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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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17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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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之,严广在太医局工作多年,所建功劳除了对御医的能力提升有积极影响。就说军方的军医里,也有不少他带出来的学生。严家撰写的药经、医经大多公开教授于人,这对南昭民生质量,也有着深远的意义。面对这个有功老臣,或许金钱上的馈赠已经不匹配他的功绩,如果能救他们家唯一的子嗣后人,动用一点国朝力量又有何妨?



  思及于此。王炽那阴晴不定的脸色终于平静下来。这时他才发现林杉看向他的目光里,隐有忧色。



  略作思索,王炽便知道他忧的是什么。却是淡然一笑,说道:“刚刚知晓此事,我的确有些恼,但换个角度想想。这是严家的私事,他即便瞒着我。我也不怪他。”…



  听了这话,林杉的神情果然放松了些。



  可就在这时,话语微顿的王炽紧跟着又有些急气地道:“今天知道了严家的事,我忽然有种疑惑。为什么在许多事情上,似乎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难道将这些事情提前告知我一声,会出什么问题么?”



  听了王炽这似在赌气的话语。林杉不禁失笑,然后他收整情绪。肃容认真说道:“这些都是小事,大哥身为一国主君,这些琐碎不需要每一样都过目。”



  林杉这话令王炽的思绪忽然转入另一个角度,他面色微沉,默不作声地定眼看了林杉片刻,然后才开口道:“你不去休息,坚持留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林杉深吸了一口气,就要站起身来。



  王炽当即又道:“无妨,你有话就坐着说。”



  林杉依言又坐回躺椅中,不过,此时他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放松身形,而是正襟端坐,神情也严整起来。沉默了片刻,将脑中诸多头绪抚顺,他才缓缓开口说道:“大哥,我要说的,其实正是你这几天一直问我的事情。”



  王炽目色微动,不禁走近一步,眼神里有些期待地道:“你终于肯同意了?”



  林杉却摇了摇头,微嘲一笑,说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如今的我,已绝然做不到大哥的期许。北域平原大战,我真的无力参与。并非我怕死拒往,而是如大哥刚才所言,我不想你的期许,就这么轻易的跟着我陪葬。”



  王炽沉默看着林杉,陷入了某种沉思。



  林杉则是翻开覆在膝头的一只手,目光垂落在褪了一层血色的手掌心,缓慢接着说道:“不止是身体上的原因,最主要的其实还是,我并非如你所愿,是一个擅长掌控战场的人。言及往昔在北疆那几场奇袭战术,那也是承纲大哥的筹谋,我只是依他所言而动,记性比寻常人要好些,才能完成他交托的任务。”



  林杉的话音刚落下,这回就轮到王炽摇了摇头,他皱眉说道:“你叫我怎么相信你现在说的这番话?北域战略不是阮承纲一个人编写的,你参与其中的分量,还少了么?倘若将这件事在军中公开,让与你并肩过的那些将士都来议一议,结果也是不相信的人多些。”



  王炽这话一出,林杉听着就有些急了,苍白的脸上霎时绽现几缕血丝,看着有些刺眼。



  “大哥!”林杉霍然起身,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我没有妄自菲薄,编写战略部署与实际操控,两者之间的差异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不能了解吗?曾经我确实帮承纲大哥演算了不少术式题,但那些都只是固定算题,战场中的变幻,怎能是一只笔可以写尽的。”



  话说到这一步,他略偏过脸,将视线从王炽眼前挪开,然后才接着又道:“此生我只想尽我所学所能,将大青川流域的河道改造成理想中的样子。现在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希望大哥你不要恼我,参与征西战役,我的本意其实也在于此。”



  听着林杉言及此处,王炽的情绪明显乱了一瞬,呼吸之声渐趋沉厚。



  而正在他怔神不知该说些什么之时,就见眼前青影一晃,林杉忽然在他面前行君臣大礼拜下:“还请陛下成全。”



  王炽见状,竟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不是他承不起此礼,而是他仍不想应允林杉要他成全之事。…



  就在营帐中这对兄弟、挚交、君臣之间的信念相矛盾、相抵触,快要到了无法收场的境地时,营帐挡风皮帘忽然被人从外头掀开,一个身着虎头黑甲的中年男人大步迈入。然而此人也就迈进了一步。甫一眼看清营帐中的场景,顿时怔在门口,任凭挂在腰侧那柄沉重的军刀连着皮鞘砸在衣甲上,发出厚重金属声也浑然不管。



  能够不经通传,这么直刺刺走进君主营帐的大将,也就一人。这个从外头阔步豹进的大将,正是曾经与王炽形影不离做了十多年影卫。在几年前转职为京都守备军大统领。今次又挂帅征西的上将军厉盖。



  厉盖站在门口怔神片刻,旋即回过神来,不禁问道:“这又是怎么了?”说罢。他大步走近,将手里的头盔往桌上一搁,就要去扶深拜于地的林杉,却没料到林杉身沉如石。根本不愿起来。



  厉盖只得又看向王炽。



  王炽依然没有说话,且忽然一拂衣袖。直接转过身去,似乎不想理会那二人,实则内心颇为矛盾。



  见此情形,厉盖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继续去拉林杉的手臂,同时劝道:“三弟,你这又是何苦。有什么事你起来再说。”



  厉盖相信,凭此间三人十多年的交情。若无外人在场,王炽绝不会在这种虚礼上压制林杉,所以他才会在未问清事情缘由之前,就单方要扶林杉起来。



  事实也是如此,之前厉盖当着王炽的面要扶林杉起身,王炽没有任何反应,便是在包容。此时他虽然转过脸去,佯装看地图,实则他对身后两人的态度依旧如此。或者说,他实际上也有一丝希望,林杉能听厉盖的劝。好友若一直这么跪着,他竟感觉到了压力,想发作又找不到出口,这种感觉令他心烦。



  然而厉盖第二次准备拉林杉起身,却依旧以失败告终,并且他还感觉林杉的身体更沉了。直到他看见那按在地上的苍白手背上淌下一条血痕,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妙,伸手环住林杉的肩膀,同时大喊:“军医!”



  ……



  林杉再一次由军医拆开肩膀上的绷带,重新清理包扎伤口时,他人已经被厉盖颇为粗鲁的直接拽回了自己的营房,摁在床上躺平。



  早上吃完饭刚刚请辞的前任御医吴择才走出去不到三十里路,就被厉盖派两路哨兵快马追了回来。吴择本来与林杉有约定,随军至他与厉盖汇合便请辞,并不参与征西战事。然而在两路军汇合后,实际的情况却总是脱离计划,今天已经是吴择第四次被厉盖派人追回来了。



  虽说吴择的医术确实比寻常军医要精细那么一点儿,但如果面对的病人是林杉这种状况,那么他优越那一点点的医术也创造不出什么新疗效。林杉的体质有些异常改变,不论外伤内服,用的都是廖世留下的药剂,吴择回不回来亲自诊脉,治疗的区别意义几乎可以忽略。但厉盖还是坚持这么做了,只是为求一个心安,却挺能叫吴择来回折腾。



  有些事情,不适合王炽直接来做,搁在厉盖手上,却是没什么忌讳了。



  大量的失血令林杉的精神颓落许多,换了伤药后,他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睡了一会儿。直到吴择端着一碗熬煮好的汤药走进来,他才强打精神坐起身,接过药碗慢慢饮咽。



  药是猛火催煮出来的,刚从药罐子里倒出来,烫得跟热油似的。不得不说军中伙夫都有着某种激进性格,但必须承认他们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火头军里那几个小子一见是吴择分称出的药材,便知道谁在用药,三个人轮流把持着风箱往劈柴上招呼,一个时辰就烧干了三罐水,将汤药煮了出来。…



  这碗汤药主在补养,还有一些清淤的功效,吴择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见林杉喝了一小口汤药,就因为太烫而搁下碗,吴择便将药碗挪到自己手边,捏着匙子慢慢搅拌摊凉。



  躺了一个多时辰,虽然没动,额头却自然渗出一层细汗。林杉举袖擦了擦额角黏湿,这一幕落在吴择眼里,他忽然开口说道:“你啊,别以为用药抗着,感觉不到痛苦。就可以胡来。身体是最诚实的,等到你伤口起了恶变,高热昏厥了,就是老药师留下的救急药剂,也救不了你。”



  林杉淡然一笑,轻声道:“本来只是一点小伤,没想到竟拖了这么久也没能愈合。不知是我高估了自己。还是哪里大意了。”



  “两样都有。”吴择捋了一把稀疏的胡须,另一只手捏着瓷匙搅拌药汁的动作略顿了顿,然后他接着又道:“明天演武场的事你别想管了。该说的,我都已经告知了那两位,明天你必须休息。”



  林杉一听此事,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肃容道:“吴先生,你这是在干扰军务!”



  “任你这般想。气恼于我,我也还是会说。何况早在我随军来到此地的第一天,那两位当晚就在问我了,能撑到现在才说。我也挺不容易的,毕竟不想再被叫回来第五次、第六次,更多次。你能不能叫人省心?至少让我走远些也好。”吴择丝毫不为林杉的恼怒所动,絮絮叨叨了一阵。他就将搅凉了些的汤药端起递过来:“好了,喝药。”



  林杉沉声一叹,知道自己也的确是给别人带去麻烦,便不好再责备什么,接过药碗三两口饮尽。



  看着林杉搁下空药碗,吴择又掏出随身携带的脉枕,替林杉仔细叩诊。确定脉象还算正常,他收了脉枕,犹豫了一下,终是又开口叮嘱道:“伤口刚生了些新肌,就又被扯开,这种状况下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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