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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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8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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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有如枯枝一般的手指只是在药箱破旧毛糙的表皮上摩挲了两下,再无别的动作,便又松开了药箱。



  “别跟来啊。”老药师喃喃自语了一句。



  略微犹豫了会儿,他就自袖囊里摸出两枚铜钱,又从衣服上扯下几根线搓到一起,将那两枚铜钱串在一起,挂到了竹片车的一角。…



  时高时低的竹片车晃荡着那串在一起的两枚铜钱,发出“叮叮”清脆的铜响。听到这种响声,那四个抬车的傀儡人仿佛猛然挨了几鞭子的奔马,身形跃动的速度更快,跃动起落的间距也拉得更长了。



  车上的老者则已经磕下眼皮,放松双肩的靠在一边车栏上,仿佛这一觉过去,他就能到达药谷。



  ※※※※※※



  林杉与一行侍卫从百里之外回到小镇时,天色已近傍晚。仿佛从昨天傍晚到今天傍晚,时光过渡快得只是一个画面的切换。



  望着小镇上家家户户厨房上空飘渺升起烟柱,隐约能听见锅铲敲刮在铁锅上发出的声音,林杉觉得心绪宁和下来的同时,也才清晰感受到在外面折腾往返了一天,着实有些累了。



  食毕晚饭,洗漱过后就歇下。一天也可以过得这么快、这么简单。



  一个侍卫看见他们的大人抬目遥顾某户人家的房顶许久了,他也跟着望过去。但显然他的视线落角点与林杉大不一样,很快大伙儿就见他扬手指向某处。大笑着说道:“看,那户人家烟囱里冒的炊烟最浓。他们家今晚应该能吃上烟熏饭了。”



  与他并肩行走的一个侍卫也向那边看去,随口说道:“也许是柴禾没晒干的缘故。”



  “也许灶前烧火的是个孩子,手艺不行吧!”



  “我只听说烧菜要手艺,只是蹲在灶膛前烧火,这也要手艺?”



  “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是个只知饭来张口的人。灶前烧火的手艺大着呢,首先省柴就等于省火耗。即便是在乡村,打柴也是要耗时间气力的。再一个,烧得一屋子柴烟,你让灶上烧菜的人还能不能睁眼了?”



  “去你的吧……还说我。你不也是饭来张口,你也就会口头上说几句罢了。”



  听着身边几个侍卫就一柱炊烟展开激烈辩论,虽然乍一听有些无聊,但细细想来,这也算是在外头奔忙了一天。回到静谧小镇后找得一点轻松话题吧。



  林杉忽然就笑着掺和了一句:“灶前烧火其实真的是一门学问,算起来我也只会饭来张口。”



  几个侍卫全都怔住了。



  林杉没有再说话,但他的思绪忽然就飞远了,飞到了数年以前他还在邢家村的时候。那天黎氏不在家,他有幸下厨展现某项几乎从未使用过的才艺。结果却是,尽管那在灶前烧火的孩子将火候控制得极佳,但站在大铁锅旁的他还是把一锅饭煮成了烂糊。



  那顿饭真可谓是难吃得难忘,坐在桌畔那孩子捧着碗皱眉一脸鄙夷的样子也很令他难忘,黎氏回来后,那孩子扯着她的手牢骚了一个时辰的话语,他也记得。



  那些本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但他现在想起来,却禁不住勾了勾嘴角。



  ※※※※※※



  上午阳光将灼的时候,林杉未留下半句嘱咐,忽然就又带着几个侍卫出去了。因为昨天发生的事引起了一些心境上的变化,起初陈酒也没太在意此事,她亦需要一些单独的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



  在林杉的卧室守了一夜,她着实也是累极了,将居所里早餐和午餐的一些琐事及注意事项交代了厨房那边以后,她就回自己屋里休息了,一直睡到午后。



  时至午后,她才有些慌了,因为林杉这一出去,就又是迟迟不归。



  但她没有像昨天那些找寻出去的侍卫那样,亲自跑出去找人,因为侍卫那边告诉了她,林杉本来就是带着一行十几个人出去的,看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还好,到了傍晚,他总算回来了。



  直至此时,陈酒才开始洗锅做饭。她之所以会这么迟的开火,一来这做饭其实是很考验人的耐心和心情的,而在林杉回来之前,她的心绪很有些浮乱;二来,居所这边厨房管的是二十来号人的伙食,什么时候动火的确要先做考虑。



  当陈酒将米洗好合水下锅,刚刚盖上锅盖,她就看见林杉从外头走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臂膀抱着口箱子的侍卫。



  林杉刚走进厨房,就将那灶前烧火的婢女唤了出去,紧接着又叫身后三个侍卫撂下箱子,也可以走人了。



  陈酒愣神说道:“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烧火。”林杉将一口箱子拽到灶前,然后在刚才那烧火婢女坐过的凳子上泰然稳坐,望着陈酒又道:“今天我也做一回灶下奴,只是不知道陈姑娘收不收?”



  陈酒听出了他话语间有戏谑的意味,忍俊不禁说道:“别闹了,该叫你的下属看笑话了。”



  “箱子都是叫他们搬来的,笑话早就看够了。”林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然后注视着陈酒又追询了一句:“怎么样,陈姑娘收不收我这个手艺粗陋的灶下奴啊?”



  “我怎么敢……”陈酒攥袖掩唇笑了起来,但她很快又想起一事,敛了笑,望着林杉认真地说道:“林大哥。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想起……做这种事?不论如何,这与你的身份悬殊太大了,你不该坐在灶下……”



  林杉注视着陈酒。诚恳地说道:“没关系,因为我只愿意为你一个人做灶下奴。”



  陈酒没有再说话。但耳中听到的这句话已经深深刺到了她心里最柔软的那个角落,她其实有许多话想说,其中有一句几乎脱口欲出。她默然质疑着道:这算是一个承诺吗?心绪里既有欢喜,又有忐忑。



  未等她鼓起勇气出声向林杉验证这个猜测,她就看见林杉微微低下头,轻声又道:“其实,我来这儿。是要向你道歉。”林杉抬起头来,接着说道:“昨天傍晚在山上,我本来没有半点理由责备你,但我却对你说了那么狠的话。我犯下了一个很大的过失。”



  几乎只在一瞬间,陈酒的双眼就又蒙上一层雾气。



  没想到他心里还能留着一寸地方,记着昨天他说过的那几句对他而言本不会有多重要的话。



  陈酒别过头去,不想让林杉看见她眼里起的潮意。



  她曾对自己发誓,要做一个坚韧自强的女子。若非如此。她不可能在家道败落后独自生存,她亦不可能等到心爱男子对她做出承诺的那一天。可最近这几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频频忍不住落泪。



  是因为林杉要离开这里了,能与他待一起的日子正在迅速缩短的缘故?



  还是说。在最近这几天时光中,有一种平衡关系正在悄然被打破?



  沉默了良久,将情绪稳定下去,陈酒才低声说道:“你不必道歉,当时你也是为了不让我背你,是怕我辛苦。”



  “不能以为谁好为幌子,就胡乱说伤人的话,尤其是对你,我应该多用些耐心。”略微顿声,林杉接着又道:“关于挽留药师的事,则是我最大的失误。你已经尽心竭力弄好一桌丰盛的饭菜,搁在别人那儿是绝难做到的,我还有什么理由责怪你呢?昨天我那样无端置气,其实最是伤人。”…



  陈酒眼里的泪已经忍不住滑出了眼眶。



  明明现在是林杉向她道歉来了,她却反而更加觉得委屈。



  也许是今天这一个白天里她并未真正化解心里的不好感受,只是将情绪暂时压制下去,这情绪便像酒糟在悄然发酵,此时忽然被林杉一句话挑开了封泥,这情绪便有些失控泛滥了。



  “我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向你道歉。只是几句话,未免太轻了,若要送你什么物件,我想了想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竟没有一样适合的。”沉默了一会儿的林杉继续说道:“但念头一转,又觉得其实要还债也不难,昨天让你受累,今天就换过来,你使唤我,全听你调遣。”



  陈酒真想在这个时候向林杉讨一个承诺。



  但她又仍然有些不确定、不自信自己如果真这般索求,能否如愿得到答复,还是会触发与这个男人渐行渐远的结局。



  所以,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陈酒转过脸来,脸上泪迹已经被她悄然擦干,她认真地道:“那好,这顿饭做完之后,我还要你亲自烧一桶热水,给我沐浴用。”



  林杉舒容一笑,拍了拍手边的木箱子,轻缓说道:“好,就算再加一桶热水的任务,这些‘柴’应该也够了。”



  陈酒这时才将注意力挪到那几口箱子上,仔细看了几眼,失声说道:“好像都是从你书房里搜集出来的东西。”



  “嗯,就剩这么多还没烧了。”林杉说着就掀开了箱盖,从里头拎出一捆书,扯松麻绳,一边翻着一边往灶膛里扔。



  陈酒走到林杉身边蹲下,目光落在箱子里,幽幽说道:“你还能在这里住几天?”



  “五到七天吧,这里的事情已经清理结束了。”林杉回答得很直接,给出的日期也很精确。



  陈酒微微垂着的眸子里神色一黯,不动声色地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事情如果顺利,一年左右吧,不过……”林杉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忽然顿住,手里快速翻书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侧目看向蹲在身边的陈酒,迟疑着说道:“酒儿,你真的要在此地定居?这儿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地方,或许只需要过个两三年,这里也避免不了战火的清洗。”



  陈酒眼里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忽然说道:“如果我决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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