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辽同志兴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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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辽同志兴衰记-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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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用钢筋水泥作保护……”
  “我用……保护!……”
  “把老婆给我弄到前边来。”他对社长说。然后他对社长妻子说:“欢迎你来!这是我要敬的酒,可是,我要为你的健康干。”他说道,用相当大的勇气回敬人家,将酒喝干。
  居辽同志以这种勇气回敬她五杯,然后他又斟满一杯,与社长碰杯:
  “我可找到你了,社长!”
  我预感到了一点儿特殊的事情,这点儿事情几天之前我没有去想过,居辽同志又来到了原籍。他父亲、他祖父那辈人和他曾祖父那辈人,都在农村生活过,都割过麦子,也酿造过酒。这一原籍呼唤着居辽同志,可他弄不明白,这遥远的含混不清的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现在,他的全部动作、全部话语、全部思想都有着一个源泉:田地和葡萄园。不过,它们都具有民歌的风格特点。风格化了的动作,风格化了的话语,风格化了的思想。嘿!活见鬼,脑子里怎么会来了这个想法!
  敬他人的五杯酒加上最后一杯敬给社长的酒,把居辽同志撂倒了。现在讲话,他开始嘴边没有把门的了,甚至渐渐地失去了话语的风格化特色,而且这会儿又失去了身体的平衡,一会儿搭在一个肩膀上,一会儿又搭在另一个肩膀上,农民们注视着他,小声地嘁嘁喳喳地议论着,他第一个感受到了比空腹人还要难受的滋味。 。 想看书来

守着酒,居辽同志在农民弟兄中间(5)
“你们……你们奇怪,一个有……地位的人怎么喝酒?唉,我喝,因为我是个大……众化的人,我还有一个属于哲学范畴的指导原则,它叫……叫大众化的……”居辽同志一边用手指指着桌子当间儿,一边说道。
  他收回手指,摆正身体,对他前面的一个农民说:
  “现在我想叫你扶我来唱个歌儿,因为我要唱歌儿。”
  “让心儿歌唱吧!”农民们喊道。
  于是,居辽同志唱了起来:
  橘子般的乳房圆实又妖娆,
  八月的燥热叫我发高烧。
  燥热,
  燥热,
  八月的燥热叫我发高烧。
  农民们有好久没有听到这首古老的歌儿了,所以他们便大声地为居辽同志拍手、呼喊、叫好。您能想得到吗?不久前他还批判过这些歌儿,然而农村的原籍却呼唤他单枪匹马地饮酒,把批评思想搅成了一锅粥……
  “精彩吧,是不?”居辽同志一边弯腰扶在桌子上,一边评说歌曲。
  “是这样,精彩。”社长说。
  “我,噢,社长……,明天我要和我的这个助手……”他说着拍我的肩膀,“一起去村里的澡堂洗澡,我想请你把*阵线主席、共产主义青年联盟的书记、妇联主席召集到一起,因为我希望他们也跟我一起去澡堂洗澡,以便给社……员们在卫生方面做个榜样,噢,社长,我就这么说!你和你老婆也一起去澡堂,和她洗。”居辽同志说着,低下了头。
  这样一番讲话,从前在杜什库村未曾听到过。亲爱的人们让屋子里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有两三个庄稼汉索性就躺在地上了。
  “可怜的人儿啊!”社长的妻子喊起来。
  “比可怜的人儿还不如啊!”居辽同志说道,“您要作保证:一定要去洗,这个行动若干不成,我就不离村。”
  “好吧,居辽同志,我们要去的!”为了让他放心,社长说道。
  我感到害臊,一个原因是酒醉人,酒弄得我糊里糊涂的;另一个原因是有一种耻辱感,这两点促使我彻底神志模糊了。居辽同志的权威性在这个非常陡峻的山崖上滑落下去。
  居辽同志忍受不住了,瘫在了椅子上,东摇西晃地折腾着,最后竟然摔倒了。社长和我拽着他的胳膊,让他站起来,然后把他送到走廊里了。社长的妻子跑出去到卧室里整理床铺,农民们心慌不安了。
  “穷人喝酒多!”年龄最大的长者说。
  居辽同志嘟嘟囔囔地说:
  “咱们要较量较量,社长……”
  “好吧,居辽同志……”社长怜悯地安慰他。
  3
  居辽同志仰面朝天睡在窗户旁边的床上,整个晚上不时地说梦话。这些梦话,我是从我睡的床上痛苦地听到的。我睡不着,虽然我感觉自己挺累。我懂得那些不连贯的零零碎碎的夹杂着呼喊和呻吟的语句,偶尔我觉得他不是说梦话,而是在神志不清的境域中,像一个重病号似的发牢骚。可是,重病号发牢骚那是抱怨他不佳的命运,而居辽同志是抱怨自己的天性,他骂骂咧咧地说:“唉,活驴!你想对他们干什么?……唉,社长!……人们哪!……歌曲!……”
  我心里明白他是怎么回事儿,他是感到羞耻。酒后身体反应是很强烈的,你希望闭上眼睛不见人。你想离开那些看见你处于荒唐可笑的境地的人,不想会晤他们,直到一切被忘掉的时候为止……
  天刚一放亮,居辽同志就起了床,从床头柜的瓶子里连倒了四杯水喝了。我觉察到了,但我倒在那儿装着在睡觉。我觉得看他挺害臊。我希望社长家里所有的人都到田里干活去,我们两个人起了床就离开他们家,谁也看不见我们才好。 。。

守着酒,居辽同志在农民弟兄中间(6)
居辽同志穿上裤子,坐在床边,两脚落在地板上。袜子也没穿,就这么待了片刻,嘴里发出“哎呜!哎呜!”的声音,在此之后小声地自言自语地说了点儿什么。最后以一种假惺惺喜悦的腔调喊道:
  “起来,觉包儿!社长若是有你这个社员,就不会给你记一天的工!……”
  我睁开眼睛,居辽同志在穿袜子。
  “昨天夜里喝了点儿,是吧?”
  “既然是去赴宴,那是得喝喽。”为了让他心里得到平静,我这样说。
  他没有立刻说什么,用手紧捏了几下额头,袜子也没穿上,还露着半只脚,在我面前感到难为情,我觉得他是想跟我说点儿什么。
  “夜晚过得蛮好,我们和农民们水*融,打成一片。在这样的场合,不应当和农民们保持距离,农民们喜欢你以大众化的方式与他们相处,我觉得咱们表现得不错,戴木克。”他说道。
  “咱们表现得同他们是挺亲近的。”我说。
  “烧酒叫我出了点儿丑,这一点我感觉到了,所以我及时离开了餐桌。”他说。
  我系好了裤带。
  “其实,那已经是晚餐的尾声了。咱们站了起来,大家都很开心。社长和两三个农民费劲儿地挺着身子,勉强地立在那儿,甚至当咱们走进卧室时,我听到‘咣当’地响了一声,有人摔倒在地板上了。那肯定是社长喽。”为了安慰居辽同志,给他以心灵上的支持,也为了驱散他的羞愧之情,我竟编造起瞎话来。
  “是这样吗?唉,他比我喝的多嘛……再说啦,烧酒会让从事体力劳动的人醉得更快,肌肉很累,容易疲劳,烧酒弱化肌肉里面的神经,把它变成像粥一样的稠状物……”居辽同志说道,他的神气大起来了。
  我们穿好衣服,出去到院子的水龙头边上洗脸。这时候,社长和他的妻子在门口出现了。他向我们问好,打听我们睡得怎么样。
  “好极了!”居辽同志说道,头天夜里被酒折腾得苍白的脸上又变得红扑扑的了。
  “酒量把握得不错啊,居辽同志!”社长说。
  “马马虎虎吧,晕乎了一点儿……”
  “这话是怎么说的,一点儿也没晕乎!”社长说。
  “先生,你脑子可清醒呢!”社长的妻子说。
  “噢!你的敬酒搞得我成什么样子了!听着,我说社长夫人,我希望你到地拉那,到我家去。我也要敦促我妻子给你丈夫敬酒,不过她的敬酒可不是要你喝五杯,而是十杯。”居辽同志笑着说。
  “你为什么不说我们该有点儿脑子,可不要喝超了量,过了界,原来你这位先生还是个复仇主义者呢!”社长的妻子也笑着说。
  我们扎进小菜园里,那里水龙头流出的水格处清凉。这会儿居辽同志的脸上又露出微微的笑容,羞愧的情绪正在消散。他简直就像个孩子似的,只要听到一句好话,就忘了疼痛和沮丧。
  “纯洁的人们啊!”他一边伸袖穿上衬衣,一边说,“可是,我挺遗憾,因为我竟要与如此美好、如此勤勉的人们交锋、较量。公民的感情是一回事儿,友谊是另外一回事儿。我不能滑落到家庭的亲密私交中,任务不允许我……”
  

居辽同志与人交锋(1)
1
  我们决定,在农民下地干活儿回家的时候,到村里的澡堂去洗澡,将给思想落后、带偏见的人留下强烈的印象。根据居辽同志的想法,这件事儿将在全村引起震动。他希望村里的几个干部也要参加这一行动才好:妇女主任、村*阵线委员会主席、农业生产合作社社长及其妻子,以及青年组织的书记。期待着大约两名生产队队长和农艺师也能去洗澡。他的信心是不可动摇的。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呢?我感到很可笑。他注意到了这一点,并且还说这不是可笑的行动。他还给我提意见,把我称作思想轻浮、没有远大前程的技术至上主义者。自然了,像重要领导者所习惯的那样,他敲打我的这些话,说出来时腔调里有一种爱抚的味道。说完了敲打我的话之后,他把莎士比亚剧作《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中的几行诗朗诵给我听:
  阿伽门农是个傻瓜,
  因为他要把阿喀琉斯统辖;
  阿喀琉斯是个傻瓜,
  因为他听从阿伽门农命令他;
  忒西忒斯是个傻瓜,
  因为他为这个傻瓜当犬马;
  巴特罗克里是个傻瓜,
  为了他自己干了些啥……
  朗诵完了这几行诗,居辽同志笑成了瘫面一团,以至于竟然掏出手帕擦起眼泪来。他的笑如同感冒一样传染人,把我也逗笑了。这段语录是从哪儿进到他脑子里的!居辽同志有些行为完全是突如其来,宛如未来主义诗歌中的形象那样……多少世纪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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