个父亲,但是那人溜走了,抛弃了她,甚至在杰科还没有出生之前就溜走了。 
  杰科在骂她,现在有点儿怜悯,告诉她说该起来了,必须做计划了,她已经放过了许多天,这是最后一天了,她没有别的选择——“到今天半夜,就过去了。” 
  “不,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准备好了。” 
  “没有!” 
  “有!” 
  “别吵我!” 
  她用拳头揉眼睛,想把儿子从眼睛里抹掉。但儿子的映像太明亮,太可怕,像霓虹灯一样跳动,深深地印在她的灵魂上——杰科显然留下来,驱不散了。 
  “妈咪,你的骄傲到哪里去了?” 
  他们两人,母子俩,住在当代大西洋中部海岸上一座老工业城市的一排砖房公寓里。这个女人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儿子出生这么久了,还是昏头昏脑。她成了妈妈:她自己,也当上了母亲:以她的性格而论,她是个小心翼翼的人,有时候这种小心达到了偏执狂的程度,但结果还是怀了孕。她简直不能理解对前情人的提防和偏执。为了防止受精,避免在她生活中出现诸如小杰科之类的孩子,她有计划地采用生物化学避孕法,这种避孕法能避免中风、血小板凝结、肺栓塞、子宫癌和精神压抑等不良症状。在她能生育的性生活期,怀孕的威胁一直使她惶惶不安。这种惶恐显然已经到了头。(自从她的爱烟消云散,情人离她而去,她真难以想象自己是一个人体,更不能想象自己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女人。正如杰科所说:“现在,有我了,妈妈,你可以收摊了。”杰科的话并非出于小孩子淘气的恶意,而是陈述不证自明的事实。) 
  这女人已经说不出前情人的名字,在其想象中把他称为“X”,他强烈反对怀上杰科纯属偶然不能怪她的说法;在由于拖延错过了流产的时机后,冷漠地离开了她——虽然她知道他早晚会离她而去。 
  多么短暂的狂热——就造成了后果,一旦造成后果,必然受到愚弄。 
  那女人自信能够独立,而且事实上能做一番事业,她试图把自己所处的困境看成并非个人的问题:这是现代社会的征兆。一个未婚母亲带着孩子。没有父亲(尽管他还继续住在同一个城市,做着同样的工作——而且就在那个女人工作的大楼的实验楼里)。她试图把责备X背叛信任、背叛爱当作没有意义、孩子气的做法。杰科则坚持把“X”叫做“罪人”——“狗娘养的,该受惩罚。” 
  杰科不是胡说八道,他的态度很直率,很简单,甚至还在娘胎里就劝告过她:你受够了屈辱,我们要讨回公道。可她却不想听,或充耳不闻。 
  吃早餐的时候,杰科用拳头抓住汤勺,把冒着热气、粘稠的燕麦粥送进嘴里,沉思着说:“他想在我还不能吸气之前把我弄死,笨蛋想把我吸出来,就像你用吸尘器把藏在肮脏的角落里面的灰尘球和毛发吸出来一样。”他狼吞虎咽地一边吃,一边自顾自地咯咯笑,“——他不知道会遭什么灾,笨蛋。今天夜晚,半夜三更。” 
  那个女人,那个母亲,拿着一杯黑咖啡的手颤抖起来,说道:“噢,杰科,我不想这样干,真的。噢,不。”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他对她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在厨房明亮的灯光照耀下,牙齿显得更加白亮。他坚硬的白牙对婴孩而言,稍微大了一点儿,而且显然比一般婴孩的牙齿密实。     
罪人(2)     
  “他不想要婴孩,他事先警告过我——在某种程度上,他完全是无辜的。我想我们真的不能责怪他。而且——” 
  “想把我用一个什么管子吸出来,扔进便盆里,像扔大便一样!扔了我!” 
  “噢,可是,杰科,他不知道是你呀——” 
  “那么,你,你知道吗?——亲爱的‘妈妈’?” 
  “我——我起初不知道。——可是——最后——知道了。” 
  “因为他走了,我来了。该死的笨母狗闹了半天还不知道她屁股里夹着什么东西。哈!” 
  “杰科,你说得太难听了。噢,别这样说话。” 
  杰科一边吃,一边皱眉望着碗里的粥,粥碗是黄色的,像阳光一样明亮,碗的外沿装饰着笑脸。几个月以来,他不要高凳子,又坚持要上饭桌坐在妈妈的身边,用两本电话册再加几本《百科全书》垫坐。上个星期开始喝咖啡,那女人认为咖啡既然对自己的神经不利,对他的神经也会有害。然而在她喝咖啡的情况下,事实上,差不多每天早上总是喝咖啡的情况下,她有什么理由不给杰科喝?——而且怎样才能不给他喝?她每每轻言细语地要他守规矩,他都只是一笑置之,有时候眨眨眼睛,似乎他俩在开玩笑:或许是做母亲的与当儿子的玩笑,但这个玩笑意味着什么? 
  那女人把她所爱的杰科当成男人的微缩,见到杰科常常害怕。自从X背叛她以后,她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还能忍受男人,是否还能够和男人共戴一片天。她甚至把他看成天才、怪物、医药导致的恐怖——她阅读过某本谈论怪病的书籍,里面提到由于荷尔蒙失衡,孩子(通常是男孩)长得很快;往往超过父母,而后在父母惊惧的眼前死去。杰科是否受到这种药物的影响?她带杰科去看儿科大夫,在大夫面前杰科又成了典型的两岁儿童;他竟然有办法让自己看上去像个两岁儿童。孩子的敏锐和聪慧给蒙克大夫留下深刻的印象,总是对母亲称赞孩子“身体发育良好”;他似乎没注意到孩子的发育在别的方面有问题。而,无论怎地,杰科居然能磕磕巴巴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说话,能惟妙惟肖地扮演蹒跚学步的儿童,连他的母亲都会上当受骗。差点上当受骗。 
  “杰科”这个名字,发音仓促,像个轻浮的男人名字,本不是那女人要给儿子取的名。她本想用已故的父亲的名字“亚伦”给他命名,但杰科自己想要“杰科”这个名字。在他还是个幼小的婴儿时,无论叫他什么别的名字,他都发狂地尖叫。“杰科来了!”“杰科要这个!”“杰科现在饿了!”X只来看过杰科三次,而且可以觉察出每次来都出于无奈。他从未抱过自己的儿子,更没有吻过他。X高个子,骨头长,头发渐渐稀疏,戴眼镜,体质差。学的是生物化学和数学。他用方程式笼而统之看待世界、看待女人。他当然在杰科身上看不出与他共同之处。杰科甚至还在襁褓之中就有一张绯红的脸蛋,有引人注目的一头黑油油的长发,有亮晶晶、富于穿透力的黑眼睛,可说谁也不像,只像他自己。像“杰科”。 
  现在杰科两岁了,矮胖的上身像一块老式的洗衣板。脸圆,也是胖乎乎的,但有时候却呈现出成年人焦虑、工于心计的棱角;他那稚气的前额思索起来会皱成一道道犁沟。他的腿很短,跟手臂、上体一样粗壮结实。虽然不是发育不健全,看上去却与侏儒的腿别无二致;他那双眼睛——如饥似渴、热切的眼睛——如何评说?他的生殖器,那个胀鼓鼓的果果,把有松紧带裤腰的白色棉布裤衩前面撑开来? 
  杰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实。也许是新时代的标志,是下个世纪新生活的标志。 
  “你在看什么,妈妈?” 
  “什么也——没看。“ 
  “哈!我说过,我说过我是人物!” 
  女人注视着她的小男孩,无法集中注意力听他说话(杰科常常在大清早这种时候自言自语,语速很快,似乎高声思索,把心里的话说给自己听,也说给她听),她笨拙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用手背揉眼睛,尽管知道会激怒杰科,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噢,求你啦。我害怕。我受不了。反正流的是我自己的血,杰科,生你的时候——仅此而已。” 
  几天过去了,处理的都是外部事务。她干得得心应手,因为这些外部事务都不是实在的事情;不是杰科的事,也不是杰科父亲的事,而她身上的伤疤才是实在的。 
  她机械地但却完美无瑕地穿着打扮去上班:短上衣很时髦,贴身的法兰绒套装,薄丝袜,蜥蜴皮高跟鞋,红色丝绸围巾。杰科责备地说她那张沉思的长脸太苍白——“没有必要使自己看起来又老又土,妈妈。”他早就不需要母亲帮助穿衣服,自己穿上一件血红色的丝绸夹克,夹克背面缝着一条嘴里喷火的绿鳞恶龙,拉上拉链;套上一双皮靴,把母亲给他织的毛线帽子戴到头上,往下拉,几乎盖到眉毛。这是四月里一个阴雨的早晨,寒冷的雨点拍打着窗户,因此杰科坚持要穿得暖和一点儿——他有成年人的经济头脑,认为生病“不能行动”是愚蠢地浪费时间。 
  他去把汽车钥匙拿给她,把钥匙弄得叮叮当当地响。 
  “快来,妈妈,快挪挪你的屁股!” 
  “嘴巴干净点儿,你——我来了。” 
  一个星期五天,女人要把杰科送到小海狸儿童护理中心。到目前为止,就她所知,他在那里表现得同精力充沛的同龄儿童一样正常。他是怎样完成这个转变的对她而言始终是个谜,但显然他喜欢去那里。“和小孩儿打闹”比在蒙克大夫目前装作蹒跚学步的小孩更富有挑战性。当母亲把杰科交给一个大乳防、梳辫子、名叫朱丽叶的女人的时候,杰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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