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夜未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深海夜未眠- 第6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你来了?”

    “来了。”她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已是老友般默契。

    强烈地咳嗽一声,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乐铖白缓缓地走出来。

    两个男人对峙着,似乎已不是第一次。

    盛大的烟花爆裂之声忽然响在他们头顶,无边无际的夜幕中,无数细小的火焰像漫天的星星。

    一望无尽的沙地,霜白的月,银蓝的海。潮水拍打着礁石,一波波涌来。星光灿烂,她的眼眸却好似比天上的繁星更亮。

    贺宵轻轻一声关上车门:“新年快乐,许合子!”

    “新年快乐,贺宵。” 

    “不,新的一年我一点儿也不快乐。”他忽然打断她,脸上带着常见的笑意,眼神却是十分认真,“我喜欢的姑娘在大年初一就跟着别人跑了,让我像个傻子似的在海滩边空等了她大半个晚上。”

    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嬉皮笑脸:“那么,你要什么补偿?”

    “不如——亲我一下?”他扬眉。

    许合子不说答应,也没有生气,仍旧是安静地看着他。

    贺宵只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下子静了下来。  “咳——”他咳嗽一声,从背后拿出手,“看,这是什么?”

    许合子还以为他会捧出一大束的玫瑰花呢。烟花落尽,天地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黑暗。

    “嘘。”他竖起手指,忽然对她做了一个静音的姿势。

    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中,渐渐地出现一团光,那光焰小小的,透出温暖的黄晕,在她的眸中倒映出摇曳的影。慢慢地,光焰变得越来越大,大得几乎照见了彼此的脸。

    贺宵高高的眉毛,直挺的鼻梁,在这海边的呼呼夜风中,竟被照亮得一清二楚。

    她低头去看,不由惊呼了一声。那光团仿佛是从他手中凭空生出。

    察觉到她细微的惊异,他忽然不易察觉地笑了一笑,那笑容很暖。他向她摊开掌心。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她的指尖轻颤,光晕便似水波一般,徐徐地从他的手心流到了她的指上。

    贺宵握着她的手,缓缓地抬高……再抬高。许合子的限睛忽然睁大。

    “萤火虫!”

    在两人交叉相握的指腹下,有一小团柔软的透明网正垂落着。纵横交错的网丝中,流萤飞舞。在无声的夜里,仿佛晓泉叮咚的音乐。

    “上一次在冬夜看见萤火虫,是在垦丁的事了。入了夜,天气很冷。住在山里的民宿,打开窗户就能看见点点黄绿色涌现在云雾缥缈的山间。星星那么美,人和天好像离得很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摘到它。可是第二天还要出海,同宿的队员关上了窗户。而我只是闭着眼睛,想着,总有一天,我要让自己的心上人也见一次冬天的萤火虫。”

    “可是天气那么冷,即使海城在南方,冬天的冷风也足以把这些萤火虫冻死。”他说。

    “几天前在国外认识的一个朋友给我发来简讯,他说,他做的萤火虫胚胎玻璃化冻存活成功,人工孵虫,存活率可以高达50%。”顿了顿,他的声音渐慢,低低的,像弹奏在人心弦上的琴曲,“能让喜欢的那个人,看到冬天里的萤火虫,我……很开心。”

    “是真的,冬天里的萤火虫……”她喃喃着。

    “不要看。”手臂忽然被人攥紧,许合子扭过头去,是方才一直抿着唇的乐铖白,“只会用小把戏哄女人开心的男人……也不过如此。”

    贺宵笑了一声,嘲讽地看着他。

    乐铖白危险地眯起眼:“既然能用这样的花言巧语令人迷失心智,那么一定也骗过不少女孩子。”

    “相比起女伴众多的乐总……这话,实在不知该由谁来说吧?”

    他终于被说得沉默,低头凝视着许合子,良久才说:“我和那些女人是逢场作戏。”

    这借口很苍白,许合子笑了一下:“够了。”

    大约是她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他愣住。
    
    她已经抬眼望着他:“你和那些女人的事,是真情,还是假意,又与我何干?”

    “许……”

    “我……”她深吸一口气,却是转身望着远处夜色中浩瀚的大海,“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所以,请不要自作多情了,乐先生。”

    长久地,他僵持站在原地。

    重新倚靠回车边的贺宵顺势从袋中掏出一枚戒指,在霜白的沙滩上单膝跪地:”回去时订的戒指,喜欢吗?”

    许合子的神情不易察觉地愣了一愣,但很快回过神。伸出手,只是想了一会儿,她便要将手递给他。

    “不要!”乐铖白抓住她的胳膊,她的姿势忽然变得很可笑,像一只愚蠢的木偶僵在半空里,“不要接受它。”

    “认识我,就是你最大的运气——这是在佛祖面前说过的话,不是么?”他的语气开始变得艰涩,“不要把一生的运气,在幸福还没开始前就用光,许合子。”

    她的神色似乎受到震动。

    一旁的贺宵却笑丁一声:“难道她的幸福,就只有你一个人能给吗?”

    他不言语,却只是凝视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恍惚,看到那颗此时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心。

    许合子猛然醒过神,伸手接过那只戒指。

    “叮”一声。小小的钻石戒指跌落在沙滩上,璀璨的一小点光芒,仿佛银河中最微小的星尘。

    她很快地蹲下身,从他的脚边捡起,拍掉那上头的细沙,重新戴在了手上。五指匀称修长,常年做按摩的手,其实并不适合戴娇贵的钻戒。可是贺宵眉头也没皱一下地抬起她的手,轻轻地吻了上去。

    乐铖白神色终于渐渐变冷,冷得有些渗人。他看上去太安静,不像几分钟前还那么嚣张到不可一世的那人。

    “你会后悔的,许合子。”他的声音也冰冷。

    她听出了那颗深藏的受伤的心,忍不住地扭过头要去看一眼他此刻的神情,却被贺宵忽然托住下巴,唇上一暖,贺宵已深深地吻上去。

    “我……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从头到尾,都没有。”

    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脑海边响起,最大马力奔驰在沿海公路上,车窗半降下,呼啸的夜风从耳边疾驰而过,刮得脸上生疼。紧握着方向盘的乐铖白只是冷冷地望着前方。

    很深的夜了,在黑暗与黎明交织的边缘。路上车迹寥寥,偶尔有几辆重型大货车.从灯光下开过,一前一后,却是隔得很远。

    在这样漫无边际的疯狂中,一个少年的模样从打在玻璃上的灯影中缓缓地浮出。那少年穿着熨烫平整的浅青色衬衣,袖口挽起,眉眼清峻。是真正生得好看,连抿起的唇角,似乎也衔着一丝漫不经心。

    无声地攥起拳,那少年的眼神却沉默得仿佛死去一般。

    “外公,阿铖想求您一件事。”

    “阿铖想求你……放过一个人。”

    猛然刹住车,乐铖白伏下身,剧烈的头痛令他半晌不能动弹。

    “刚才……谢谢你。”

    海边的潮水声渐大,风冷入骨。许合子从冻红的手指上艰难地脱下那个戒指,似乎看了一眼,正要还给贺宵,对方却站到了礁石上,面向着深夜中的大海。

    “别摘下。”他微笑着打断她,“这原本就是送给你的东西。”

    她抬起眼:“送给我的?不,我不能收。”顿了顿,她还是用力将戒指摘下,摊开他的掌心。而他似乎早已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神色无奈:“就真的没有一点机会吗?”

    “也许吧。”她的笑容怅惘,“也许,在很久的将来。”

    “为了那一天,我决定等下去。”

    “可是……会很辛苦。”

    “会像拒绝那个人一样辛苦么?”跳下礁石,贺宵索性赤脚踩在细沙上,噙着的一丝笑意,看上去有些复杂。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许合子索性也将鞋脱掉.赤裸的脚踩在了细沙里,一步步走到一块巨大的礁石边,抱着膝坐在上头:“借我一个肩膀,就把故事告诉你。”

    他笑了,重新坐上礁石,把肩膀借给她。

    “那个傍晚……那个我在游艇上重新见到他的傍晚……距离我思念他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年。”

    那么多的往事,要从何说起呢。

    是那个秋天的午后,他拿着一杯水从走廊的那头漫不经心地走来?还是春天的课堂上,他总是埋在臂弯间悄然无声就睡着的侧脸?是腿上打着石膏可怜兮兮地躺在病床上却咬牙切齿地吓唬她的“乐厂公”?还是华灯初上的夜里忽然摘下小黄鸭头套,顶着一头乱发的美少年?

    不知不觉,她觉得自己像打开了话匣子。
    
    很久没有和人这样说起过去。那个人的好,那个人的不好。那个人的笑容,那个人生气的模样。仿佛不用回忆,自然而然地,耶张脸便浮现在心头。

    许合子忽然想起一个很久前听到的小故事。一个临海而居的画家,在海边建了一座小屋.露台很大.种着小盆的花。每天清晨他搬出画架,在一片花香中对着大海画它的模样。他画晨起的沙滩,画午后的浪,画日暮的海平线,可以就这么一直画,一直画,直到日落西山。后来忽然有一天,这画家失明了。

    有人劝他离开这夜里风寒的海边小屋,他只是摇头不语。失去了光和亮的人,仍然在画着大海,甚至颠倒晨昏。他的追随者问他,您不是已经双目失明了吗?画家只是平静微笑,我虽然看不见大海,心中却有一片海。

    “那个人……是我心中的一片海。”许合子忽然微微一笑,那笑容自然到不露痕迹。那样深的夜,灯安静地躺在他们脚下。贺宵凭着那一点光亮看清了她弯起的眉角,甜蜜到令人只觉哀伤,“就算失去,也一直未曾离开。”

    “只是,是我亲自埋葬了它。”

    像米虫一样寄人篱下的少女,表面刻薄却暗怀心思的少年。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