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载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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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熙载夜宴-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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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总以为豪门大户吃好的、穿好的,天天过着好日子,这两天亲眼见到,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张泌道:“这就是了,高官位显者未必真如意,粗茶淡饭者未必不快乐。”
  一边说着,一边穿过花廊,来到琊琊榭。另一名江宁府差役姜闻正在月台上等候,一见张泌,忙上前见礼,又道:“王家娘子就在里面绣房中。适才她醒了吵着要喝水,小的进去倒了一杯茶给她,她问小的是谁,小的回说是官府派来保护她的,出来后就赶紧叫老梁去禀告张公。”张泌道:“你做得很好,有劳了。”又道,“我们先等在外面,免得人多惊吓到她。”向耿先生使了个眼色,耿先生会意,推开阁门进去。
  王屋山正半躺在床上喝水,忽见一名女道士进来,不免惊诧万分,坐直身子问道:“炼师是……”耿先生道:“贫道耿先生。”王屋山道:“呀,我听相公提过你的名字,原来炼师这般年轻。”耿先生微微一笑,坐到床榻上,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放到一旁,这才柔声问道:“你感觉好些了么?”
  王屋山脸色顿时极是难看,哽咽着,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耿先生最怕见人哭,忙劝慰道:“别哭别哭……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她虽是出家之人,却是世事洞明,知道王屋山这类女子最在意什么,果然很是有效,她立即止住了哽咽。
  耿先生道:“好了,你现在能告诉我,是谁想要往金杯中下毒杀你?”她丝毫不提阴阳两只金杯有可能弄混、凶手目标或许是韩熙载的话,径直问王屋山,只为看到她最本能的反应。
  王屋山本能地抓住了被子一角,脸有惊恐之色。耿先生温言道:“贫道知道你很害怕,不过你放心,官府已经派了人在外面保护你。”王屋山略略放了心,低声道:“有劳。”耿先生道:“不过……如果你不说出实情,难免会再遭毒手。”
  王屋山又焦躁了起来,急道:“炼师刚才不是说官府要保护我么?”耿先生道:“是说过。可是大家都知道凶手是你认识的人,能够自由出入韩府,防不胜防啊。”王屋山对她的话丝毫不觉意外,只是略略有所迟疑。耿先生劝道:“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你还是……”王屋山果断地道:“是李家明。”
  耿先生大感意外,忙到阁门口叫张泌进来,介绍道:“这位张公,是典狱君的尊父。现下韩府命案由张典狱全权负责。你将实情一五一十地告知张公,他才好帮你。”
  王屋山哪里顾得上去理会谁负责调查命案,她只是想赶紧将打开的话匣子全部倒出来,当即道:“我在被我家相公君收入韩府之前,本在教坊为舞妓,教坊副使李家明是我上司,我们二人一直……一直……”耿先生道:“一直有旧。”王屋山忙辩解道:“不过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是他自己一厢情愿。我嫁入韩府为妾,其实主要的目的也是想摆脱李家明。原以为只要我进入韩府后,我们便能理所当然分手。只是他……李家明他……”
  耿先生道:“李家明却始终不肯放手,一直对你纠缠不休?”王屋山点头道:“正是。他总说……如果我不继续听他的话,他就要杀了我……我本来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张泌问道:“可李家明为什么要挑夜宴的时候下手?他平时应该有很多机会杀你。”王屋山道:“因为……那是因为……”耿先生道:“因为你真正喜欢的人是郎粲,而郎粲刚刚中了状元,你正准备请韩熙载帮他在朝中谋个好官,他一旦得势,李家明就更加无法接近你了。”
  王屋山惊骇地看着耿先生,不知对方为何能知道她心底深处的秘密,那可是除了郎粲外旁人都不知道的事。张泌道:“娘子,事情缘由真是这样么?”王屋山羞赧欲死,却无可奈何,只好点了点头。
  从琊琊榭出来,耿先生问道:“张公以为王屋山所言可信么?”张泌道:“事关她自己性命,不由得她不吐实情。”又对一旁差役梁尚、姜闻交代说:“二位不必再在这里空守,稍后便与我们一同下山吧。”梁尚大喜道:“太好了。”自觉失态,忙解释道,“倒不怎么辛苦,就是这家人全都吃素,小的才一天不吃鱼肉,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张泌道:“有劳二位再等一刻,下山后我请二位差大哥到金陵酒肆去喝酒吃肉。”梁尚、姜闻忙道:“不敢。”
  耿先生道:“我们现在是要去找李家明么?”张泌点了点头:“李家明既有动机,又有时机,按士师的说法,只有他跟李云如一直坐在卧榻上,金杯就在他眼前,随时可以下毒。尤其可疑的是,夜宴当晚李云如中毒死后,他一直愤恨不已,出言极冲,对韩熙载也不例外,但后来仵作到来,发现李云如是死于金杯毒酒后,他再无之前激动言行,这种态度的转化很可能是因为受了巨大刺激……”耿先生道:“嗯,他要杀死杀死爱慕的女人,却误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心情肯定不好受。”
  再来到花厅厢房,只剩了李家明一人,醉醺醺地伏倒在桌子上。张泌一望桌脚,横倒着两个空酒坛,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全喝了。梁尚上前叫道:“李官人!”见毫无反应,又推了推他,却始终不见醒来,发愁地道:“看来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张公,现下要怎么办?”
  张泌道:“我来试试。”走过去将手抚在李家明背上,往下摸到肺俞穴位后,开始用力揉搓。见依旧没有反应,又将李家明右手拿了起来,用点捏的手法按住他大拇指内侧掌骨肥肉处的鱼际穴。只听见李家明“哼哼”了两声,似乎醒了,但却没有抬起头来。
  耿先生将嘴唇凑到李家明耳边,轻声道:“我们已经找到杀你妹妹李云如的凶手了。”李家明一下子就站起身来,大声问道:“是谁?”余人惊讶地望着耿先生,她只微微一笑。却听见李家明恨恨地道:“到底是谁杀了我妹子?”梁尚道:“咦,你明知故问,凶手不就是你本人么?”
  李家明先是一呆,左手迅疾抓起桌上的酒杯,恶狠狠地向梁尚砸来。事出突然,梁尚吓得傻了,浑然不知避让。耿先生一个箭步抢上来,轻巧地将酒杯接住。
  正僵持间,外面有人叫道:“张公人在里面么?”张泌听出是江宁府差役封三的声音,忙道:“你们先在这里看住他。”出门一见封三满脸是汗,却是掩不住的喜色,料到案情已有重大进展,当即问道:“封哥儿辛苦,可是有了重大发现?”封三道:“正是。”上前附到张泌耳边,低声将西瓜凶手如何往瓜中下毒的法子说了。张泌道:“呀,竟是这样。走,我们再去酒窖看看。”
  当下先去厨房找大胖要了把小刀,与封三再来到酒窖,却见里面灯火明亮,舒雅正守在李云如尸首旁垂泪。张泌也不睬他,只仔细查看那四块毒西瓜——张士师只是随后一切,瓜脐歪在了其中一块上,果见瓜脐中部有个小小的凹眼,眼中尚填有未能洗净的泥土;而老管家切开的血西瓜更是凑巧,刚好从瓜脐中间切开,瓜脐下的白芯有一道细微的土痕,越近瓜皮越是明显。事情显而易见,张士师所猜到的下毒方式正是凶手实际采用的方式。
  张泌忍不住叹道:“确是高明。”封三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张典狱真是聪明,竟然能想通凶手下毒的法子,可见还是俗话说得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呢。”张泌道:“嗯,毒西瓜案应该已经破了。”
  封三一呆,他与张士师分手时正要往积善寺而去,只知道典狱突然想到了凶手往瓜中下毒的方法,后面的事一概不知,正欲追问,忽听得背后舒雅问道:“凶手是谁?”张泌转身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凶手。”回头道,“封三哥,你去找人借个家什,”不再多言,大踏步离开了酒窖。
  重新回到厢房时,李家明正坐在椅子上,神色已然清醒了很多。梁尚、姜闻则从旁虎视眈眈地瞪着他,生怕再有异动。
  张泌与封三一道进来,道:“李官人,现在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你,你有杀人动机,也有作案时间,就连王屋山都认为是你下的手。所以,对不住,我得把你带到官府去,我们这就走吧。”
  旁人均以为李家明定会再次发怒,说不定还会拒捕,不料他只是一呆,随即顺从地站了起来,左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衣,预备穿到身上,他的右手似乎受过伤,很不得力,无法举高。张泌道:“官人的腰有些毛病吧?”走过去帮李家明穿好外衣,他没有拒绝,只始终缄口不言。
  一行人未遇旁人,也不再去前院与主人招呼,直接出来韩府下山。他们太急于知晓毒西瓜凶手是谁,丝毫没有留意到新科状元郎粲正躲在竹林中,窥见他们走远,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跺了跺脚上的泥,朝韩府走去。
  

第二章
  张泌等人刚进城门,便见到一名金吾卫士骑马跃过镇淮桥,一边飞驰一边高喊道:“毒西瓜凶手抓到了!就是积善寺的德明长老!”封三等人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是他?”
  前面卫士刚过,后面又奔来一骑,叫道:“最新消息,德明长老是宋人细作!德明长老是宋人细作!”
  当下先回江宁府,却听差役说府尹等人都在江宁县,便又去了县衙。到得大门,便听说府尹正与典狱审问德明,张泌忙命封三将李家明收监关押。封三问道:“他果真就是金杯凶手么?”张泌点点头,又道:“不过他尚有官职在身,不必给他上枷锁。”封三应了,自押着李家明去大狱。
  张泌又向梁尚、姜闻道:“今儿晚上我做东,请两位差大哥喝酒。”二人原以为他只是顺口一说,慌忙推谢,张泌道:“说好的,晚上金陵酒肆见。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件小事想拜托二位……”上前低声说了几句,二人忙道:“张公放心,包在我兄弟身上。”应声而去。
  张泌悄然进来大堂,向儿子打了个手势,自己与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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