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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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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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无力让胸口鼓动。拭著酒坛的手,将满是泥泞尘土的巾布放下。他握起绣袋,想着深藏其中的一段琴弦。 
  楚楚成了人妇之后,他找谁来弹琴给他听呢?那首曲子,再不会有人弹了吧!那张勖由京城买回来的琴,竟也无用了。 
  人潮汹涌,将酒肆挤得水泄不通。慕平底个之事交代给手下小厮做,拭好了酒坛便想离开,他不是不在乎楚楚婚事,只不过这些年来深居简出独处惯了,忽地这么些人涌到他面前,他难以招架。 
  正想离开之际,新郎官却笑著跑了过来。「岳丈大人,岳丈大人您暂且慢走!」 
  「我去看看楚楚怎样了,吉时将至了吧!」慕平止下脚步。 
  「小婿恩师轿已快至,小婿想九让岳父大人与恩师见面。您两位,都是张勖这生的大恩人。」张勖今日登科之喜红袍加身,乐得醺醺然,笑口开着合不拢嘴。连平日老喊著的平叔,也刻意强调,改称慕平为岳丈大人。 
  慕平本欲推却,他一不知张勖恩师是何人,二不想再认识谁,然而想及眼前少年将会是楚楚终生托付的定人,他一生荣辱皆关系楚楚,至此便也不好不言半语地离去。 
  「啊,老师来了!」张勖回头,奔了过去,搀手相迎。 
  门外那人下了轿,一身简朴青衣,站在张勖身旁,身形显得略略消瘦了些,相较着张勖的笑,他清寂神情也显沉稳许多。 
  只是,当那人朝慕平走来时,慕平却整个愕愣了。那个人的双眸沉郁如昔,泛著郁蓝的眼看不见身旁的俗事,只往他瞧。 
  「岳父大人,这位就是小婿恩师,户部尚书楚扬大人。」张勖说着。 
  慕平发觉自己的唇微微颤抖着,他想逃开,但却破楚杨炙热的目光纠缠,无法移开步伐。 
  年届而立的楚扬伟岸俊朗,他虽衣衫无华,且因长年旧疾而略显消瘦苍白,但喧哗的厅堂内,楚扬仍是众人纷纷引头探看的人中翘楚,足最令人无法漠视的一道光芒。 
  只不过如此多年没再相见,楚扬却再也部是当年那个和他把酒言欢、谈天说地的至交好友,楚扬望著他的眼神,是毫无掩饰的深情而迷乱,那像个陷在泥沼当中却不求脱身的男子,有着宁愿灭顶,也没有打算回头的坚决。 
  「平叔?」张勖察觉气氛有些怪异。 
  「吉、吉时……」幕平发颤著,好不容易将话说出口。「吉时到了……该拜堂……」 
  「老师与平叔相识么?」张勖望着二人神情,忽地混乱非常。 
  「你先去迎新娘吧!」楚扬开口对张勖道,然而由始至终,他的双眼就只停留慕平身上,未曾移开。 
  张勖几乎被逼离去后,喜宴即至,照著先前的安排,楚扬与慕平同坐一席,因酒肆内人多拥挤之故,每张桌皆坐满了人。他们靠得万分贴近,近得慕平仿佛感受到楚扬身上传来的滚烫气息。 
  斟酒时慕平的手止不住发颤,他从没料到会在如此场面下与楚扬相见,张勖口中恩帅竟是楚扬,他从不知,倘若知晓,今日婚宴他定不会出现。 
  他与他已有多年未见了,今日事情如此突然,慕平无力招架,慌的不能再慌的心狂乱纠结,扼住了他的呼吸,叫他晕眩难受,摇摇欲坠。 
  楚扬是当晚众人的焦点,但当所有人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时,他却只将视线停留在慕平的脸庞上,不理会其他。 
  慕平凹陷的双颊,是历经风霜的模样。单薄的身躯,令人想紧紧抱住不再放开。唯有,慕平的眼明亮如昔,若春水盈盈,崇善单纯,从未变过。 
  「这些年,我一直都晓得你身住何方,但找不敢打扰你。」楚扬的呢喃犹若耳语,轻声缓浅,幽幽而道。 
  之所以不出现,是因为楚杨深知若再次惊动慕平,慕平极可能又会仓惶离去。上元灯节那夜,慕平哭得伤心欲绝,他无法忍受慕平如此悲伤,于是走到了他的面前。怎知在他泪湿了他的衣裳,与他同塌而眠后,没留半点音讯地独自离去。 
  当他花了许多时间才寻着幕平,当下便决定不再惊扰此人,他明白只要默默守着,慕平便永远会在他视线之内不会转眼消失。因他怕极了慕平又会无消无息地逃离,永永远远离他而去。 
  原本,就甘心这么守著。但那日张勖却亲口告诉他,他心仪女子的亲父最爱听的曲,名为长相守,一个当头棒喝,他恍然大悟, 
  慕平一直是念着他的,只是无法说出来。同为男子是多大的难处,慕平心结於此难以解开。所以每当他朝慕平靠近一步,慕平便逃。他伤痕累累,慕平亦更甚於他。 
  嘈杂的厅里,凝视著低头不语的慕平,楚扬靠著他耳际缓缓说着。 
  「我对你,从没变过,」 
  慕平惊慌地起身,他踢倒了身后坐椅,捂著颤抖不已的辱,无法置信的双眸连楚扬的眼也直视不了,仓皇地,便举步逃离,头也不回。 
  迎娶绣娘那夜至现在,十一年了,他与楚扬十一年内唯有上元灯节那时见过,为何楚扬还会说出这番话来。 
  慕平慌张地奔走着,不管厅内百各狐疑的眼神,不管因他而停歇下来的新人,他只晓得自己此时此刻绝不能待在楚扬身边,否则他一定会无法克制住自己深藏许久的情绪,崩溃在楚扬面前,自暴一切…… 
  逃至昏暗的庭院里,慕平的仓促交杂着喘息。 
  然而,楚扬只追他入了花丛中,便由後展开双臂,紧紧、紧紧地攫住了他。 
  「放开我……」慕平掩著面,不敢让人看见他脸上无措神情。他急欲挣脱,要脱离楚扬,回到那原本该尘埃落定无风无波的死寂日子里。 
  「平儿,为何要逃?为何总要逃离我,为何不愿直视我?」十多年累积的情感挣脱了牢笼,楚扬觉得太过痛苦,他不知爱上一个人,竟会负上如此痛楚。 
  慕平颤抖著,许久没人唤他平儿了。那是个只属于楚扬的名字,只有楚扬知道的名字。 
  「我已经忘了你了,你不该再出现我眼前。」慕平的声音发著抖。 
  「一切皆是谎言。」楚杨不愿相信。 
  「不是!」 
  慕平紧握着系在腰间的绣袋,心慌不已,然而,楚扬却将它扯了开来。 
  红绣布内,白弦缠绕,那是楚扬的琴所留下,长相守的唯一希翼。 
  「不……」慕平将绣袋夺回,泪模糊了眼,烧江了眶,无声无息间,竟滚落了下来。 
  「我说过,我不会变的。」楚场说着。「我一直在等你回过头来看找,我仍在原地未走。」 
  慕平摇头,不停挣脱、不停抗拒。 
  「平儿,十一年了,十一年生离之苦是否还不够,抑或是直到我死,你才肯放下一切?」当年他妒意迷昏了心志,在他的大婚夜里强要了他,慕平应该是恨他的。然而纠纠缠缠了这些年,受尽所有生死离别,当初一时冲动让两人陷入煎熬难以脱逃,分明是爱着的,却硬要将心头上的割舍而下,他再也下想漠视一切,一次又一次让慕平自他指缝间溜走,憾恨加深。 
  「我并没有怨过你……我只是不想再见列你……」慕平说著。 
  「若不怨我,为何不见我?」 
  楚杨追问,但慕平只想逃。 
  「你爱着我。」楚扬扳过慕平,注视著慕平清秀俊雅面容。他爱着的人无瑕如昔。他的心亦坚定如昔,无论韶光如何流逝,不改初衷。 
  「没……」慕平干涸的喉隙迸不出任何言语,他过于惊讶,过于惊讶楚杨如何会知道这件事,于是否认。 
  「若非如此,你为何将这断弦留在身边?」楚扬拾起红袋的残弦。 
  楚杨一句话,堵得慕平无法开口。 
  「明日,我会辞官。」楚扬突然语出惊人。「我会捎信回京,从此不再涉足官场半步。」 
  慕平觉得震惊,楚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为何要辞官? 
  「我在渡口等你。」 
  慕平无法开口。 
  「我们回到那个老宅子,重新开始。 
  慕平的眼眶湮着,落下的泪一摘一滴,凝聚着他这些年相思末果的空洞寂寥。 
  「你斟酒,我鸣琴,让一切像当初一样,把酒言欢,秉烛夜谈。」楚扬赌下了所有。 
  「……你……还弹琴吗?」许久过后,慕平才问。 
  「我的曲,只你一人听。」 
  绣娘缝的绣袋破了,是她当日一针一线,心祈希望所致。 
  扯下的绣袋,掉落那段慕平牵挂着的琴弦,至此他与楚扬终于明白对方心中所想,明日彼此心中那段绵延许久的情,是无论如何止难以割舍得去。 
  慕平犹记当年绣娘做着针线时,盈盈朝他笑望道: 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厘理枝…相公,绣娘只希望您能康康泰泰,百病不侵,绣娘只希望您能欢欢喜喜,不再拧眉 蹙颜… 人生在世,韶光稍纵即逝,那都是些难得的缘份,该珍惜的就珍惜吧,别等到错过之后,才后悔伤了那个深爱自己的人……」 
  那些难得的缘份啊……绣娘始终知道他爱着想着念着伤着的,是谁。 
  然而……就算如此,又能如何…… 
  「爹爹!」庭院远处,突地传来楚楚急切的唤声。楚楚拉下凤冠上的盖头,身着嫁娘服,神色慌乱地往慕平于楚杨之处跑来。「爹爹您没事吧!」 
  就在这时,慕平慌乱之下推开下楚杨,他的举动犹苦一把利刃,在两人间划下一道鸿沟,深不可越。 
  慕平道:「你走吧…我求求你……走吧……」他掩面,泪如雨下,「求求你了…楚大哥……」 
  楚扬僵直着,睁着的眼,满布伤痛。「明日,我在渡口等你。」他口吻坚定。 
  「我今生……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慕平闭起双目,无力闻问楚扬心伤。 
  
  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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