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江水自茫茫 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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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江水自茫茫 第二部-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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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姣然,正是佳名。予方唤汝然儿。”大宗伯鸡皮鹤发,言谈亲切,看起来正是仙风道骨之貌。
  “不不不,大宗伯您直接叫我全名吧。”虽然或许会得罪他,但一想到唤这个名字的人,不是师父,她就觉得有些怪异。
  “称名不合礼节,汝可有字?”大宗伯似乎也不以为忤,又问道。
  “没,没有。”
  “观汝形色,早过及笄之年,汝之父母怎未替汝取字?”他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仿佛没有取字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啊?我们那里没这习惯。”
  “汝无字如何婚配?中原习俗,女子无字,不嫁。”
  “有这个规矩?我没听过啊,我都结了……”杨乐仪猛然住口,怎么这大宗伯象查户口的,本来是自己问他,变成他问自己了。
  大宗伯摇摇头,叹了口气:“看汝出身蛮荒之地,甚是可惜,也罢,汝桃花劫难甚多,今日老夫替汝取字,为汝相助之答。令汝觅得如意郎君,还可一生平安,生活幸福美满。汝得老夫赠字,就速速离去吧。”
  没想到大宗伯这样打发她,杨乐仪急道:“大宗伯大人,我不是想你替我取字,而是让你替我朋友算上一卦啊。”
  大宗伯语调陡然严厉:“这世上唯极少之人享此殊荣,汝今得老夫取字,已是莫大荣耀。何况,卜筮不吉,不得二问,如此简单之理都不知?真乃无礼!”
  怎么一会儿工夫,就把这老头激怒了?杨乐仪有求于他,忙赔着笑脸道:“大宗伯大人,我不懂规矩,请您不要生气。小女子请您再看看那卦象,帮我一解心中之惑。”
  “也只有国君能命予解卦,汝愿以取字来换之?”
  “愿意愿意。”杨乐仪生怕他一生气乱解卦,连忙点头。
  “汝等可考虑清楚,以免后悔莫及。”大宗伯沉吟了一下,对她眼光示意。
  “我朋友生死对我更重要。”杨乐仪可不信一个字就能改变人生,在现代时,常能看见小贩们在夜幕降临时,摆开地摊,卖什么《好名助你发财》《周易取名大全》的盗版书,若能改变,那这些人不早成富翁了。
  “那好,不过,予唤汝然儿,汝不可回绝。”
  原来这老头是为这事生气啊!看来,当官的脾气都很大,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算了,忍了。
  “那是当然。”
  “然儿,答尊长之言,应用喏。”大宗伯又皱起眉头。
  “好的。”这老头规矩还真多。
  “嗯?”
  “哦,喏!”
  “用喏之时,伸臂曲肘,双手交叠,右手四指覆在左手四指上方,略微弯腰,方可低头。再来一次。”
  “喏!”杨乐仪耐着性子,心中默念“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汝目先视之尊长,再朝地面。一开始就视之地下,疑似心中有鬼。”
  “喏!”忍耐,忍耐,反正只是敬个礼。
  “汝是庶人,行礼于予,手先抬至齐眉处,再行弯腰行礼,重来。”
  “喏!”
  ……
  “喏!”
  ……
  “不错。”
  听到这句话,后背已快抽筋的杨乐仪如蒙大赦,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大宗伯满意地点点头,捻了捻长须,道:“汝虽顽劣,但能习礼仪,也算孺子可教。予先安置汝住下。”
  “啊?大人不是说好要帮我解卦么?”
  “予卜卦解卦之前,须沐浴焚香,斋戒静思,况且刚遍地血污,如此解卦,会亵渎神灵,所得不确。”
  这老头子是在耍她么?可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不象。唉,自己从来没学过什么专门的礼仪,这大宗伯是搞什么祭祀的,还是大官,难怪讲究这么多。
  “老夫既允诺,必不反悔。三日后会替汝解卦,如今时辰不早,已快天明,一会儿老夫收拾下,就要进宫,汝先耐心等待。若想学那武夫,对予用强,只是白费功夫。”
  杨乐仪心中不耐,刚才一瞬间的确闪过动武的念头,如今被他识破,有些惭愧,忙道:“小女子不敢。”
  “如今老夫府内全无守卫,汝武功高强,暂且住下,也好负责予安全。”
  哦,这老头绕来绕去是为这个啊,真是复杂,原先对他的一点点好感也全数消失。
  “好的。”
  “怎又忘规矩?”大宗伯冷哼一声。
  “喏。”她有气无力地敷衍道。
  “说诺字时,定要声音响亮,不拖尾音,否则听之如啰~,旁人不知,还以为是堂上有彘乱跑。”    
  “喏!”
  “多练几次,老夫身边之人,个个都精于礼仪。”
  “喏!”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头,你就得意吧。
  ……
  当她躺到床上,仔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时,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事情。对了,那老头刚才说的不是雉,而是彘!是汉武帝小名的那个彘!是野猪!他把自己比喻成了野猪!
  的确,刚才喏了半天,一直在啰啰啰,啰啰啰!
  可恶!
  这个老头,是存心还是无意?总觉得他在耍自己似的。很像司空旭一贯的作风!会不会就是司空旭本人!如果是他假扮的话,难怪师父派人也打听不到他的下落。可这老头方才落难,若不是自己救他,肯定就一命呜呼了,看他样子,也不象有武功。老头手无缚鸡之力,应该不是司空旭真正的武学师父,多半只是教了他卜筮之法。而且司空旭本身武功高强,也曾提及是和任明昭同出一源,这样看来,那老头方才的说辞并无矛盾。不过,若是这老头就是司空旭,刚才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他假装的呢?换成以前,杨乐仪定不作此想法,但经过这些日子,也变得多疑起来。
  现在那老头一定以为自己休息了,没有任何防备吧,若他是司空旭,或许这时会除下脸上的伪装,就算不除下伪装,身形动作也会与一般老人不同,肯定会露出破绽。杨乐仪决定此时就去看个明白。她吹熄了烛火。沿着远处房间透出的光亮偷偷摸到大宗伯的居处。
  她仍是倒挂金钩,从房间上部的缝隙看去。那大宗伯显然不准备休息,在房里不知在翻找何物,嘴里还埋怨着什么,听了一会儿,杨乐仪终于听明白,他是在找第二天上朝的衣物,平时这些东西都是他一个最亲近的仆人准备的,但这个仆人被三王子收买,已于今日给宗伯府邸的卫兵下了药之后就跑了,顺便还偷走了不少十分值钱的上朝用的佩玉。大宗伯对这些杂事从来没放在心上,现下正忙得焦头烂额。
  “早知如此,吾应先卜上一卦。不过,为自己卜卦,违反法令,唉~。”
  杨乐仪听他叹气,不由好笑,又觉得这大宗伯还是十分忠于原则,对刚才他硬要自己规矩行礼之事也理解了。她又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任何不对劲之处,这才相信这老头所说,回房休息。
  不知何故,她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直到听见房门被敲得怦怦直响,这才清醒过来。她赶紧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撞见眼帘的,就是一张微愠的老脸。
  “汝真乃朽木!日已晌午,还酣睡不止!”
  啊?杨乐仪赶紧跑到堂下空地,抬头一看天色,果然是太阳当空。不会吧,自己怎么睡了那么久,看到老头紧皱的眉头快夹死苍蝇,想到如今可不能得罪他,她连忙赔笑道:“大人,对不起。”
  “哼!”老头扫了她一眼,递给她一个薄绢制成的青色面具,一套黑衣,让她重新换上。
  “大人,请问这是?”杨乐仪虽然昨晚跟他分别时,按他要求擦去脸上伪装,但不知他如今这是作何用意。
  “予之门人,都要戴此面具,穿此黑衣,入寐时方能除下。汝现下既为老夫所用,也不可例外。汝换好后来花园。”说完,他也不看她,缓缓迈步离开。
  规矩真多!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自己怕被人认出,还要费心伪装。杨乐仪换好后,略微梳洗,依言来到大宗伯那里。昨日夜里已觉这房子宽大,白日一见,更有此感觉,不过,昨晚那些尸体,还有血迹,已全然不见。
  “咦,我昨晚明明看见那些尸体的。大宗伯大人您一个人这么快就收拾干净了?还有别人帮你吧,怎么没看到人?”
  “非也。朝堂之事,汝不可多问。”
  “哦。”杨乐仪看到他眉头一皱,陡然意识到自己犯错,连忙改口道:“喏!”
  大宗伯摇摇头,道:“汝去写喏字千遍,再来见老夫。何时抄完,老夫何时方始解卦之事。”
  “大人,我……”
  “尊长吩咐,尔敢不遵?”他摆摆手,又一个人踱着方步离开了。
  也罢,反正就一个字,写就写吧,就当是重新上一回小学。以前跟师父在一起时,也练过几天字,还算有几分底子,不过,还是抄了一个时辰才抄完,杨乐仪饿着肚子拿到大宗伯面前,孰料他脸色一变:“汝所写何字?”
  “大人,是喏阿。”杨乐仪心想,印象中喏的繁体跟简体一样吧,自己应该没抄错。
  “哼,偷工减料,竟学那世人,写那些俗字!重写!”大宗伯狠狠地将那叠纸摔到她面前。
  “俗字?”记得在现代时,曾在网上论坛上看过分别支持简体和繁体的两派人争论。支持繁体的说简体的是没文化的泥腿子乱造字,割裂了中华传统;支持简体的说那些简体字古以有之,是广大劳动群众早就在使用的字,连许多大文豪都在用,只是到了清代,清朝统治者才强令不能使用俗字。到后来大家都误会简体字是现代才有的了。这种说法完全颠覆了自己的看法,印象颇为深刻,没想到今日见了一遭。
  “这右边的若字,其上的草字头,是两个十字,这十字是‘屮’变形而来,其中留有空隙,象征草木丛生,穿透地表,故而是两个‘屮’‘屮’相列,提笔写就,应是四画,汝偷工减料,草字头写成只有三画,一千字就少了一千画!重写!”
  “喏!”杨乐仪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垂头丧气地捡起那堆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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