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头戴纶巾的短褐衣老头一脸无奈,“姑娘你是外乡来的吧,快走吧,这里爆发痢疾了,大家伙的性命快要不保了,你年轻轻轻的,若是被传染了怎么得了,赶紧回吧,回你的家乡去,这是老汉的肺腑之言呐。”
“这里爆发了痢疾……是疫症吗?”红菱还想说什么,那纶巾老这却浑然不给自己继续往下去说的机会,红菱在这里问不出去,又继续跳上马背,继续一路前行。
没有想到的,每隔五百米左右,就有设有一个医棚,形势看起来并不那么乐观!
怎么会无缘无故爆发痢疾呢,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红菱一边策马狂奔,一边用脑袋想着,她毕竟从小喜爱读兵书,未尝看不出内中缘由,痢疾突然在这么短时间内爆发,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莫非是莫雪,不对,应该确切得说是莫雪幕后的主谋——太子殿下月溟初,这一切都是红菱个人的猜测罢了,并无真凭实据,就算她亲自回到相府,愿意接受云岚王妃和大王惩罚的前提之下辨别说出禹王府井附近的投毒导致城中百姓身中痢疾之事绝非风静玥二殿下之所谓。
可无凭无据的,这么说,不管云岚王妃如何,萧大王肯定是不信的……糟了……我该如何是好呢!
红菱满是踌躇之色,竟然无瑕顾及手中的缰绳,孰料,骏马不小心踏空踩在一块空洞的小石沟,顿时间人滚马翻。
从高高的马背重重摔下,没死也足以残废!
“姑娘小心!”男人邪魅的眸光与红菱来了一个热切的碰撞,他身手极为敏捷,几乎在短短数秒之内,就抱住了红菱,然后再稳稳当当得落在地上,只是那匹马儿前蹄屈弯匍匐在地,咔嗒一声,想必是那马蹄折断于前。
还没等惊慌失措的红菱回过神来,那男子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渐渐得松开,温言道,“姑娘,你还好吧。”
此人眉目如画,丹唇凝朱,宛如高山温玉般的存在,虽然与二殿下风静玥的放浪江湖痞性有所不同,但也是谦谦君子中的极品,红菱见他倒只是觉得眼熟,“我认识你……你是?”
“姑娘不可轻易说出来。”男人一慌,连忙拿玉指横堵红菱的唇瓣,轻轻得摇摇头,“姑娘心中明了即可,不可声张,敢问姑娘,白霜她如今是否身在相府,本太……哦不我要……”
要不是大花国太子殿下花辰御太子飞身来救,红菱料定自己肯定会坠马身亡,毫无疑问的……见他为了要规避四周的幽幽众口,不想外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红菱就有几分好笑之意,还好此刻观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便道,“公子是来找白霜妹妹的,可巧的很呢,我也正要找她呢,要不同去吧。”
“如此甚好。”花辰御连连点头。
只见红菱微垂螓首,更似那微风浮动玉莲的娇赧之态,脸颊微微一红,只是因为花辰御救她之时,情急之下,花辰御乔装成富贵人家公主的腰间玉带有所松动。
花辰御突然也觉得脸色燥热,连忙背过身子去,整理好来,方才与她一同步行。
走了约莫五百米,这里又设立有医棚,正在这个时候,某个平头百姓装扮的男子神秘得跑到花辰御太子殿下身旁,窃窃私语,不知道说着什么,花辰御脸部一僵硬,对红菱道,“红菱姑娘不好意思,本殿……本公子有事,先告辞了,如果你见到了白霜,请代我问好。”说完便走了。
看样子那个平头百姓装扮的神秘男子,定然是花辰御行走旧大华境内的探子无疑。
没有了花辰御太子殿下的同行,红菱心里头更没了底蕴了,她左顾右盼之际,发现从医棚里装出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儿,这个老头儿衣襟前被一卷医用的白色大褂所替代,正是医者的打扮。
哎呀,谷乘风谷老先生。
在西疆兰陵之时,红菱就时时向这位和蔼和气的老人商谈行军布阵的种种方略,他虽然年纪老迈,可有一肚子的阅历,谷乘风老人就好比是一本古朴的典籍,随时可以查阅请教。
想起谷乘风谷老先生之前对自己的循循善诱,红菱定了定心神,就走过去。
而谷乘风老先生正在为一个重病不堪的老妇诊治。
“哎,她口中积着毒痰,蕴结于肺,如果在一刻钟之前没能吸出来,恐怕要——”
谷老先生无奈得摇摇头,目光扫过众人,谁都没能够救治这个老妇,一旦汲取老妇口中的毒痰,被感染痢疾的几率是很大的,多半是致命的,想谷乘风他这种深谷的绝世老妖也不敢贸然行动,要不然他这条老命轻飘飘离世,咋划不来,再说前方还有更多等待他去拯救的病人,他可不能倒下,他倒下了,还有更多的得了痢疾的百姓性命可就要通通做陪葬的。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愿意为这位老妇汲取毒痰吗?”谷老先生懊恼一声,见众人惶惶,避之不及,果断老眉毛一沉,郁声道,“也罢,也罢,还是让老朽我豁出老脸去吧。”
人群之中一位娥眉女子,轻声说道,“我来罢。”
只见她快速凌厉得俯下身子去,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之意,汲取完了老妇梗塞在喉咙中的毒痰。
待娥眉女子抬起头来,谷乘风瞥见她的俊秀真容,心中讶异极,念叨道:哎呀,这分明就是云岚王妃身边的红菱丫头,西疆兰陵第一女军师么?她不是叛逃了吗?如今按道理应该站在敌方风静玥还有月溟初的阵营之上,怎么可能是她。
“谷老先生——”红菱凝眸尚且说了一句,便觉得五内毒潮蕴结,脑袋混沌无可依傍,她多么希望现在可以躺在二殿下风静玥的怀中享受那一点点温纯,可是这辈子,她恐怕也无福消受了。
先前得了痢疾的老妇有红菱替她汲取了毒痰,谷老先生接连叫人给她灌下一碗辅以当归二钱、杭芍二钱、黄连一钱、莱菔子一钱、广木香半钱、薤白三钱熬制成的汤剂,之后那妇人是止住了痢疾了。
不过红菱她天生体质偏寒,就算有人给她汲取胃内的毒痰也来不及了,因为黑血虫已经深植她的血脉深处,当然谷老先生之前是给她下了几针华佗失传的浩乙针也难以阻止毒性深窜,实在是极为棘手。
“红菱军师,你怎么就这么傻呢。”谷乘风觉得凭借自己的医术,对于此种极为难以治愈的痢疾之疫症实难在短时间之内能够推塘其他病人来拯救红菱丫头,就命人抬起担架前往相府去。他这么做的初衷,就是要让萧大王和王妃娘娘来决定,是否要救治红菱了。
相府很快传来了红菱身中痢疾的消息,在栖静院上首座的云岚王妃第一个坐不住了,猛地一怔,站起来,对着堂下前来报告的下人道,“那,红菱此刻现在何处?”
“在小柴房里头。”那个人回答的声音宛如蚊呐,应该是生怕云岚责怪之意。
坐在炕头上描绘花样的白霜丫头,也兢兢战战得站身子来,红菱姐姐她身中痢疾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儿,如今还被人抬着担架送来相府,也不知道王妃娘娘她会如此处置责怪“叛逃丫头”,白霜不由自主得倒退了几步,手臂弯儿不小心触碰了高脚架子旁的名贵青花瓷,刺啦一声,青花瓷碎裂成无数花瓣。
“白霜,你做什么?”伴随着云岚是微微带有怒意的声音。
白霜一头就给云岚跪下来,双眸已经堆积了一层薄薄的雾色,她顾不上刚才触碰青花瓷,也磕破了指甲上今早刚刚涂上的虹之玉汁搀和着的艳丽蔻丹,促促道,“王妃娘娘,红菱姐姐回来了,您可不要真砍了她的……红菱如果死了……我也就……”
“本王妃有说吗?”慕容云岚双眸凌了凌,这个白霜,生怕自己真砍了红菱丫头的头,不过说真的,这么久才听到红菱的消息,也怪想她,一想起她身中了痢疾,就忍不住有些垂怜起来。
到底是出于自己闺阁之中的好姐妹啊。
慕容云岚叫前来报信的那位退下去,她旋即把跪在冰凉地砖上的白霜唤起来,“咱们去小柴房瞧瞧去,他们这些下人可真真会自作主张,本王妃有说过要将红菱那丫头关押在小柴房么?”
“王妃娘娘你……”听到了云岚王妃内中的意思,白霜丫头欣喜万千,太好了,王妃她要是真希望红菱去死,也不会说出这么番掏心窝儿的话来。
不过明白就行了,白霜也知道,此事万万不可张扬。
刚刚飘出栖静院上房的云岚就被身着团龙密纹的玄色长袍男子笼住了腰身。
玄色长袍男子正是萧子都萧大王。
他一脸对着薄怒,正正得看着云岚,“爱妃,你做什么?是准备去看望那关押在小柴房的贱人么?如此该死的叛逃军师,简直是我西疆之耻辱!今天,无论是谁也都别想在本王面前替那个小贱人求情了!”
说完此话,萧子都恨恨得看了白霜一眼,那意思简直就是在说,白霜侍卫,你要自重,不要以为蛊惑王妃娘娘前去探望红菱军师,本王就不知道了。
白霜吓得花容失色,饶是她一身武力,也只能憋屈在萧大王的盛威之下。
“大王,也不是白霜的主意,是臣妾的主意。”慕容云岚眸子温柔如春波,“你知道白霜什么都听我的,如何能怂恿得了我?”
闻言,萧子都萧大王不免嗤嗤一笑,是根本不相信的。
红菱这丫头犯下两大错误,一是明白了西疆机关大阵和机关小阵的步伐口诀,不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无声得将风静月二殿下带出西疆兰陵境的湖心小筑,二是她可能引狼入室,又被一个与曹木将军长相酷似的神秘人彻底救出太子月溟初和太子妃慕容仙歌。
别说萧大王他是西疆霸主,未来更可能是一统中原的帝王,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拥有着无上统治权力的男子,下属的背叛,他如何会不怒火攻心,说不生气的,那是虚伪,是假的!云岚她呢,也何尝不痛心?!
屋子外边的芭蕉团子在初秋金风下莎莎作响,偶尔也闻到一两声凄凄惨惨的晚蝉鸣,倒衬得上房内寂静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