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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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16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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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着严家小公子严行之来到饭厅门口。侍卫便止步于门外。



  严行之缓步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只信封。



  “晚辈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思索了良久,仍不成句子……”严行之犹豫着双手平平托起信封。递向林杉,“林叔叔是不是可以帮晚辈看一看,有什么地方写得不好,就抹去吧。”



  “是家书。就不会错一个字,包括写错的字也是对的。你真正的家人。能从你写的错别字里读出另一重言语。”林杉接过信封,凭手指触感,只觉得这封信过于薄了。但他没有对此表示什么,只是平静而认真地接着说道:“你非科院考生。我也非主考官,决计不会看你写的家书。”



  这话说完,他就走到那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茶案边。将信搁下翻转到背面,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只铁盒子。一支火折子。打开盒子从里面剜了一团火漆,再吹亮火折子,将火漆烧化滴在信袋的封口处。



  这时林杉又问道:“你有能证明自己名字的印章吗?”



  林杉的这一套封信的动作太果断、太快,严行之根本还有些没回过神来,闻言只是愣了愣神。



  “那就直接摁指印吧。”林杉并未多作等待,那火漆一凉也就发硬了。



  严行之这才回过神来,没有再多作表示,依言在还比较软的微烫火漆上用力摁下自己的大拇指圆纹。



  “林叔叔百忙之身,却还要为晚辈的一封家书,行鸿雁之劳,实在令晚辈愧颜。来日若有机会,晚辈必然登门致谢。”临别之际,严行之深深一揖,言语间极近名门惯成之礼敬。



  “片纸之轻,举手之事,何言功劳。”林杉含笑颔首,然后目光一指茶案上廖世的那只外表破旧的药箱,接着又道:“药师决定带你回他那师祖山门,在你看来只是一句话、一个决定,但他要面对的是双重的压力与危险。你一路上也要好自珍重。”



  “多谢林叔叔良言叮嘱,晚辈谨记了。”严行之再次揖手,然后就要去拎那药箱的带子。



  这时一旁的陈酒忽然唤了一声“稍等”,然后一溜小跑去了后堂。片刻后她就又一路小跑回来,手里的那个灰色陶制酒壶不见了,但却多了一个老葫芦掏空后做的酒壶。…



  “这老酒开了封泥就不好置了,给药师带上吧,他喜欢这个。”陈酒递出了老葫芦,等严行之接下,她又摘了挂在肩侧的褡裢,递上又说道:“这是我做的一些肉脯,都是用上好香料卤炼过的,顺酒下喉最好不过。”



  “谢谢酒……姨……”严行之欣然接过老葫芦,差点就把那个“婶”字给带了出来,临着字韵溜出口时,又被他强扭成了一个“姨”字,听着语感有些古怪。



  严行之虽然极为年轻,但像他这样涉世较浅的人,观事不会惯于去思考一些琐碎可能,而比较能直视事件本质。三年前他追随廖世混在林杉北行的队伍里,一路走来,眼前这个叫陈酒的女子是怎样细致入微照顾林杉,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即便林杉不知因何缘故,一直还未对陈酒做出什么承诺,但在严行之看来,此时要不要某句话,对于某件事能不能成,并不会构成改变性的干扰。



  然而通过在北地这三年里的相处,严行之虽然很敬佩林杉的为人,但这个年长他一辈的男人毕竟与严家没有亲系上的关联,他还需要守后辈之谦德,所以即便他心里认定了这件事,在林杉本人还未正式发话之前,他是不好张扬说些什么的。



  陈酒听着严行之略微古怪的说话语气,有些误解了他的心绪,似突然想起来点什么的从背后变戏法般摘出一个锦袋,微微摇晃着递了过去。笑着说道:“当然也不能忘了严家小少爷最喜欢的桃肉果脯了。只是这边的青蔬水果都卖得格外贵,而且有银子也未见得能买着,便只做得了这四两果脯了,可不是酒姨小家子器呐。”



  林杉在一旁轻声说道:“路远无轻担,不能再多带了。”



  此时的严行之已经是眉睫微颤,眼眶泛起一层潮气。除了因为眼前这送别他的两个人,在他待在北地的三年时光中。以两种方式从未疏漏过对他的照顾。此时感激之情一齐浮上心头,令他胸臆中难舍情绪几近膨满;还因为,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要说那句话了……



  规矩、斯文……有时就该去他妈的……



  严行之忽然朝门外狂奔……



  然后两句话从他那左身侧翻斗着药箱、右身侧跳动着老葫芦的背影里传来……



  “林先生。与她在一起吧!”



  “你们在一起,改天小子来报恩时,也好不用登二处!”



  屋内两人皆怔住。



  门外的严行之直到跑了老远,脚步才慢下来。然后遥遥回头一顾,咧嘴弯眉。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睹见那因为距离较远而有些模糊了的脸孔,却能清晰感受到那笑容里的晴天如洗,一直只是站在屋内行目送礼的陈酒忽然也觉得心臆如晴空碧洗。从老到小,以及那些从外至内行走这边比较熟的武将。无不都表露出某种期待与提前的祝愿,差只差身边之人的最后选择了。



  陈酒朝身边的林杉看去,就见他遥望着门外某处。视线大约还是落在了严行之跑走的路径上,沉默着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出神。



  她望着他思索的样子。此情此景令她差点按捺不住的要问他,是不是在考虑那严家小少爷临走时似乎豁出全身力气吐露出的建议。



  但她动了动嘴唇,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打住了这个念头。



  因为珍视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切,包括与他并肩、对坐、相顾、共语的每一刻,她很早就对自己立定了几项自律的规矩,其中用到频率很高的一条,就是轻易不要打断这个男人的沉默思考。…



  林杉很快将精神从那短暂的思虑中剥离开来,毕竟严行之的话只是令他略有触动,还构不成多大的心潮波澜。



  看见陈酒似有等待的目光,他只是温言说道:“你要不要去送一送他们?”



  陈酒迟疑了一下,然后微微摇头说道:“我就不去了,刚才对廖叔叔说了那些不敬的话,他该有些烦我了。”



  林杉嘴角牵着一丝笑意,慢慢说道:“我见过许多的医者,极少能有他那样数年里锲而不舍只为一件事的人,所以他其实是一个极难生烦的人。”



  陈酒忽然好奇问道:“你也不烦这样锲而不舍的人,哪怕他身上有比锲而不舍的珍贵品格可恶数倍的缺点,是么?”



  “是……”林杉才回答了一个字,他就仿佛觉察出,陈酒的这一问里头,可能包含了两个人的存在。一个是廖世,一个是她自己。



  他脸上没有继续那思索的表情,但却沉默了。



  陈酒轻幽叹息一声,目光无意间掠过茶案上那封烙了火漆的信,然后就记得信旁的位置,搁过廖世的那只虽然外表破旧、但内里置设极其丰富整齐的药箱子。



  “其实你才应该去送一送他。”略作迟疑后,她再开口,已经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了,“药师从不会遗落他的箱子,他这是在提示你去送他。”



  “不,他是在提示严行之。”林杉淡然笑着说道,“他若先走一步,将药箱也一并带走了,严家小少爷怕是要疯了一样寻他去。仓促之中,难免会漏失了什么,譬如把家书丢了,把你的那壶五十年老酒原浆丢了。”



  陈酒笑道:“你是说药师等着他的小跟班药童替他扫场子?”



  林杉含笑说道:“这点用人之术,他还是会的。”



  陈酒渐敛脸上笑容,平静说道:“那你真的不打算去送他?”



  “不去。”林杉在茶案旁坐了下来。



  “你不去……”陈酒没有丝毫迟疑的也在茶案另一边椅子上坐下,“……那我也不去。”



  林杉深深地看了陈酒一眼,没有说话。



  饭厅里许久没有传出人声。



  连召婢女收拾残羹桌面的吩咐声都未传出。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前因为不许打搅而被排去屋外老远的几个婢女终于靠近过来,朝门口的侍卫询问了一声,才知道饭厅中早已人去室空。



  ………(未完待续)
1085、工部
  …



  一个婢女忍不住说道:“先生今天好生奇怪哦,与药老吃顿饭,却把我们排开那么远,走了也不吩咐一声收碗,让我们干等好久。”



  门口的侍卫闻言则是声音微凉,只说道:“请不要把林大人的谦温待人当做放肆的空间,也不是随便一个女子都能像陈姑娘那样走到离林大人那么近的位置。各司其职应该是你我时刻要做到的本分,如果你觉得在林大人这里还过不开,我可以帮忙代你向林大人请示一声,我相信他不会舍不得派人送你回京。”



  那个多嘴的婢女闻言不禁身子一哆嗦,敛容不敢再说什么了。



  几个婢女进屋收拾残羹,那个刚才在门口被林杉的心腹近卫口头教训过的婢女忽然忍不住又道:“什么嘛!我不就是闲话一句,那个侍卫凶什么凶。”



  她身边一个身形比较高挑的婢女劝阻了一声:“你还是少说两句吧!你跟那侍卫又不熟,怎能轻易在他面前闲话主人家的事呢?何况……刚才门口那小哥说得也没错,不要觉得自己是个弱女子,就能凭此放肆。先生的为人,当然不会因一些小事为难一个女子,但你知道若被他嫌恶,会是怎样的结果吗?也就是陈姑娘的姿容、才艺、品性,能做先生的贴心人,偶尔任性嬉闹可以无所顾忌。”



  “切,那是你的私以为,照我看来,却非如此。瞧这几乎被林杉生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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