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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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16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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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在高潜上楼来之前,他与岑迟同桌对饮,吃了两坛酒,但他饮的酒都是新拍开的封泥。岑迟就算手能通天,也做不到买通沙口县酒坊工人。人脉上够不着,时间上也来不及。



  那么便只有误伤这一种可能了。



  经过今天这件事,方无与岑迟之间也算是有了一份同生共死的交情。虽然这份交情是出于一个被动的契机所构成,但无论怎么说,也还是会比普通朋友的相互信任要深厚些。在这样的信任前提下,些许猜忌只会是无根浮萍,皆可轻松抹去。



  对于岑迟的提示,方无没有立即问解药在哪里,而是在思索片刻后忽然说道:“是高潜从你手里夺走的那坛酒?”



  之前高潜在拽走岑迟手中的半坛酒以后,并没有依言陪着他喝,而是将这半坛酒当做凉水泼在方无脸上。那时高潜并不知道方无是在装醉,泼酒只是为了叫他清醒过来。



  方无记得自己当时舔了舔湿嗒嗒的嘴角,却不曾想,只是几滴毒酒,毒性会这么厉害!…



  他再看向岑迟,眼神更为惊惧,沉声道:“为了杀一个人,你就这么祸害自己?”



  “不,那条狗上楼的时候,我才下了毒。”岑迟牵扯唇角笑了笑,此刻他也就剩下动动脸皮的劲儿了,“但……我没有随身带解药。”



  “看着你狠下心要杀一个人,还真是有些可怕。”方无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渐渐敛下咳意,淡然又道:“不过,高潜平时对你生活上的干预实在过于仔细,你要防着他藏些什么大抵也是行不通的,不带解药在身边也是无奈之计。”



  “你应该是被毒酒溅到了,若没有解药,用别的办法应该也可以减缓毒性。”岑迟顿声喘了口气,然后缓缓开口,将他施在酒水里的du药成分以及稀释办法讲了一遍。



  方无听完岑迟的讲解,并没有立即按他说的去做,而是微笑着说道:“原来只是这么一点小毒。无妨,先为你治疗才是要紧事。”



  话刚说完,他就着手去撕岑迟的衣袖。



  岑迟其实也早已意识到,刚才方无给他服食的红色小药丸恐怕与解毒无甚关联,但此时他对方无撕他衣袖的行为更是无法理解。



  不过,他现在没有什么力气阻止此事,只能动动喉舌。低声问道:“我身体里残留的毒素。你不是早就准备好解药了么?可你刚才给我吃的那种药陌生得很,是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药,因为那药是萧旷寄来的。他总不会害你。”方无手下的动作稍顿,思索着慢慢又道:“现在回想起他与药一起寄来的信上叮嘱,不愧是你的同门师兄,比旁人足够了解你。”



  “是啊。了解到连寄药的事都瞒着我。”岑迟轻轻叹息一声,忽然眉头紧皱。



  见他皱眉忍痛的样子。方无意识到是自己撕扯衣袖的动作,牵动了他身上某处隐伤,伸手在他身上拂了数下,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今天若不是我在这里。你不仅杀不了高潜,还会先一步折进去。”方无的手指碰到了岑迟肋下断骨处,很快又松开。“你们刚才离得那样近,他若是先一刻拔匕首。被刺心而亡的就是你了。”



  “犬类,时刻想着主人的命令罢了。”随着方无将微微施压的手指松开,岑迟也渐渐松缓了皱着的眉,淡淡说道:“换作你我,在那个时候,最先想到的就是杀死敌手,保存自己。”



  “那姓高的也是一片忠主之心,只是你不认同他的主人罢了。”方无略作感慨,本想侧目看看房间地上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但这终究不过是他的一闪念,因为眼前需要立即着手救治的人更重要。



  “原本你身体里的毒素被控制得很好,所以服食解药可以逐步散去,但现在你的情况特殊,毒性扩散,再用药就慢了。我接下来会对你以银针渡穴拔毒,这种做法对身体伤害极大,并且过程也极为痛苦,但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你且忍着吧!”



  方无将他从岑迟衣袖上扯下的布料拧成粗绳,再又塞进岑迟口中,防止他无法忍受拔毒之痛咬碎牙根,然后又道:“在拔毒的过程中,你必须一直保持清醒……我想凭你的脾气性格,应该能忍得住。”



  岑迟点了点头。



  方无不再迟疑,摊开手掌拂向了一旁的银针布囊。



  ……



  无尽的痛苦,带来翻滚的眩晕感,岑迟感觉不到自己浑身在抽搐,他已经痛得麻痹。…



  但他牢记着方无在行针之前叮嘱过的话,所以他咬牙睁眼,保持着神智清醒。他口中塞的那条布绳早已被打湿,并且似乎快要被他以牙咬透。这一点,他也没有察觉。



  他的身体感触已经麻木,因为拼力撑着神智,所以他只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精神世界。



  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一条站在风口浪尖的龙,巨浪从四面向他拍击,他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屏障。饶是如此,他仍必须保持身形平稳,不能被拍下浪头。因为他意识里有种直觉:一旦跌下去,就是无尽的沉寂!



  然而惊涛骇浪还只是前奏。



  从脚下向上的浪潮冲刷拍击过后,是从头顶降下的闪电!



  每被这闪电劈上一次,他就感觉自己仿佛被抽掉一根筋,拔去一根骨,痛得想要颤抖,却似乎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拔毒、拔毒……这哪里是拔毒,这是要拔去他的筋骨,最终使他变成一滩腐肉软泥……



  他也不知道自己撑了多久,意识终于从眼前模糊到了脑海深处。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昏迷过去,因为眼前模糊的景象虽然渐渐的变了,但却依然保持着清晰的轮廓。



  他看见了一座山,山腰上有几间草屋,草屋后面有一道崖。



  一泓清泉从崖头落下,泉水刮过崖壁嶙峋岩石,哗哗作响。从高空坠落的水流撞击在崖下深潭中,水花白沫儿四溅,水汽氤氲不散。水潭四周的草木常年蕴染这种温湿,花瓣或是叶条儿都现出清澈光泽。



  他明明觉得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距离那山腰还很遥远。但山腰上的草屋、悬崖、飞泉、花草……又都给他近若咫尺的熟悉感。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受。



  但他来不及细细思索造成这矛盾感受的原因,因为很快他又发现茅屋前坪地上并排跪着的三个男孩,这引走了他大部分注意力。



  三个男孩里,有两人已长成少年,即便跪在地上,脊背也挺得笔直,完全没有丝毫孩童在犯错受罚时表现出来的怯懦。



  唯独跪在最左边的一个男孩约摸五、六岁的年纪。低着头正抽泣着。而他霍然从三人中年纪最小的这个孩子脸上。看清了熟悉的轮廓!



  这个孩子正是五岁时的自己。



  ……



  “师弟,岑师弟才刚来不久,年纪又那么小。你应该多包容他一些。”草屋中,身着灰白棉布衫的少年躬背站在桌旁,一边认真比对着桌上铺开的几片撕裂的残纸,一边徐徐说道。



  他的话。显然是对坐在桌子另一边的那个少年所说。



  坐在桌边正漫不经心捣糨糊的少年身着一件淡青色棉服,这清冷的衣色不仅衬得他身形挺拔。也使他脸上神情一眼看去隐现寒凉。



  青衫少年握着木杵捣糨糊的手动作缓下来,目光指向桌子一角厚厚堆着的碎纸片,淡淡说道:“他若是撕了别的笔记,我都可以原谅。唯独这一本……哼,如果拼不回来,我不会原谅他的!”



  白衫少年闻言直起了背。侧目看来并说道:“那是不是应该你自己来拼粘?捣糨糊的事换我来?”



  “换就换。”青衫少年丝毫没有犹豫地搁下盛糨糊的瓮,站起身来。



  “流寇的寨所已经审出来了。请大人过目。”江潮在回禀的同时,将手中的审讯供状递给林杉,然后候立一旁。…



  等待了一会儿,见他差不多看完了,一旁的山良忍不住说道:“大人或许太高看那些流寇了,只是一碗油辣椒灌下去,刑具还没轮上,他们就都招了。”



  林杉比了比两份手印签押明显不同的口供笔录,就见上面的内容却大致一样,他语气里似笑非笑地说了句:“事情似乎确如你所说,这两份供状上没有耍一点花招。”



  略微顿声后,他就又道:“不过,留个心眼也不多余,也许那流寇也知道我们会对口供才放弃反抗。如果刚才我们只留一个活口,没准便会宁死不说。”



  山良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思虑不够的地方,连忙点头,脸上一片诚服表情。



  江潮没有参与这番对话,他只等林杉看完两份供状,然后就询问了一声:“那两个招供了的流寇,大人决定如何处理?”



  “刚才见他们的出手,凶残且毫无商量余地,想必各个都是罪案累累,满手鲜血。”林杉微垂着眸,视线在两份供状中几行数据上重复扫视两遍,然后接着说道:“这等流寇,欺压良善,劫掠乡里,恶习已成惯例,便留不得了。”



  江潮拱手道:“领命。”



  林杉徐徐说道:“寨子那边也交给你们了,流寇要尽数剿尽,但妇孺不杀,做得干净些。”



  一旁的山良闻言思索了片刻,忍不住道:“剿灭匪寨,若有妇孺恐怕也活不得了,她们的夫家作恶,一旦少了寨子庇佑,即便不饿死也得被寻仇的人折磨。不如一并杀了,免得她们生来痛苦。”



  林杉微微摇头说道:“这些妇孺,吃用皆为劫掠所得,用生来受苦作为偿还算得了什么。让她们看清自己的过错,也让受过山寨侵害的普通百姓看一看,作恶的结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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