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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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夜未眠-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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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许合子微微出声。

    “怎么了?”乐铖白盯着她吃痛的神色。

    她的动作僵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保持着不动:“脖……脖子扭了。”一定刚才扭头太快,又吃了一惊。

    不知怎么,她这副倒霉的样子,却引得他格外愉快。她的眼角瞥去,余光中他似乎不动声色地笑了一笑。下一刻,她的额头已贴上他冰凉的手掌。

    “躺着别动。”他在她身旁坐下,一手托着她的颈,固定好姿势才放开,“我去找枕托。”

    乐铖白找来枕托时,许合子整个人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甚至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变化。他蹲下身,将她抱在怀里,垫下枕托后才小心地放下。她的头发柔软乌黑,蹭在他的手臂上,令他有片刻的错愕。她瞅着的却是他松松系着的睡衣:“乐……”微顿的片刻,他已经看向她:“怎么了?”

    “我们昨天就这样睡在这?”

    “昨晚你喝醉了。”他的口气轻描淡写,“所以……”

    许合子屏息,等着听他的下半句,谁知一旁床头柜上他的手机却好巧不巧地响了起来。乐铖白站起身,拿起手机走到外头的院子里接电话。

    许合子的头仍然保持着被他放下的姿势,侧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身影。他在人前一向几近完美,冷峻挑剔,令人难以招架。难得穿着睡衣,连带子也只懒懒系着,踩着一双木拖鞋,站在清早的庭院中,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话。

    昨夜里幽碧的翠篁,这时在晨光中抹上一笔青翠的光影,百物待新,空气里也全是露珠的味道。一切仿佛是清早模模糊糊的一个梦境,因为是梦,那人一手握着手机半转过身的侧脸轮廓,也变得意外柔和。

    她正看着他,他仿佛察觉了一般,忽然转过头。

    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收回目光,乐铖白没作声,手机那头传来钟远山的询问:“乐总?”

    “就这样吧。”他对着那头敷衍,“等到了公司再说。”

    她在枕托上躺了足足大半个小时,直到阳光渐渐变得明媚灿烂,晒得地板发烫,她才艰难地坐起身,一瘸一拐地,梗着脖子,不声不响地穿过了内廊,走到了房子另一头的厨房。

    乐铖白的这个厨房,显然并不是为做饭而设的,光洁得几乎不染尘埃的厨台,摆设简单的几样厨具,还有一只体积庞大的保鲜柜,丝毫没有烟火气。

    昨天她在暗中开了一盏小灯做饭,并没发觉。这时见他站在一片光中,生疏地摆弄着手中的几样东西,不由得出声:“我来吧。”

    乐铖白倒是不客气,直接歇手让她接了过去。食材简单,她煮了一壶咖啡,煎了两只荷包蛋,取了几片吐司,一起放在碟子里,然后端到了餐桌上。

    他几乎没动吐司和煎蛋,只是一直低头喝着咖啡。因此空阔的空间里只有她轻微的咀嚼声。这气氛太尴尬,阳光又恰好,一切都仿佛是新婚夫妇才会有的场景。一夜缠绵后,两相羞涩,情意绵绵,年轻的小妻子端来早餐,相顾无言。

    “你……”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乐铖白不轻不重地放下小瓷杯,看着她:“你先说吧。”

    “昨天……太麻烦你了。”她斟酌片刻,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

    “不必这么客气。”他的口气中几乎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既无厌烦,也并不觉得欣然,过了一会儿,才问:“你几点出门?”

    “九点前把我送到最近的公交站就行。”

    他看了她一眼,缓缓垂下眼:“好。”

    睡了一宿,她的衣衫早已皱了。

    乐铖白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微一皱眉,开门见山地说:“我这里没有女人的衣服。”

    她在盥洗间洗了把脸,用小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打结的长发。乐铖白听着那淅沥的水声,站在隔壁的镜子前给自己配一条领带。

    忽然听见对方小声地问:“毛巾在哪里?”

    漫不经心地系着领带,他答她:“右手边第三个柜子。”

    许合子微微踮起脚,拉开柜门,那里头果然放着一摞整整齐齐的干毛巾。随意用水扑洗的脸上,睫毛和两颊都沾着水珠,她用毛巾仔细地擦干,犹豫了一会儿,把毛巾仔细地折叠好,放在了最显眼的洗手台边,以便来收拾的家政人员可以一眼就看到。

    拉开门时正和对方打了个照面。

    “许……”

    乐铖白看了一眼她扎起的长发,显得下巴尖尖,脸变得巴掌大小,抬起看他的眸中,仿佛有少女的稚气,在晨曦中竟恍惚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几乎是出了神地怔在原地。这场景似乎很熟悉,清晨绵长的滴水声,一边束着头发一边拉开门的少女,甚至是他抬手欲敲门的动作,在光影交错的刹那,都奇异地被定格在泛黄的岁月中。

    “乐先生?”她看着他。

    他错开身,令她得以从自己身旁过去。

    乐铖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从微开的门隙间望去,洗手台的一角安安静静地放着几样洗漱用品和一块方巾,全是她用过的。他只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直到她坐在他的副驾上,两人仍旧没有什么交谈。

    她一直低着头,偶尔从半降的车窗向外望去,初夏阳光照在脸上,令人不得不抬起手背去遮住眼。而他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

    转过水榭,她才微微吃了一惊,这里并非想象中的偏远。人工河道的另一边,浓密的法国梧桐遮掩下,是一片葡式的老建筑,淡金光晕勾勒出岁月积淀下的陈旧。开得更近了,她看见铁篱笆外的挂牌,一八八五年的葡萄牙领事馆。因为由英国人代管的缘故,旁边就是大英邮局和进出口贸易处。将近百年的旧址,没有上锁,只是变成了海城历史展览馆的一站。

    她转过头,想看得更仔细一些,手机忽然响了。“贺宵?”许合子迟疑出声。

    那头听见她的声音,似乎长长吁了一口气:“你可算接了。”

    她听了这话,心中歉然:“不好意思。”

    贺宵反倒笑了:“你在哪儿?”

    “我在……”她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乐铖白,“我在车上,待会儿去上班。”

    “车上?”贺宵重复着她的话,顿了一顿,仿佛想到了什么,语气隐隐委屈,“对了,昨天你怎么挂了我的电话?”

    “你昨天给我打过电话?”许合子惊讶地问。

    “是,昨天下午。”贺宵似乎想说什么,“打官司的事,我去找一个朋友问了问……”

    她打断他:“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贺宵正要说话,那头“叮”一声,随即通话中断。再打过去,只听到冰冷无比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想了想,急刹住车,在路旁开启定位功能,三十秒后,手机屏幕上显示出通信位置:镇海路葡公馆。

    这头许合子正按着耗尽电量的手机,一片黑暗的屏幕上,没有任何反应。

    身旁一直开着车的男人,这时才瞥她一眼:“昨天下午你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许合子没作声。

    他握着方向盘,猛然一个急转,在信号灯变化的刹那间,排挡加油,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她下意识地靠在了座椅上,等过了转盘,慢慢降下车速,才听他在耳边不慌不忙地说:“手机铃吵得慌,我就把电话挂了。”

    她想了一想,低下头,轻轻“哦”了一声。

    他从后视镜中看见她垂下的头,不知怎么,心情一时莫名不悦:“怎么,那是你朋友?”没等她反应过来,便笑了一声,“也是,在陌生男人家过了一夜,换作谁都想要撒个谎遮掩过去。”

    她似乎对他刻薄的言语已到了能忍耐的极点,却忽然又气馁,沉默片刻,才开口:“我们是朋友,所以会互相关心。至于你的那些看法,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朋友的缘故吧。”

    她这话说得云淡风轻,连眼睛也不曾抬起朝他望上一眼。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是一顿,仿佛被人说中了最隐秘的心事般,眼睛冷锐地看向她。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嗬,昨晚还可怜巴巴地求我放过自己朋友一马的人,牙尖嘴利起来真叫人无法还嘴。”

    许合子在他开口的瞬间早已后悔不迭,恨自己贪图一时口舌之快,这时只能越发地沉默。

    他却一副不打算放过她的样子:“许……”

    “许合子!”

    迎面而来的车中探出一只手,大幅度地挥了挥,似乎要引起她的注意。

    “贺宵!”

    乐铖白朝那人望了一眼,唇角微翘,似乎是冷笑了一下,忽然急踩油门,车子便似箭一般飞射出去。贺宵来不及掉头,只能生生地擦过。那一声轮胎急擦路面的尖锐声,让她忍不住想要开口,然而他根本不给她请求的机会,眉峰微蹙,只是一心一意地开着车。

    不过一会儿,她从后视镜中看到贺宵渐渐追上的车。两人在主道上飙车,引得车流中不少人猛按喇叭。

    贺宵开的小跑,马力十足。乐铖白不耐烦地拧着眉毛,一打方向盘,眼看着就要掉头上了高架桥,她在情急之下忽然握住他的手:“停车!”

    这微怔的片刻,贺宵已经生生地将车拦在了他们面前。

    “我说,许合子。”贺宵开了车门,一手扶着车,气喘吁吁,“你昨晚就和这家伙在一块儿?”

    她觉得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看了一眼乐铖白:“乐先生,我的朋友来了。昨晚麻烦你照顾了。”

    乐铖白仍坐在那儿,一动未动,握住方向盘的手因为稍显用力,骨节有些泛白。她只好又说了一遍:“乐先生,谢谢你送我出门,我要下车。”

    贺宵等得心急,索性上前,“嗒嗒”地叩着他的车窗:“听见了吗?她要下车。”

    “昨晚你对我说的那番话,我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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