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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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15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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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那个人刚才也跟着自己出去了,然后就见到了那个恶人摔碗的一幕,他以为是自己没有按照吩咐去做,惹怒了那个恶人,所以他也恼了,不准备给赏就走了。



  在心里设想着这一幕幕,小乞儿越想心越悲,朝空旷的巷子里大声“喂”了几下,得到的回应只是飘渺短促的回声,没过多久便灭却了心头最后一丝希望,他终于再次大哭起来。



  荣术一路跟踪小乞儿到这里,此时他就站在一道墙外,没有在这地方见到他想见的人,他则是垂眸沉思起来。



  碗底的那几个怪字他是能辨识的,他知道那几个字符表述了什么,但令他颇为费解的也正在这一点。



  为什么计划要临时取消呢?



  离计划行动只差六个时辰时,忽然收到计划取消的指令,这不得不令他心存质疑,怀疑这个指令的真实‘性’。所以他跟踪小乞儿来到这里,只是想亲自见一见发令人,有些话他要当面问这个人,才可排消他的顾虑。



  但这个发令人可能提前预知了他会这么做,所以没有给他留这个机会。



  就在荣术犹豫着等待了片刻后,正准备离开之际,他忽然听到那痛哭着的小乞儿忽然大声骂了句:“连乞丐都骗,你这恶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听到“报应”二字,荣术无声一笑。



  他曲折坎坷活了二十六年,常常身处多劳少得的境遇里,最不信的就是一个天意。



  他有理由相信,人只有在弱小或者绝望时,才会比较虔诚地将心愿寄托于天意,但弱小与绝望者的心愿往往与天意一样虚无飘渺,难以达到实境。不过,无论人们向上天祈求什么,天意似乎从不会给予回应,所以人们便往往以为天意默许了,心里有个期盼,总比连个期盼也没有。



  但荣术打拼了许多年,只会更加坚定地认为,不论是生活还是生存问题,最可靠的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无论是为自己创造财富,还是施舍别人,自己动手总是感觉深切一些。…



  在离开此地的前一刻,荣术对那小乞儿终是留了一丝怜悯,从钱袋子里取出由十枚铜钱串成的一个小钱串儿,扬手高高抛了出去。



  钱串飞得很高,所以当它从空中掉落下来,摔在巷子正中间的时候,巷中的人很难辨别它是从那个方向抛出的。



  小乞儿捡起掉落在自己脚边砸得一声脆响的钱串,泪‘花’‘迷’‘蒙’的双眼不禁滞住了神,还以为自己哭得厉害了,眼前出现了幻影。而等他擦干眼泪,再次辨别那串钱一共有十个的时候,他泪迹未干的脸上顿时又绽开欢喜地笑,用还带着些微哭腔的怪异声音说了句:“哈,原来老天真的会掉钱的,天上掉馅饼的事也不是不存在啊。”



  就在他正准备祈求天意再多用这种钱串砸他几次时,他就听见一个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幽幽传来:“今后你再做像今天这样的事,就杀了你。”



  这冷厉而又幽幻的声音由荣术挟了一丝内劲遥遥递来,一丝不漏地直接递进了小乞儿的耳孔中,刺得他的心神一震,身子也一震哆嗦。



  待那股仿佛从自己心中发芽蔓延开来的恐惧渐渐淡了些,小乞儿忽然尖叫了一声,攒紧手中钱串儿,像被恶狗咬了一口似的,从这巷子里狂奔了出去。



  ……



  在半个时辰前,自另一条幽暗巷道脱身离开的‘蒙’脸‘女’子,先就着着装之便将自己改扮成一个卖‘鸡’蛋的姑娘,拎着同样覆了一块蓝底碎‘花’布的竹篮,一路只走未停,‘鸡’蛋是一个都没有卖出去。



  她出来一趟本就不是为了买‘鸡’蛋。



  她很快来到一处小宅户大‘门’口,只是与守在‘门’口的两个看‘门’仆人对视了一眼,那两人立即认出了她,旋即微微躬身,平摊右手作了一个“请”的意思。



  她便毫不凝滞地阔步迈了进去。



  小宅户主屋的正厅里坐着一个年约三十的‘女’子,此‘女’子一头乌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严整盘在脑后,这发式证明她已经嫁作人‘妇’。但她的面容依然姣好,眼瞳黑白分明,眼角没有一丝皱纹,脸上肌肤如少‘女’般细嫩,在‘精’致的妆容映衬下,更显得生动。



  但她此刻的‘精’神明显有些绷紧,所以她的坐姿非常端正。在她身边‘侍’立了四个丫鬟,但她没有唤其中一人给她捏肩捶‘腿’。就连她手中那盏云雾‘春’尖,也只是在刚刚由仆人递来时抿了一口,随后就一直被她捧在手里。



  她那修剪得圆滑的指甲细腻涂抹过‘色’泽明‘艳’的‘花’油,本来是给她的双手增添点滴亮丽,但此刻这一对十根手指仿佛能把白瓷茶盏抠出血来。



  望着跪在足前头缠一块蓝底碎‘花’布的年轻姑娘,耐着‘性’子听她把事情回禀完毕,贵‘妇’人习惯表‘露’柔顺的眉眼里已然升上一股怒气。



  贵‘妇’人突然将手中茶盏重重拍在身旁的桌上,丝毫不顾斯文身份地将盏中茶水拍得反震了半尺来高,有几滴甚至还飞溅到了她一侧脸颊白皙细腻的肌肤上。身后‘侍’立的四个丫鬟皆是被惊得身子一颤,仿佛那盏茶被自家主子硬生生扣在了她们的心上。



  片刻后,四人惊魂稍定,其中一人最先回过神来,注意到桌子上满是水渍,还有点滴竟溅到了主子脸上,这丫鬟便柔声说道:“主子,奴婢服‘侍’您洁面。”说着话的同时,她已从腰侧取下蒸过鲜‘花’香料的轻柔丝帕,拈指准备替贵‘妇’人拭去脸上那点水渍。…



  岂料她拈着丝帕的手才伸到一半,就被贵‘妇’人一个反手拂了回去。



  “一边呆着!”她总算还能把持些修身养‘性’的底子,没有直接说出那个滚字。微一停顿,她紧接着又叱了一声:“你们几个,全都去一边呆着!”



  “是…”



  贵‘妇’人身后‘侍’立的四个丫鬟看着脸上有替主子担心的表情,但谁有知道她们实际上的心思,多为唯恐避之不及呢。



  屋内的叱声因为足够响亮,‘侍’立在‘门’口的两个卫士当然也能听见,旋即识趣地也自行退开得远了,到前院守候去了。屋内屋外的人都散得远了,只留了贵‘妇’人和那头缠‘花’布的‘女’子。



  贵‘妇’人坐在椅子上,因为情绪‘激’愤,她的气息已然‘乱’了,‘胸’脯不住起伏,看来也快坐不住了。



  跪在她足前的‘女’子则将头垂得更低了,今天她出去一趟,竟惹出一个不小的麻烦,不仅将回来的时间拖延了接近一个时辰,让主子在这简陋的小院干等了这么久,还差点将行藏暴‘露’了!在没有得到赦令之前,她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沉默恼怒地喘息了一会儿后,贵‘妇’人稍微平息了些燃烧在心头的火焰,看着跪在足前的‘女’子,声音中挥之不去地带着一丝恨意地说道:“没想到,居然也有这么一天,你会不经过本宫许可,擅自改传本宫的话。青夏,你太令本宫失望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使本宫感到心痛大过愤怒。”



  伺候过德妃的宫人都知道,德妃有两个较为倚重的宫‘女’,这两个宫‘女’几乎是近身伺候,受到德妃的宠爱无旁人可以取代。而对于德妃如此另眼对待这二人的原因,了解得透彻些的宫中老嬷嬷心里很明白,她们的确是无可取代的,因为她们二人一个替德妃在宫内行走,一个则是德妃放在宫外的一双手眼。



  而更准确的说,比起主行宫内的贴身‘侍’‘女’萃‘春’,德妃应该更倚重行走宫外的那个青夏。不为别的,好像是因为德妃在宫外搁着一件什么事,她自己不方便直接‘操’办,宫内与宫外的这段距离里,全靠这个人把长线端稳了。



  德妃便是眼前这个坐在一间民宅里正在发火、仪态重折的贵‘妇’人。



  而跪在她足前一动不动如石雕一般的年轻‘女’子,正是那个青夏。



  三年前,青夏受命于德妃,离开了皇宫,追踪某个人的行迹,一直追去了千里之外的北地。



  她这一去,就在那边耽搁了将近三年时间,期间极少与京都通信。甚至到了第三年,她有一个长达半年的时间段音讯全无。然而遥居深宫的德妃丝毫没有放缓过对她的信任,在推敲出她可能遇上麻烦时,还派人去寻找接应。



  德妃对此亲口说过的话是:就算找到尸首也要运回来安葬。



  寻找的结果当然是费尽千难万险,终于把青夏活着从那边救回来了,德妃则为此又赔了一个训练多年的丫头进去。



  可是令德妃万万没想到的是,‘花’了大代价救出了青夏,她才刚一回来,就做了一件违逆她的事情,这让她又惊又怒。



  难道真是将一个人太久的放在掌控之外,这个人便难免失掉了一些应该保留的东西,却反而增长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德妃在心里这么想着,看着眼前那个垂头跪着,但双肩明显比往昔瘦窄了许多的‘女’子,她心里既有些怜惜,知道这个她亲手从一个小孩子培养到这么大的丫头,在去北边那三年吃了不少苦头,但她心里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猜忌,一点点噬咬着她的这点怜惜之情。



  她忽然觉得心中滞痒难耐,便咳了起来。



  听到德妃的咳嗽声,跪着的青夏蓦然抬起头来,眼中浮现一抹发自心底的担忧,有些焦虑地说道:“主子,您有气就往青夏身上撒吧,任你打,踹几脚也行,就是不要气坏了您自己的身子啊!”



  德妃闻言不禁动容,一时又觉得眼前这个离开了三年才刚刚归来的仆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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