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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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16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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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这儿只添干扰。



  伸指再次叩诊林杉腕脉。随后又叮嘱了几句,吴择便拈了个准备行程所需的由头告辞了。



  陈酒站起身送吴择出屋,而等她转身回屋时。就见林杉已经披衣下床,坐到了桌边。拿起刚才江潮留下的那本录事册,正在仔细翻看。



  陈酒知道林杉又在为公事劳神,若在以前,面对这类事她绝不会干扰,但今天情况有异,她忍不住劝阻:“现在这个时辰,正是夜里湿寒气最重的时候,你得休息,不能再熬了。”



  林杉依然目不转睛盯着手中录事册扉页的文字书录,对于陈酒的劝说,只是随口应道:“不碍事,民困紧要。”



  陈酒想了想,又道:“那你到床上偎着被子看。”



  林杉摇了摇头,目光从录事册上移开,看向陈酒说道:“酒儿,帮我磨墨。”



  陈酒不再多劝什么了,依言从柜子里取出笔墨纸砚摆上桌,她负责磨墨,林杉则在洗笔铺纸。



  林杉的字笔画细瘦,并不能称得上俊秀飘逸,但胜在书写速度超乎常人的快速。仿佛他自己也是不怎么追求字体之美,只当书写是一项本领,只求效率。



  一砚墨汁,三张宣纸,铺满整张桌面。白纸黑字,整齐却又隐现狂野的墨迹,直至搁笔,首写的那个字还尚未干透。



  站在桌边的陈酒不可避免看见纸上书写内容,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叹道:“真的难以想象,一个匪寨竟可劫掠这么多财物。”



  “越穷越抢,越抢越穷,早些年连京都也是这个样子。”林杉虽然对陈酒闭口不言西川的事,但对于此刻桌上摆的这件公事,他倒并不隐瞒,并且还略作了几句讲解,“只是旁观这匪寨的规模,不难推敲,沙口县衙对此应该早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敷衍行事。不过,凭一县之武力,对上这样的地霸,也是难做。”



  陈酒疑惑道:“县衙武力不够,还可以往上报都郡府求援呀。”



  “问题可能就是出在了这里,县衙里定然存在匪寨的接应人,这样一来,恐怕就连一县主官也不敢擅自动作。”林杉话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会儿,再才接着道:“这些贼匪怕是也没料到,会碰见我这样敢先斩后奏的人。然而地方上的安保问题,还得形成一套秩序章程去管。我这么做就有些像老药师施药,治效倒是快,但不够稳定温和。”



  陈酒眼里的疑惑更深重:“官贼一窝,县衙岂非形同虚设?”



  林杉缓言解释道:“贼、官、兵,皆生于民,连贼都知道不能把事情做绝了,没有直接把匪寨建到县衙里去。换个角度看待此事,治理匪害,也需要调和为主,杀止为辅。昨夜因为我的一个命令,杀了几十个流寇,也等于是拆散了几十人户。如果前朝的连坐制没有在新朝被废止,昨夜之事牵连的可达上千人。百姓们寄望官府公正为民,但并不乐见这般铁血手段。前朝盛行连坐制时,民间上呈的案件反而少了,多数百姓宁愿忍屈受辱,指望大事化小,却间接使得有些罪恶糜烂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这样积累起来的民愤。哪是一个杀字止得住的。”…



  陈酒忽然心生感慨,轻叹道:“即便做一个地方小官,每行一事都有着这般多的思虑顾忌。”



  林杉扫了一眼桌上铺开的三张墨迹待干的纸,淡然一笑,说道:“所以剿灭山寨的善后事宜就扔给关北郡府好了,懒得再管。”



  “你早该这么想了。”陈酒望着林杉的眼神渐渐细柔起来,“你偶尔能懒散些。便能多些闲暇。”



  林杉若有所思地道:“等闲下来。倒又不知生活的趣味了。”



  陈酒目色一动,脱口即道:“你还有我。”



  林杉微微怔神,时隔片刻。他脸上露出冰消雪融的笑意,向前伸出一只手:“来。”



  陈酒站起身走过去,眼里迟疑神色一闪而过,然后她就施施然坐入他怀中。她尽可能表现出坦然自在。可是双颊还是止不住飞上两团嫣红。



  自从离开京都东风楼,陈酒便舍弃了往昔惯用的脂粉浓妆。起初是因为心系林杉的伤病。怕那脂粉香引他不适,如此生活了两年,后来倒是她自己习惯了这般的素面朝天。



  可是,能将欢场手段耍得无比娴熟的她。几乎忘记了,女人能使男人真正心动醉情的,往往就是这若有若无、自然清新的体香。



  嗯……还有些许酒花香气。



  虽然陈酒知道。现在的林杉体质有些变了,经受不起醇酒香气。所以她每次出入自家开的那间小酒坊之后,都会仔细沐浴一番,但只要有一丝酒香保留下来,此时此刻却恰好催化了两人之间的情愫。



  林杉低头靠在陈酒肩上,像个孩子一样,将脸埋在那如光滑绸缎般浮升丝缕芬芳的乌发中,低语道:“有你真好。”



  这一刻,陈酒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融化了。



  可能是因为想到这样的幸福很快又要因为两个人的离别而割舍,哪怕这离别只是暂时的,她的心里又绞出了一泓酸楚滋味。



  “若能一直这样,该是多好。”同样紧靠林杉肩头的陈酒心里忽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悸动,在他耳后脖颈上轻轻啄下,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肩头一颤。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应该是一次成功的撩拨。



  但她却没能顺利收获期望得到的果实。



  她的这主动亲近,的确也敲动了他心里的防线。当他自她肩膀一侧抬起头,目光向她注视时,他的眼里也多了一泓如融化了似的暖融之意。



  然而他的温柔还来不及降临,就被一股咳意击垮冲散。



  林杉忽然偏头至一旁,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陈酒心里刚刚蓄积起来的柔情顿时也被这撕心裂肺般的咳声扯碎,她双手有些慌乱的推揉着林杉胸口,但好像并不能起到丝毫良好作用。她赶紧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并不烫,但触指一片细密汗湿。



  她慌神片刻后才想到从他怀里挪开身,以减轻他的负担。但她料不到自己刚刚站起来,他的情况似乎更糟了,咳得背都蜷了起来。



  “三郎!”陈酒有些神智失措地唤了一声。



  以前她也不是没见过林杉伤病沉重的样子,刚到北地的那半年里,林杉几乎每天都在生死线上徘徊,那时她也未见像现在这样方寸大乱、意志空白。



  直到林杉的咳嗽声渐渐抑止,她才算恢复了些许理智,当即喊了句:“我去请吴先生来。”便要朝外头跑。



  不料她才刚转身,还未来得及迈出半步,她的一只袖摆就被身侧探来的一只手握住。…



  跟着咳得沙哑了的声音传来:“不必。”



  陈酒愣神转身,就见林杉喘息着又道:“咳上一阵……也就好了……”



  看着他的额头冷汗如雨,连额角的一簇头发都已被濡湿,她心疼得秀眉蹙起,急忙又退了回来,从袖子里取出丝帕,仔细替他擦汗。



  汗湿拭尽,整块丝帕竟都潮软了。



  陈酒把手探进他垂着的衣袖里,握了握他的手,手指还是如往常那样不太暖,但手掌是热乎的。



  “还是回床上躺着吧!”陈酒再次劝道,并且她这次劝说的语气虽然柔和,但实际上言语间不再给林杉留有选择的余地,“事儿都做完了。余下的我来收拾,你偎在被子里看着,我有什么没做好的,你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而面对这一次陈酒颇有些强势意味的劝阻,林杉倒没有再推拒了,此刻他也确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又有些反复。



  陈酒扶着林杉坐回床上,刚替他掖好被子。就听他压抑着气息说道:“酒儿。我想喝些热的。”



  陈酒这才恍然记起,林杉自从昨天下午在躺椅上睡着以后,直至此时水米未进……她不禁在心里连声责怪自己太大意。同时她再次心生烦扰。只觉自己最近这几天不知是怎么了,情绪不时失控,心神游走得厉害。



  就在这时,她听林杉又补充了一句:“白水就好。”



  陈酒知道他之前身上突然高烧起来。现在虽然退热,一定口干舌燥得厉害。但除了去厨房烧开水,她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再吃些粥吧,我去煮,很快就好了。”



  “不必了。吃不下。”林杉摇了摇头,“你别去得太久。”



  陈酒怔然“哦”了一声,直到走出门外。她才有些迟了的意识到,他那句话里可能包含的第二重意思。柔肠辗转,无比受用。



  目送陈酒出屋,林杉磕目等待了片刻,直至门外那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他忽然睁开眼,推被起身,趿了鞋走到床边一樽立柜前,打开一面柜门,从里头提出一只匣子。



  这匣子扁而长,他带在身边已经有十多年光景,他熟悉、且无比珍视。



  因为这匣子是活在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子早些年送给他的礼物,并且无论是这份意义,还是匣子自身材质,这个世界上都再难找到复制品。



  身为匣子现在的主人,连林杉自己都解释不清,在三年前京都林家老宅的那场灼炽可化金焚石的大火中,这匣子居然只被烧脱一层表皮,内里宛若一体的机簧构成丝毫无损。



  匣子原来灰色的外表被焚化之后,变成了纯粹的银色,这似乎就是匣体的本质。但林杉在很早以前就以各种手法察测过,这匣子的本质,连精铁都算不上。



  但是高温焚烧还是对这奇异的匣子造成损害,只有常年将这匣子携带在手边的林杉能清晰察觉到,如今这匣子已经变轻了许多,只是不知道它到底损伤在何处。



  然而只是见着匣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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